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令·珠有泪

1、

时近傍晚，原本晴空一片却突然下起暴雨来，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安然躲在里屋，肩膀随着轰鸣声不住颤动。却被人拽着后襟拎了起来。

“诶诶……”

“雷雨天是天地能量最盛之时，有什么可怕的。”老妖怪露出的笑容,在闪电下显得十分诡异。

“那你自己吸收能量去吧！”一把打开范遥的手，本来气鼓鼓的安然被突如起来的巨大响声吓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掩住安然的手，将她扶起来。范遥将安然的手轻轻从耳边挪开，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安然的额头，轻声说：“喏，其实没那么可怕，不是么。”仿佛被这声音蛊惑般的，安然渐渐松开了手。随即又被一个炸雷吓到，扑到范遥怀里。范遥眯起眼睛拍着她的后背：“安啦安啦。”

就这样，雷声渐渐小了。安然也学着老妖怪的样子走出门站在屋檐下望着漫天墨染急云似铁骑风雷如刀鸣。

倒真有些酣畅自在之感。

突然一个小白点从隔壁的墙上跳下来，“蹭蹭”两下就跑到院子中央，“轰隆”一声，闪电落在隔壁。小白点一惊浑身的毛瞬间炸起，直接扑进了安然怀里。

“诶……老妖怪……我捡到一个短腿小狗子！”

范遥瞥了一眼，轻轻勾起嘴角，没有说话。那“小狗子”浑身湿透，白毛纠结在一起，一双狭长眼睛仿佛透着水光。安然心中顿时一软，“小狗子，姐姐带你去洗澡。”“小狗子”舔舔她的手，很听话的窝在安然怀里。

不一会，浴室里传来了“小狗子，你不要跑——”“不就是洗个澡么~乖~”“诶嘿嘿……”的痴汉般的声音。

想到安然用的是自己平日沐浴的木桶，范遥不禁皱起眉头。

…………………………………………………………………………

第二天，在鸡腿的诱惑下，安然和“小狗子”迅速的产生了阶级友谊，还给人家起了名字。

“你这么白，就叫白好了。”安然小心翼翼的捋着毛。

没想到那毛团竟十分受用的应声了。

一人一兽相处的场面十分温馨而和谐。

老妖怪只得当做没看见，埋头整理着账务。

正在这时店门被推开，进来一男子，个头不高理着精悍平头，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后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眼中隐约有锋芒露出。

白浑身毛顿时炸起，退后两步，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范遥余光扫到不禁莞尔，道：“蔡九，你来了。”

转瞬间，蔡九堆起笑容，眼中锋芒全无，仿佛刚才那一幕完全是旁人的错觉，将手中包裹放到柜台上：“这回可找到好东西了。”

安然心道这“小狗子”竟颇通人性，怕是感受到了蔡九身上的阴气。蔡九乃是一名淘沙客，简单来说就是盗墓的。范遥虽然不太愿意和这些人来往，但是这年头好东西越来越难见，价钱也越来越高。不跟他们打交道这琉韵堂恐怕就真的要关门了。

安然轻轻的抚摸着白的头，见到并无危险，白也就安静下来。

范遥将包裹拆开，里面赫然现出一把巨大的乌黑古刀。老妖怪郑重的将刀托起，竟颇为吃力。她一言不发的将刀重新包好。抬头冲蔡九轻轻一笑。蔡九本来充满期待的眼睛顿时黯淡，和范遥合作多年的他知道这是拒绝的信号。

蔡九还未发话，范遥道：“这刀是好东西，你拿着它去街东路口的快雪阁，找那里的小三爷，定能给你开出个好价钱。”

蔡九欣喜的不住道：“多谢范老板指点……”说罢，背起刀又拜了两拜，便出了门。

这事本来合该这样过去，谁知三天后，安然正在堂前拿着板梳给白梳着毛的时候，店门又被推开。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的年轻人，面目柔和带书卷气。范遥放下手中拓本慢慢站起，颌首道：“呦，小三爷，好久不见。”

小三爷却郑重的鞠躬道：“这些日子忙碌也没有拜访范老板，真是失礼了。”

“客气什么？”范遥轻笑，请小三爷在一旁的沙发落座。安然识时务的端来茶水。

小三爷拾起天青茶杯，浅啜一口，表情慢慢舒展露出会心的微笑，“是极好的新茶呢。”范遥也笑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讲一些圈里的趣事，倒也相谈甚欢。

待茶慢慢变凉，安然正准备去添水时，小三爷从怀里掏出一方锦盒放到茶几上，推至老妖怪面前，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我这里有件东西请范老板看看。”随即轻轻打开锦盒。

安然顿时觉得屋子里亮了起来，惊奇的看向范遥，只见到范遥的眼中溢出光芒，却是喜极的神色。她在店里干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范遥露出这种神情，不由得心中大惊。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仔细端详着锦盒内，却是一枚鸽蛋大小的蜜色圆珠。以这满室生辉的能力来说，应该可以算是夜明珠，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萤石一类的矿石，流转间开合的光芒很像祖母绿，颜色质地却像是琥珀蜜蜡，可是从来没听过有琥珀能发光的啊，更神奇的是珠子中心凝聚着一小团深色絮状物竟像是不住的旋转缠绕，并向外射出光芒。

安然屏住呼吸，看着老妖怪的反应，她眼中的波澜已经平息，又恢复成一泓深潭。安然不禁暗叫可惜。

范遥故作平静开口：“小三爷，这东西可不可以让给我。”可是轻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安然心中的疑问更大，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将自己所熟知的老妖怪变成这样。

小三爷笑笑，“这东西本来就是让范老板掌掌眼的，如果范老板喜欢，尽管拿去。”

“这怎么使得？”一瞬间范遥的眼中欣喜的光芒又涌了出来。

“范老板让刀之德在下舍身忘死无以为报，这算的了什么。”

范遥终于笑出来，那一瞬安然以为自己眼睛被这明珠晃花了，那笑容竟可称得上是艳若桃李了。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走小三爷，范遥就一直喜不自胜，就差没跳起来了。嘴里还哼着曲子，约莫能听出是张露的《给我一个吻》。她仔仔细细的看了那明珠几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收好锁在柜子里。

甚至连白都能看出范遥的反常，一直盯着她的举动。安然虽有天大的好奇心，也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范遥就出了门。安然迫不及待的叫来虎姣和龙三，刚想把事情的原委讲出来。就听见有人进了大堂，回头一看，一袭对襟长袍上绘墨竹纹样，单片眼镜光芒一转正是书文，看着她身后的红印正向着自己打招呼，安然不禁打了个寒战。

书文看见白，一把扑了上去，边揉捏肉球边说：“你从哪弄来的小狐狸？”

“狐狸？”安然看向虎姣龙三，两人均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再仔细端详白的确比一般的小白狗脸尖一些，眼睛也更加细长。更重要的是……尾巴的确是……

==

白挣脱不过书文的蹂躏便无奈的趴在书文怀里。安然懊丧的蹲下去摸摸白的头：“原来你是狐狸啊，之前说你是小狗子，莫怪莫怪啊。”白无力的抬眼“哼唧”了一声。

安然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致，于是几个人（？）聚在书房，嘀嘀咕咕的研究起来。

“光听你说，看不到实物怎么判断啊！”这样急切而又元气满满的说着这话的是虎姣。

“可是被老妖怪锁在柜子里了……”

“这好办啊~”龙三手中冰刃寒光一闪。

“慢慢慢……这她要是回来，我可受不起……”安然一把拉过正要走到柜子前的龙三，将她按在椅子上。

书文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却见红印轻轻站起，飘到柜子跟前，手轻轻一捞，在转身时手里已经多了个锦盒。

安然开心的几乎要拜倒在红印的石榴裙下了，迫不及待的将盒子打开，又是一阵金光大振。明珠一现众人皆屏息说不出话，只有虎姣讷讷道：“就是这个啊……可以吃么？”

#

龙三一个爆栗将虎姣打的说不出话，书文沉思一阵道：“我见过不少夜明珠，这么亮还是头一回。传说中的随侯珠也不过如此了吧，据说海中有夜明珠能将龙宫照的如同白昼，龙三，你应该见过吧？”

龙三蹙着眉头：“龙宫中的跟这个不一样啊……这个倒让我想起了水族中流传的传说——鲛人的故事……”

一阵暖风拂过，龙三鬓角的冰蓝色发丝随风轻轻舞动，她正了正身子，檀唇轻起，娓娓的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