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博物志》

“很久很久以前……”龙三的声音略微沙哑，总是透着慵懒的劲，此时讲起故事却像是用如意轻挠你的心尖，格外的勾人。

虎姣不屑的“嗤——”了一声，龙三的斜睨一眼，虎姣便告饶地缩起身子，不再作声。

“在南海有一个小渔村，村人多以采珠为生，海晏便生长在这里……”

琳琅第一次见到海晏的时候，是在暴风雨中。海晏的小木船在大海中央飘飘摇摇，好似秋天里打着旋落地的枯叶，当然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落叶。

只听“咚”的一声，小木船倒扣在海面上。琳琅愣了三秒，随即游上前去，将船上的人拖了出来。又一个浪头拍过，小木船便散架了，琳琅躲着炸雷将海晏放在曾经的舢板上。将胳膊拄在上面，呆呆的看着那人，那时的海晏留着短发，肤色是健康的蜜色，只是眼睛紧闭着。琳琅忍不住用自己带着薄膜的手轻触那人的脸颊，只一下，又迅速的缩了回来。然后又止不住心痒痒，伸出手痴痴描摹那人的笔直的鼻梁。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风雨停息，阳光从渐渐淡去的乌云中透出来，洋洋洒洒的映在海面上。清新的风急急的吹着，吹乱了那人的头发。她慢慢睁开眼，那一瞬，琳琅心中想：“哦，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不出所料的，她见到自己惊得差点从木板上折下去，琳琅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对了，忘了说，琳琅是一个鲛人。

“你救了我？”这话是琳琅猜的。

琳琅睁大自己湛蓝色的眼睛，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人与鲛的语言完全不同，琳琅废了好大劲，比比划划的才把事情告诉了那人。那人面露感激之情，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海晏。”

琳琅会意的指着海晏学起那稍嫌晦涩的语言：“海晏。”

然后指指自己：“琳琅。”

就这样，两人相识了，海晏常常会在礁石群与琳琅相见，两个人比划着猜测着，竟也能交流的很顺畅了。海晏告诉琳琅她是靠近海边渔村村长的女儿，村人多以采珠为生。

琳琅不解，“珠？”没听见这附近哪里有大量的蚌群啊？海晏无不遗憾地说采珠只有年富力强的男人才可参加，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如何采的珠。

琳琅看着海晏眼中闪烁的光芒，若有所思。

琳琅常常会带着海晏潜入水中，她的身体匀称而结实，双腿不同于鱼尾，非常的光滑。琳琅总是会用鱼尾轻轻的蹭着海晏的身体，或是在她身边悠然的绕来绕去，海晏总会忍不住痒痒的笑起来。美中不足的是，海晏的气息太短，并不能在水中呆很久，所以没办法带她到深海去潜游。

海晏打趣道：“若是你把你的呼吸渡给我不就可以了。”琳琅恍然大悟并兴冲冲的想要尝试，而海晏却不置可否的笑笑，再没提起。

就这样，很快两年时光过去，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偶尔两天没有相见，琳琅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悬在水中发呆。鲛群里的长辈看到琳琅这个样子，便笑道：“小琳琅也长大了。”琳琅不解：“怎样算长大？”

“长大意味着你该找个合适的雄性鲛人传宗接代了。”

“那什么样算合适？”

“就是你一天见不到他便会觉得心里空的慌，而见面了就会觉得很欣喜，但是比欣喜更强烈的是一种纠结的感觉。”

“唔，这说的不就是海晏么。”琳琅暗想。

“如果有了这么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呢？”琳琅歪起脑袋问。

“告诉他你喜欢他，然后和他交尾。”

“哦……”

于是，这天琳琅抱着几株艳丽的海葵花，神秘兮兮的把海晏带到山崖后无人的礁石群中。然后一把将手中的海葵花举到海晏面前，海晏无奈的扯出个笑容道：“琳琅，海葵是有毒的……”

“唔，我喜欢你！”

海晏依旧笑着：“你是鲛人，而且还是个雌性鲛人。”

“那又如何？”

琳琅将海晏扯向深海，海晏一开始顺从的跟随着，随着气息的耗尽，四肢便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

琳琅慢慢靠近海晏的脸前，那人就不由自主的揽过她的头，将嘴贴近狠狠的吮吸起来。

是啊，那又如何。

海晏捧着琳琅的脸，忘我的呼吸着，两个人悬浮在幽暗的海中，不由自主的随着洋流旋转着。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一片静谧，只有那艳丽却致命的海葵慢慢的沉入海底。

“你是我的空气。”海晏停止了无尽的索取，看着琳琅的脸，一字一顿的说。

琳琅看着海晏深海中映的泛蓝的修长身体，不由自主的滚出了眼泪。那眼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遇水便凝结成了浑圆光滑的珠子。海晏用手捞住珠子，捧到眼前一看，却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悄悄的将珠子揣进靠近胸口的口袋。然后揽住琳琅的肩膀：“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琳琅甜美的笑了:"那就交尾吧。"

…………………………………………………………………………

好日子总是不长久。

海晏说有个叫皇帝的人命令他们村子必须在年内交上十斛珠子，天知道他们每年产珠只不到一斛！

为此海晏的的眉头总是皱起，像海豹肚子上的褶子一样。以前每次看见她皱眉头，琳琅总会伸手去抚平，而海晏也总是会傻呵呵的笑着，可是如今竟然没有理会自己。琳琅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

更有甚者，海晏竟然连续三天没有来礁石群附近看自己了。

琳琅感觉很失落，可是却毫无办法，毕竟自己是没办法上岸找她的。这种无能为力的单方面等待让她感到无比的焦躁。

第四天，鲛群中有姐妹跟她说：“那些人类又来了。”

“咦？人类？”

她着急的冲到了现场，见到很多跟海晏一样没有鱼尾的人类，却比海晏要更加高大强壮，想来应该是海晏口中的男人。

他们手中多拿着鱼叉，小心的与鲛人们维持着一定的距离，中间簇拥着一个被紧紧捆绑的人，那人的呼吸很快就要耗尽，猛烈的挣扎着，看到这一幕很多姐妹都哭了起来。鲛人天生心地至纯，见到他人受难如同自己身受。瞬时间，无数晶莹的珠子顺着水流慢慢的沉了下去。

那些男人迅速的用布袋接住下落的珠子，不一会就接得满满一袋。

挣扎中被捆绑的人蒙眼睛的布条扯落。看到这一幕，琳琅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喊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海晏。

她冲了过去，甩起尾巴将钳制海晏的人抽开，然后迅速的贴上海晏的嘴唇。一旁的男人想用鱼叉驱赶琳琅，却被一旁早已愤怒的鲛人们拦住，双方缠斗起来。

海水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却不知道是哪方流出来的。琳琅管不了许多，带着海晏游到远处的海面上。月已中天，淡淡月华笼罩海面，静谧而美丽，仿佛海面下的汹涌暗流从未出现过。

琳琅将海晏呛得水拍了出来，海晏慢慢的恢复意识，先是愣了愣随即大声的哭了起来。琳琅紧抱着海晏，仿佛要与她融于一体，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