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林雅文
（十）
怎么说也是做过了那种大人才会做的事情的大人了，林雅文当然知道苏倩倩所谓的“冷淡”指的是啥病，说白了就是她不想跟奥利维亚做运动。但是明明已经表白了、接吻了同居了，普通情侣的话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迫不及待才对啊，但林雅文就是卡这儿动不了，完全不想跟奥利维亚转型升级，不想动她不想被她动，躺着不想站着更不行。总而言之，无论怎样都不想！但是她有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一番热情，毕竟谁叫是自己开的先河呢？
这条崎岖的路上，苏倩倩给了林雅文莫大的鼓励，却没有为她解开那个最大的疑问，到底什么才是喜欢？怎样又算是爱？对奥利维亚到底是哪样？
那晚缩在奥利维亚怀中，狂跳的心脏好像说明了问题。对她来说奥利维亚的确和别人不一样的，真正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上班前要和她说了再见才有动力，下班后想马上见到她的样子，一起吃饭很开心，洗澡是为了能和她抱得更紧……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实现了不是吗？她是保证人自己是留学生，两个人仅以这样的关系也做到了这些，那告白和恋爱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
身体力行，当然要去实地考察一番才能下结论的啊！
或许在外人眼中，林雅文就是个兼具胆大妄为和猛打猛冲的家伙，但她既然能将这二者调和成为无人可比拟的优势，自然是每次冒险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只是她熬了多少夜别人看不见而已。苏倩倩曾经说过她和奥利维亚之间有某种障碍，最终导致两个人分手，所以林雅文一直比较在意，她想疯可绝对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于是暗自定下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跟奥利维亚一起生活，如果没发生意外，就摊牌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但不论计划多完善准备多充分，人毕竟不可能是先知，这时候出现的不速之客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
那是一个火焰色晚霞的傍晚，林雅文坐在奥利维亚的车上，后排座椅里是她们刚刚在超市奋战的战果。
林雅文学会开车不久，正是瘾大的时候，抢着要开回家的这段路。奥利维亚上回喝得烂醉如泥，完全不记得车被她开上树过，就大大方方地把钥匙给了她。
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还假模假样地放在换档杆儿上，放着音乐，开着天窗，旁边坐着美人，林雅文开始得瑟，就跟吸了大麻一样兴奋，逮着路上啥都要跟奥利维亚讨论一番，这天气真好啊，这路上人真少啊，玻璃上没有鸟屎啊……
又看到一个跑步的，背影还不错，林雅文就跟奥利维亚拿她开炮，“诶你说你们老外咋就这么喜欢跑步呢？”
奥利维亚放下饮料杯，用吸管指指远处那个跑步的，“那可不是老外，是你的同胞。”
“诶！？真的假的？”林雅文趴在方向盘上，瞪大眼睛使劲儿瞅。
“过去打招呼？”
“走走！”
林雅文轻踩制动踏板，车速缓缓降低，向人行道靠近，奥利维亚摸黑去摸车窗按钮，林雅文主动为她服务周到，奥利维亚微微一笑，伸脖子就在林雅文嘴巴子上亲了一口。
林雅文如痴如醉的时候奥利维亚接连尖叫了两声：
“喂喂喂！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唉！”
“喂喂！真的唉！”
奥利维亚冲窗外跑步的人挥挥手，“音！好久不见！”
当一身短打运动装扮的女人转过身来时，林雅文觉得自己就像被一百个原子弹炸了一样，完全懵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冷静地靠边停下车、换到P挡、熄火、开门下车主动为两个人介绍。
“妈，这位是奥利维亚·莱娅小姐，我女朋友。宝贝儿，这是我妈妈，林音。”
如果不是那个下午遇到了林音，接下来根本不会发展得那么快。所以说林雅文这第一次丢的，林音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当时的林雅文，用气炸了形容还不太贴切，应该说是气得都蔫儿了。
朋友会变淡漠情人会闹分手，但无论如何，亲人永远都是亲人，血的联系斩不断。每次身体抱恙或被同学欺负，最想陪在身边的人是林音；论文发表，项目通过最想告诉的人是林音；摔了跤想林音吹伤口……事实上林音还真的就在这里，一直都在，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
那么如果我这样，你会不会有反应？女朋友哟，我有女朋友了哦，你的女儿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了哦！丢人吧？够丢你人的了吧？
……
好吧，果然你还是一脸淡然呢。
之后林雅文和奥利维亚回到家，当晚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不过话说回来，奥利维亚这是与未成年人发生忄生关系啊，不是犯了法了么？
事已至此，谁叫一开始主动介绍的是自己，林雅文也没法再跟奥利维亚说什么还没考虑清楚之类的话，她本来就是想跟奥利维亚在一起的，那就这样吧？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对吧，啊？
不过当初林雅文根本还没想到要去跟奥利维亚翻云覆雨，若不是那时看到林音被气昏了头，也不可能主动去吻奥利维亚，给了她错误的信号。其实只是不想没人要而已，毕竟就林音的所作所为，自己这妈恐怕是已经不要自己了，再不跟奥利维亚好好过日子，难道还要回去一个人吃微波炉食品的年代？
反正奥利维亚这人除了笨点儿，生活作风上也没啥大问题，小打小闹吧，其实那叫怡情，某人当然不会在意。就是有些过分的热情让林雅文有些受不了，当她还在悼念刚刚失去的贞操时，就又被奥利维亚压在了下面。
对此，苏倩倩摆出一副看笑话的样，她觉得林雅文就是得了便宜在卖乖，谁还不想夜夜笙歌啊真是！于是苏倩倩置之不理，但小姑娘的气色越来越差是明显摆着的，后来苏倩倩郑重其事地跟林雅文说：不想，就拒绝她。
事情哪那么容易，有句古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个这么漂亮的人，而且这该死的身体有了反应，林雅文只能俩眼一闭，就这么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傍晚，几个据称是共和国来的和尚和所谓的学者在街心公园的草坪上宣传自己的悲惨遭遇、受到不公待遇啥啥，老泪纵横弄得跟林雅文一起出去买菜的奥利维亚也泪洒当场，一路跟林雅文唠叨个没玩，什么独裁啊体制啊人权啊，就没说一样共和国的好。在大街上林雅文为了国人形象没跟奥利维亚正面开骂，但脸是越来越黑，一回到家摔上门就砸给奥利维亚一句：你们国家讲人权，真不知道是谁天天弓虽女干未成年少女呢！
这天，林雅文成功地保住了可贵的睡眠时间。不仅如此，之后每晚，只要林雅文稍作表态，小眉头微微一皱，奥利维亚就乖乖地关灯睡觉，彻底胜利怎么说的？CLEAN SWEEP？
林雅文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明明保守得要命，看到男人躲出三丈远，却走上这条路义无反顾；别的小情侣们爱起来都死去活来，天天奋战到深夜，而自己却一点没有生理需求；可也一点不放任，她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奥利维亚跟奥利维亚手拉手，搂着她的腰闻她身上的味道，想吻她想摸她的软绵绵，不过不想跟奥利维亚肉搏，她觉得奥利维亚喜欢的应该是自己这个人，而且不是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体。
所以想想看奥利维亚也不容易，这小丫头的逻辑明显是，我可以想亲你就亲你，但你亲我就要申请打报告，而且脖子以下想都别想……谁还没七情六欲的？要同居的是你，不让动的也是你，给个肉包子不让咬，你钓鱼执法啊！
还有，理由从来不是林雅文关心的，只要奥利维亚一点不合她意，她就必须先生个气再吃饭，还赌气般地没有洗碗，谁叫奥利维亚今天同学聚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的？她那些同学，都二十好几了哪有自己年纪轻轻皮肤嫩嫩的好啊？切，果然外国人都是重口味！
坐在沙发上闲着无聊，想打电话给苏倩倩，又怕她笑话自己表面正派内心饥渴，其实是闷骚，光想想苏倩倩那惊悚的笑声就在脑海中回荡，索性看起电视。时间一晃过了十二点，窗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噪音。林雅文小媳妇般探出身子迎接爱人的归来。
奥利维亚的汽车车灯没关，像舞台的地排光一样照着草地上，看不清是谁，只有蛆虫一样扭动着的人们，嘶咬着、像野兽一样相互攻击。也分不清是谁，但是林雅文知道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奥利维亚，因为被仍在地上的那件桃红色吊带衫，是奥利维亚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因为要露出肩膀才死活不肯穿，才被奥利维亚时不时拿出来沾沾人气。
女人们一路滚到门边，听上去有人在找钥匙，然后门开了。几个不同肤色的女人缠绕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进了屋。现在的林雅文，别说冲出去捉奸，根本就是被吓得躲在沙发后面下不敢出一点声，难道这就是奥利维亚真实的一面？
女人们没有发现沙发后面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进房间去了。
林雅文就这么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庆幸她们还知道去卧室没在客厅直接来，但卧室里发泄的呼叫却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床榻的摇晃全都钻进她的脑子里。林雅文蹲在沙发背后，顺走奥利维亚的车钥匙，如何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然而当她爬进奥利维亚的汽车，屁股还没沾上驾驶座就被推了出去，女人在草坪上胡乱地吻她，上下其手，林雅文拼死挣扎掉，却也再没了走路的力气，找出手机，掉在地上，捡起来，打了苏倩倩的电话。
“学姐，我在老师家，你、你快来吧……”
十分钟后，苏倩倩带走了恍惚的林雅文。
后来奥利维亚去找过几次林雅文，但她根本不知道林雅文当时在场，林雅文没说，苏倩倩也没告诉她，奥利维亚甚至还有些委屈，她觉得喝成那样，不该把什么都怪在自己头上，她还拿出法律据点辩解，说无性婚姻都可以直接判离婚，你也太不公平了都不让我碰如何如何，林雅文当场反驳她：“你说婚姻是吧？你既然已经把我当妻子，还带女人回来乱搞啊？”
三年后，林雅文完成了联邦移民的项目，派亢全部居民，包括已经回国的奥利维亚，都搬迁到了林雅文三年血汗结晶的巨大飞船上。之后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林雅文回到了共和国，同行的苏倩倩在中途下车，去了未知的遥远星球。
从那以后过了已经有十年，林雅文按照自己勾画的蓝图总算是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但再次见面，眼前的苏倩倩似乎还是不知悔改，那晚她哭得比自己还要伤心，却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感情，就算有一天相同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分针走过一圈半，桌上东西已经换了好几样，以前喜欢吃的冰淇淋如今变成了不怎么好喝却戒不掉的酒。
“你就不怕吗？老师她背叛了我们每个人，就说明问题可能根本不出在她身上，爱情本身就是不稳定的，你还要爱不该爱的人，然后失望、哭泣，每次都是相同的结局，为何不去找男人过安稳日子？”
“这个问题你比我清楚吧？”苏倩倩轻轻碰到林雅文的手，对方没有不适的反应，于是她更进一步捏在手心，“你的手，她们是不是缺少某样点缀？”
苏倩倩指的是说明林雅文心知肚明，戒指，到底是幸福的象征还是小小的脚镣？他们长得倒是挺像。
“告诉我小孩，你恨我吗？”
“如果我恨你，就不会第一个想到来见你。”
“那她呢？你恨她吗？”
林雅文眼睛又瞄向酒杯，苏倩倩眼疾手快没有让林雅文得逞，换而递上水果。林雅文咬着哈密瓜，冰得想流泪，“我恨她。”
“你说谎，你都哭了。”
林雅文抽出手，用至今擦擦眼角，“是太凉了，牙疼。”
“为什么你不恨我呢？如果我那时没有耸动你，必然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对吧？但是你心理清楚，至少那一年你是快乐的，同样，我现在是幸福的。你以为我不担心吗？”苏倩倩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十点一刻，我们是七点半到的，然后我打电话给她让她过来给你看看，她说她在加班，尽快过来。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提心吊胆，怕她出事。她工作的环境不像我们学校那么单纯，我去企业应聘过，可以说**无处不在，受不了我才去的学校，但我依旧相信她，像那时候相信老师不会伤害你一样，她能保护好自己，也绝对忠诚。我从来不想会发生什么，因为一旦你担惊受怕，她也会有压力，女人是敏感脆弱的，支持她是我的……”
突然桌面剧烈颤抖，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林雅文拍拍胸口，“你就不能把手机放包里？”
苏倩倩眯眼俏皮一笑，接起电话对里面怒吼一阵，然后挂断略带歉意地看着林雅文，“她下班了，正往这边赶。”
“嗯。”
“天知道一直以来我等了她多久，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从那边……”苏倩倩抬手指指门口，“穿着干练的套装，可以是裙子但我更喜欢裤装，这样她的腿不会给人看了去，对吧？我的小色狼？”苏倩倩斜眼看林雅文，意思是你也是我防守的对象之一。
“去死！”
“真的，她腿很漂亮的。还有那种齐耳短发，整齐得就像刀片一样，都是每天早上她自己弄的，我完全不会。而且打电话的时候就会露出下面光滑的脖子……哦对了对了！趁她不在跟你说哦……”苏倩倩鬼头鬼脑地凑上来，还用酒瓶挡着脸，林雅文这种好奇心剧烈旺盛的，立马就躁动了，等着她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刚我又见一超级美女，我的天哪身材爆好！就那边，坐你后头那边那个红头发的……”
一听红头发的林雅文心里就哆嗦，全世界能有几个红头发的啊！去了男的首先就要除以二，再回头一看，这不果真就是小维了嘛！
看着苏倩倩那流口水的样儿林雅文就白眼直翻，把她脑袋拧过来，“这美女我认识，介绍她给你？”
“啊？啊？认识？”
“对，我喊她过来了。”
苏倩倩赶紧捂林雅文的嘴，“别别别我就说说，说说……”
“客气个啥咱俩什么关系了？”林雅文抬屁股就要站起来。
“真的不麻烦了多尴尬啊等会儿她就来了……”
“一起介绍呗，美女谁不爱看？”
“那先给我个电话号码行不？咱一步步来？”
“你害个啥羞啊学姐，来来来……”
依璐维从一开始就纳闷儿坐对面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跟她的美女主任什么关系，为啥俩人又哭又笑还动手的，这会看见美女主任朝自己挥手，立马报道。
林雅文托着依璐维的腰把她往前推了推，“学姐，这是我女儿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