聖母頌(番外續)
什麼都已經過了。
比如初中時候的和青梅竹馬的離別也一樣。
他徑自在布滿花草的庭院中拉著小提琴,絲毫不顧忌此刻還是天空未明的時間,像還是小孩的時候那般任性妄為。
──今天是沙耶加的忌日。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
對於孩提時代的友人,無論是面孔或是聲音,都隨著長時間的別離而遺忘了。
但是,他是靠著那個人才能夠再次奏出夢想中的音符,這點無庸置疑。
「……今天是美樹同學的忌日呢。」
一頭綠色長髮的女性穿著一襲米色的浴衣推開了玻璃門。
他放下悼念故友的琴聲,轉頭看向她。
「啊。」
他提起友人的口氣總是帶些許遺憾:「沙耶加說過,很喜歡我的小提琴。」
她笑著沒回話,瞳孔中的追憶攜著未曾對任何人說出口的自私的自責,上前拍他的肩膀:「繼續吧。」
──扮演著支持丈夫的角色。
那是名為志築仁美的女性應該做到的。她自負做的足夠好,然而有些事情,她從不能替代喚做沙耶加的女孩。
其實輸的是她,但是她卻摘採下作為獎品的果實。
多麼罪惡,她發現的時候,卻不能親手將它還給沙耶加,於是就這麼延續著失去好友的這條路上走。
走著走著,從少女成為少婦。而當初的果實盛開的花朵茂盛,光彩奪人,褐色的初始不時回望著養育它的真正的事物,之後只是偶爾一瞥,淡淡地。
「接下來要拉什麼好呢?」
他歪著頭皺起眉,為演奏的曲目所煩惱。
每年都要上演的場景。
其實是不該有任何猶豫的,她想著,給予自己的丈夫回答。
那是最合適某位少女的曲子:「跟往常一樣就好。」
聖母頌的音符飄盪在這個他們為沙耶加哀悼的狹小空間中。
然後慢慢地﹑緩緩地升起,升到他們相信的少女所在的天國去。
曲目的尾聲,他依依不捨地﹑執著而任性地將弓弦拉到了底,想著若是最後的音符永遠不要完結的時候﹑琴弦的顫動已然停止,他愣愣地收琴呆立。
他毫無疑問是懷念的。
並不是懷念那段不能拉琴的日子,而是當他在台上的時候,觀眾席上總是有一個小小的﹑蒼色的身影帶著笑容聽他的琴聲,然而──
「……美樹同學會高興的吧。」
妻子溫柔而懷念的聲音傳到耳裡,他的模糊不清的幻覺也就此破滅了。
他也只保有一些幻覺了,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再怎麼努力想抱持著最基本的思念,而時間把所有的記憶和溫暖和陪伴都沖淡之後,連想念都做不到。只有演奏的時候,他能擁有關於那名少女的一小部分的記憶碎片。
而過後,在音符的躍動結束的時刻,他還是要回到他的日子,與他溫柔賢慧的妻子一起。
「或許吧……因為沙耶加,很容易滿足。」
這樣下著結語,他看著泛白的天色,轉過頭看自己的妻子,笑說:「該準備早餐了。」
進到屋子裡頭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回頭了,朝著空無一物的草地淡淡地望,好像有誰就坐在那裡聆聽他的琴聲,喊著:「沙耶加。」
──語氣只剩緬懷,卻不曾想念。
佐倉杏子冷冷地看著前後進門的夫婦,不屑地「切」了一聲,眼神卻同喪家犬一樣的疼。
不明白是不平或是其他的什麼的情感侵蝕著胸口。
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緩慢地升起,泛出足以刺痛她眼瞳的光輝。
「……杏子,每年來這個地方有什麼意義嗎?」
Q貝輕輕擺動著尾巴,享受清晨的陽光一樣,懶懶趴在杏子的肩上瞇眼:「太激烈的情緒對戰鬥而言不是好事。」
「不用你管。」
瞥了一眼肩上表情享受的生物,她毫不猶豫的一抬手將其從自己的肩頭扔出去:「我自己知道。」
她心裡清楚明白,但是總是無法控制的怒吼。
那應該是沙耶加所享有的事物──無論是幸福,還是其他的什麼──就算是魔法少女也同樣,有些東西應當不能被剝奪。
而平穩安逸的生活,原來卻能讓人忘記最重要的想念。
上條恭介連想念也忘卻了,偶爾揪心卻依舊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著。
杏子翻下圍牆,在清晨無人的街上走著。
美樹沙耶加所期望的和曾經的她很像,迎向的結局卻截然不同。
她失去的是她的家人,現今的她卻還擁有戰友。沙耶加卻連自己都失去了,連看望幸福都做不到──
「笨蛋一樣。」
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沙耶加說的,杏子低喃著,隨後咬斷了一根POCKY。
『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