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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一波的学生如烟雾（注：日本有谚语「笨蛋和烟都喜欢高处」，这里用烟雾暗指笨蛋）般涌来，又怀抱着苹果心满意足地席卷而去。人和苹果眼看着渐渐少了。终于，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不说话的时候，能听到四周的各种声音，树木发出沙啦沙啦的响声，雪从叶片上滑下来时闷闷的噗噗声。还有隐约能听到体育馆那边传来激昂的音乐声和故作煽情的主持语。

……要是身边有一堆火的话，真想吟诗看看啊。

可惜，冷成这个样子，编出来的恐怕会是雪夜密室杀人侦探小说。

不知道学校那些人在干什么。

嗯——虽然并不喜欢热闹，不过体育馆这时一定开有暖气吧。啊啊……好羡慕。

半小时后。

「啊——。真的要死了……纪久子同学……。」

与目不转睛站得笔直的无敌完美看板娘纪久子形成鲜明对比，我已经冻得皮肤发紫，用力缩着脖子，使劲勒紧围巾。

超想钻到桌子底下去啊……就算里面没有电动发热器。（注：指日本的被炉）

呜呜。已经没有客人了，纪久子同学，我们回去吧。好想回到人类居住的地方……

「不行。」

不要啊，真的会死的……

「要卖光。」

卖不光的啦！这么多苹果，而且没有人，你看啊……

——就在这时。

「哟——这里还有冻僵的小猫~」

啧。

从校园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跌跌撞撞走过来。

谁啊？

不管是谁，推翻了我刚才的无人发言，那就是我的敌人。

「岛田学长。」

纪久子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咦，是认识的学长么。

被称为岛田学长的这个人，走近了一看，什么啊，原来是那类人。

加入的是运动社团，然后抽烟喝酒、欺负低年级、顶撞老师、毁坏公物——每个学校里，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人。

虽然有点讨厌，不过还没到需要被开除的程度。

如果出了什么状况，大家的反应大概都是「啊——又来了。」、「真是没办法啊。」这样的。

就是那种人。

眼前的这个岛田学长，很明显刚刚在体育馆里偷喝了酒。……也说不定是当众炫耀似的喝了下去。

总之，已经有点醉态，衣冠不整，头上还戴着一个傻里傻气、看起来像是从圣诞树上扯下来的槲寄生花环。

仿佛很熟悉一般，「纪久子~」地叫着，走过来。

停在我们的摊子前面，站定时还打了个趔趄，撞到了一座苹果塔。

嗯……魅力指数默默地被我在心里扣到零分。

「纪久子哟~」

打了一个臭气熏天的酒嗝，岛田学长说道：

「呐呐，知道这是什么吗？」

指着自己的脑袋。

「是……大肠杆菌培养皿吗？」

当然刚才那句话只是在心里接茬了。我可不是贵子啊，随便舌毒会死掉的。

「是槲寄生哟——槲——寄——生——」

生怕让我们听清似的，大着舌头一字一句分解了一遍。

「然后啊——你知道这个可以用来做、呃、做什么吗？」

让你脖子上连着的那个夜壶看起来像个脑袋？

「这可是圣诞节的传统之一哦——。听好了……」

等等。

不妙啊——。

根本不需要听岛田学长接下来说的话。

这种常识，身为高中生还是知道的。

西方国家的传统。在槲寄生底下，说是可以随意亲吻任何人，拒绝是没礼貌的表现。

——所以，这家伙把槲寄生套在了嘴的上方。

还真是简单易懂的恶趣味。

……难道说，这位突然出现的岛田学长，打算趁着酒劲，亲吻纪久子同学？

「可不是我瞎扯哦~来吧……遵守几千年来的法则吧，我、呃、我的纪久子啊~」

根本不是打算亲而是已经预备亲了啊！

不可能让你得逞！

我一把扯住纪久子的衣袖，拼命往后拖。快跑啊！纪久子。不要再COSPLAY雪景了，有一个满嘴酒气的学长要亲你啊！

「……嘿——？」

岛田学长似乎这时才发现现场的另一只生物。

毫不客气俯视着我，发出一声正统反派表示疑惑的轻哼，

紧接着是正统反派的必备台词：

「你这家伙是谁啊。」

「诶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装出一脸花痴的表情，仰望着岛田学长，「岛田学长，可以亲我吗？」

纪久子，你在做什么，快跑啊。该不会还站在我背后吧！我正在引开学长的注意力，为你争取时间啊！

「哦——」

岛田学长转了转眼睛，调整好聚焦，当看清我的脸时，突然笑出声来，

「走开，丑女。」

只是轻蔑地一推，我就完全失去重心，背部狠狠撞进积雪里。

啊，特地为平安夜穿的新衣服——

岛田学长摇摇晃晃擦过桌子逼近了。勉强垫高的桌腿经过这次的摇晃，从叠小的报纸上滑了下来，苹果山顿时倒塌，嗵嗵地从倾斜的桌面滚下，砸在摊子周围被踩实的雪地上，滚得到处是。

啊，摔坏了。已经，不能卖了。

并没有伤到头，意识却有一瞬间恍惚。

看着以胜利姿态俯下身的高大男人，遥远记忆中，有什么被活埋的东西吱吱叫着破土而出。

不要。不要想起来。不能想起来。

啊啊。要被揍了，还是要被亲了呢。

不要。

哪一个都不要。

原来漫画里都是骗人的。女生是不可能赢过男生的。

赢不了。完全赢不了。

「哥哥！不要。」

是谁啊？谁在这样叫？

「不要伤害我们啊。哥哥！」

是在叫岛田学长「哥哥」吗？岛田学长的妹妹也来了吗？

紧接着，身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靠过来了。

岛田学长的妹妹？……不对。这体味，不是陌生人。

「——纪久……子？」

这是什么状况啊？

纪久子从背后拥抱我，

这是从未有过的距离。紧紧抱着我，抬起头，

用从未听过、有点儿可怕的肉麻声音说：

「哥哥对不起嘛！人家、人家……」

「「哥哥什什么么么么的的的啊啊啊——」」

此时已经不止是岛田学长，连我也在心里如此惨叫着。

刚才还叫着学长，这是哪里来的神展开啊啊啊！

「人家怎么可以亲哥哥啊。」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纪久子的表情，只能听到那充满戏剧感的空洞声音，和伪装出来的泫然欲泣：

「人家、已经有亚希了嘛。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亚希，对不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岛田学长的悲鸣和我的心声完美地组成二重奏。

说谎也给我靠谱一点啊！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误入了平行世界啊——！

明明是虚假的，明明是演技，

但是——

沉沦了啊——！

一瞬间觉得「亲生妹妹也不要紧，好萌好萌我们快去背德吧」的我一定是可以理解的吧！

「对不起啊，人家喜欢的是女生……但是哥哥、只有哥哥、一定会祝福我们吧……会吗？吗？」

还顺手加进了柴刀女的萌点啊啊啊啊啊——！（注：通称「柴刀女」的《寒蝉鸣泣之时》系列女主角之一龙宫礼奈，说话特点是会重复句尾）

「妹……妹——。纪久子妹——妹？」

岛田学长稀里糊涂地复述着，低头看看她，又退后一步，完整地看看拥抱在一起的我们。

怎么了？

突然，他微笑起来。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纪久子妹妹啊……既然如此。」

眼角分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呜，那是这男人用眼睛分泌出来的液体吗？

「……妹妹一定要幸福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呐喊着，转身在雪地里全速振臂跑远了。

……又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