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桜　

「ほむらちゃん真的不去嗎？」

鹿目まどか顯得十足失落地看著並不怎麼在意她似的﹑正收拾書包的身影。

她從來不曉得曉美ほむら每回拒絕她邀約時目不斜視的原因，是不想看見她失落的眼神。

「哎，有點事要處理。」

「……是這樣阿。」

強自打起精神，まどか勉勉強強笑著。

「那﹑下次有機會的話呢，ほむらちゃん。」

「嗯。如果……有機會的話。」

紫羅蘭色的眸子在聽見「機會」二字的瞬間明顯黯了下去。

──這樣的「機會」並不存在。

ほむら想過自己不該次次都以曖昧不清的態度回應まどか的邀約，話到嘴邊卻沒一次能硬下心腸。

まどか得到不曾改變過的冷漠僵硬的回應繼續勉勉強強笑著退到自己友人的身側。

而曉美ほむら一如既往隻身離開教室。

「妳還真是很在意那個轉校生呢，まどか。」

美樹さやか皺著眉循ほむら離開的方向看去。

聽出好友的不滿，まどか苦笑著連自己也些許疑惑的開口。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

「但是不能放著不管，嗯？」

まどか還在心中斟酌著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解釋對於ほむら的感覺，さやか便無奈地開口堵上了她的嘴。

「……嗯﹑果然……不能放著不管呢。」

這是鹿目まどか式的幾乎無私的溫柔。

看見總是一個人的﹑偶爾露出脆弱表情的曉美ほむら確實無法放下不管。

但是阿﹑那樣真的好嗎。

她不像まどか一樣細膩，注意不到太細微的事情，做為旁觀者，さやか卻也沒看漏過曉美ほむら在まどか靠近時透露出的痛苦。

──那兩人的事情就交給她們自己解決吧。

「啊﹑啊，知道啦。まどか真是溫柔呢。」

「等﹑等等﹑さやかちゃん！」

隨手將書包甩到背後，美樹さやか和まどか並肩行走，並放任自己將思緒飄到老舊教堂內被自己扔開的那顆蘋果。

「妳﹑還是這副德性呢。」

佐倉杏子將魔女一槍挑飛，看著魔女半空中被炸彈撕裂的身體不住感嘆。

曉美ほむら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魔女落下的悲傷之種上頭。

「彼此而已。」

佐倉杏子厭惡被看穿的感覺。

ほむら和她確確實實是同類，而誰也不向誰敞開心房。於是在ほむら拾起悲傷之種回頭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當下，只看見杏子嘴角一如既往輕蔑狂妄的弧度。

曉美ほむら看穿她的眼神還是一樣令她討厭。

杏子感覺蘋果落在地上的聲音還響著。

隨後ほむら和杏子一句話不說的道別了。

現在是櫻花開得正壯盛的時候。

ほむら帶著左臂一時失神得來的傷口獨自走在歸家的路上，周遭一片眩目的櫻花色。

和不久前來邀她賞花的まどか很相似的顏色。

想將視線移向地面以免被紛飛的花瓣亂了心神，地上卻也滿滿地堆落著粉色。

佐倉杏子和美樹さやか現在怎麼樣了呢。

自暴自棄地轉移焦點，而櫻花任性不顧她感受地逕直落到她的視線裡頭。

於是曉美ほむら莫名地感覺疲累。

已經過了幾次輪迴呢﹑這樣的櫻花見過了多少次了──

疲累和煩悶和時間在ほむら的心中纏成一個結。

她開始恐懼起來，同時為莫名其妙滋生出的情感感到錯愕。

隔日ほむら並沒有去學校。

櫻花飛舞的道上滿是被雨水蹂躪過的花瓣，她走在上頭漫無目的地踩踏著。

「まどか……」

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累到連まどか三個字都沒辦法給自己戰鬥的動力了呢──她這樣想著。

夜晚來臨前的狂風吹得她搖搖欲墜。

魔女之夜來臨前夕，美樹さやか和佐倉杏子卻都成了她手裡的一顆悲傷之種，而她還是得拿起武器來戰鬥。

能輕易拿起機關槍的力量此時被手槍小小的重量給為難住了。

她在半空朝前日櫻花開得最盛的所在看了一眼，只看見光禿的樹枝，卻反而鬆了一口氣。

同樣的景色看了太久了。

她眼睜睜看著魔女之夜在爆炸後毫髮無傷的身軀，明明毫不意外內心卻充斥沒著法再強壓下去的絕望。

「ほむらちゃん！？」

鹿目まどか看著身後倒塌的建築以及硬撐著戰鬥著的少女，突然感覺到曉美ほむら或許比可能會毀滅掉的這個城鎮還淒涼。

而ほむら用模模糊糊的視線看著曾經感覺是溫暖事物的粉色身影突然覺得整個身子就這樣癱軟下去。

まどか的眼淚幾乎就要落下，卻及刻忍了下來。

她不能再給已經承受很多的那人再添哪怕一點負擔。

「まどか…...？」

「嗯﹑ほむらちゃん沒事嗎！？」

まどか把手搭到了ほむら的肩膀上頭，方觸上就感覺一陣溫熱。

不用看也能夠清楚知道在手心流淌的液體究竟是什麼。

大大小小的傷痕密集地分布在白皙的皮膚上，まどか感覺自己的喉頭灼熱得說不出話來。

而ほむら看著まどか模糊的臉模糊的動作，突然想起前不久看見過的模模糊糊卻繽紛絢麗的落櫻。

她從來沒看見過櫻花落盡後滿是葉櫻的那條道路。

「這裡不是妳該待的地方。」

まどか的溫度幾乎要溶化ほむら僅存不多的清醒，於是曉美ほむら用令她自己也吃驚的力道將まどか放在她肩上的手給移開，然後用自己也不明白有怎樣意含的語氣讓她離開。

「我﹑就在這裡陪著ほむらちゃん唷。」

卻被更堅定的語氣給擋了回來。

鹿目まどか只是在ほむら的視線裡頭掛著不清不處卻令她很明白那代表溫柔的微笑退開幾步，到了不太靠近也並不遠離的位置。

──和她一直以來拒絕まどか邀約的時候是一樣的。

「……就算站在那裏﹑也不會有一起看櫻花的機會了，まどか。」

ほむら在這樣淒涼的空間裡頭真正開心的笑了出來。

まどか陪她輕輕笑著，用平日間說笑的平凡語調對ほむら說：

「如果ほむらちゃん給我面子的話，就一起去賞葉櫻也可以唷。」

角落裡頭的白色生物眨著它紅色的眼睛，用它無機質的目光盯住鹿目まどか沒有體溫的屍身，而曉美ほむら消失前和まどか的約定它一句也沒有明白。

「……嘛﹑妳們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