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rd_Skull 于 2013-1-4 14:40 编辑

章二

“大地极北的孤岛，被黑暗的海水包围；与陆地相连的，只有唯一的‘救赎’。霜染的大地，血色之城；被遗忘的罪恶，阴霾下的流放地……”

吟游诗人的歌声，伴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散落在黑色的大地上。混沌的天空，厚重的阴霾，这就是物质界唯一没有光明的痛苦之地，流放地。这里没有谁是清白的，最起码，额上都刻有代表被流放者的印记。

流放地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只是，只要走出流放地，被流放者便会被宣布不受任何法律或约定保护。这是比直接处死还要深重的惩罚。

远处传来一的阵嘈杂将Luka从昏迷中惊醒。举头四顾，视野之内皆是一片昏灰，唯一的亮色，便是地上不融的雪。阴霾密布的天空，染霜的漆黑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的冷气。这，是流放地。

粗重的喘息伴着凌乱的脚步，对方渐渐靠近。力量的衰弱让她分辨不出他们的数量与实力，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从前的最强者，现在却连人类骑士的攻击都难以招架。不甘地摸摸背上仅剩几支残羽的翼，她咬紧了牙关。

“老大说了，就在这一带！招子放亮！只要抓住她，每个人都有赏！”随着一阵欢呼，不远处的脚步声越加急促。

Luka咬了咬牙，环视四周，凭着衰退的视力勉强发现身后的一片坍圮，她稍一犹豫，又转开了视线。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背向敌人。

来者渐渐映入视野，是一群长相丑恶的兽人。他们身上结着薄霜，周身笼罩着一层水汽，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奔来的。兽人视力较弱，但嗅觉灵敏。他们已经发现了Luka。为首的一个个头最大的兽人发出一声兴奋的啸叫，挥舞起手里的巨斧：

“兄弟们！抓住她！……”愚钝的头脑并没有想象出什么激励人心的词汇，但仅仅是那声长啸就足够让他们兴奋起来。

紧握起双拳——手臂在颤抖——咬紧牙关——瞳孔渐渐缩小——巨大的黑影冲了过来——

——鲜血飞溅……

一个瘦小的绿色身影疾速驰过，身畔的黑影哀嚎着倒下。

兀地从过度的紧张中放松下来，Luka再也支撑不住，再次昏迷过去。

“Luka！！”蓦地回头，却发现自己要保护的人倒在了地上，无心恋战，绿发绿眸的Miku回身抱起Luka，从包围圈中脱出。

“真的是传说中的‘光焰之剑’呢，”自黑暗中浮现的银白身影迟到一步，只看到了迅速离去的Miku的背影，“那又是谁？”他思忖一番，并不期待手下人的回答。

招呼手下剩余的兽人离开，将全身都罩在皮毛斗篷之下的来者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在深灰色的映衬下，细密的飞雪看起来更加稠密了。

仔细辨认周边的地貌，发现已经到了“救赎之城”瑟鲁陶特的城外，Miku松了口气。

若将流放地比作一个王国，瑟鲁陶特可以说是这松散的诸侯割据的王国的首都，因为载着刑满者离开的救赎者之舟就停驻在这里，它是被流放者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在瑟鲁陶特周围闹事，是要加重刑罚的。虽说流放地的唯一准则就是弱肉强食，但是面对“自由”的诱惑和“强权”的威严，亡命徒们也会多多少少的收敛一些。可以说，这个黑暗国度的王，就是瑟鲁陶特顶端那个没有人见过的大法官。确切说，是他手里那根可以除去被流放者印记的权杖。

抚上怀中人微蹙的眉头，Miku不由地叹了口气。对于曾经养尊处优身居上位的Luka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折辱尊严更令她痛苦的了。圣子折去她代表力量的翅膀，将她流放到弱肉强食的流放地，无异于将她赤裸着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将她拥入怀中，浅吻她的额间，Miku叹了口气。

光辉的身姿，张扬的笑容，以及那个……戏弄的吻。不知怎的，本无交集的身影就这样不深不浅的留在了心间。

偶然间听到她被流放的消息，便冲去找她，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自己这是怎么了。Miku忽然一惊，唇离开了Luka的额头。她甩甩头，定了定神。

同族之爱。她琢磨了半天，最终将这个念头放在了心里。

“只不过是出于对同族的保护心理罢了。以后便不再是一个人了吧。”

这么想着，再次甩了甩头，Miku扫开积雪，将衣袍在两人身上盖好。按时开放的城门就快打开了，带她入城，比在城外游荡要安全许多。

疼痛……

羽翼被撕裂的疼痛……

以及与疼痛毫不相衬的温暖怀抱……

怀……怀抱？？

恍惚中，Luka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什么人的怀中。迅速扭身挣脱，才发现自己正在某城市的大街上。混沌的阴暗天空，陌生的建筑风格，形形色色来往匆匆的行人，唯一熟悉的只有面前呆愣的绿发少女。

“Miku？？”Luka也有些愣。绿发绿眸的Miku让她恍然间不知身处何处。

Selutot的流亡者大道上来往的行人全部被变故吸引了视线，Luka引人注目的外表让Miku暗暗叫苦。

“天使”在流放地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身份。

拉起Luka，Miku拨开人群，飞奔起来。

Selutot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贵族区、平民区、商业区和贫民区，以最中心的“王城”审判者之塔为圆心呈环状向外扩散。若能快速到达位于外城区的贫民区，凭着狭窄阴暗的复杂街道，差不多就能摆脱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了。

“喂——你？”转过几个街区，虚弱的Luka再也跑不动了。她扶着额，勉强把一阵阵眩晕压下，环顾四周，宽阔干净的青石大道变为阴暗泥泞的小巷，繁华的店铺变成一段段灰墙。

“这是哪？”

“流放地，‘救赎之城’Selutot，贫民区。”Miku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四顾寻找自己的目标。可是四周除了难看的发霉灰墙，就是面黄肌瘦的乞丐，“走这边。跟紧些。”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Luka还是选择信任Miku。她敏锐的感知告诉她，Miku对她并无恶意。

狭窄的小巷边孤零零的挂着一个灰黑的招牌，如果不仔细辨认，恐怕会被粗心的路人当做墙体的一部分。

“拜尔姆。”Luka轻声念出招牌上的字样。

肮脏的小招牌上只写了歪斜的店名，丝毫惹不起旁人的注目，但让Luka在意的是招牌边那盏怪异的马灯，马灯中煤油的黑烟随着马灯的旋转缓缓扭动，那诡异的黑色图形似乎是某种Luka从未接触过的魔法符文。

“凯尔特语。贝尔玛。不要一直盯着‘眼灯’……就是那盏一直冒黑烟的马灯。”看到Luka沉思的神情，Miku扫了一眼招牌，带上兜帽，进到店内。

Luka的脸上泛起了了然与厌恶的神色。“眼灯”作为一种标志，总是出现在为黑暗系法师服务的地方。

从招牌下退了出来，Luka环视四周——这是她来到流放地后第一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狭窄的街道阴冷而潮湿，在晦暗的天幕下更显灰败；除了这家黑魔法用品店，道旁再无任何店铺；零零散散的几个乞丐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他们的种族，人类。

破旧的旋梯似乎承载不住少女重量，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Miku用力一跺脚，那刺耳的声音随即停止，仿佛从未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回响过。

“欢迎光临……啊，真是意想不到的顾客呢。不知敝店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远道而来的使徒阁下？”圆滑尖细的声音自矮小的身影中发出，全身都被黑色包裹的店主自角落的暗门中浮现出来。他黑亮的小眼睛在Miku身上扫过，透出狡猾的光芒。

“分别在这些位置纹着这三种符文的长袍，”Miku从长袍口袋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比她还要矮上一头的店主，“还有雪蟒的胆汁、角。”

店主看了看字条，又歪着头看了看眼前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脸的少女，摆了摆手：“雪蟒的材料，整片大陆都没有，在下自然也不例外。”

“哦，是吗？”Miku向前逼了一步。

“就算是黑银城的那位大人亲自来，也没有，”小个子店主灵活地后退，“只能给您提供符文袍子了。真是抱歉呢。”

罩在斗篷中的店主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入了他刚刚呆过的暗门中。

“好吧，袍子——三种符文——动作要快！”Miku转过了身，开始查看店内的其他物品。

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后，暗门伴着一阵刺鼻的腐败香气再次打开。

一丝微弱的银光自店主的衣袖中闪过，Miku眯起了眼睛。她抓过附魔过的袍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唇边带起了一丝不带温度的微笑。

“怎么？黑巫师也想跟大商人做生意？”缓缓摘下兜帽，Miku的绿眸直视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店主的眼睛。店主的目光渐渐涣散，脸上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一道细微又耀眼的绿芒闪过。

“卑微的虫子，竟妄图染指我族的‘至高灵魂’……可笑。”

“框！”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

沉浸在思绪中的Luka猛然回身，发现那沉重的东西竟是店招牌边的马灯。灯内的黑烟聚成一个个狰狞的骷髅，凄厉地尖叫着往灯罩外扩散，然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Luka心中骤然泛起一种不祥之感。

“Luka，进来！”店内传来Miku的声音。

Luka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走进了光照不到的店内，踩上了尖叫的旋梯。

“Miku？”走下下旋的楼梯，进到位于地下的道具店，漆黑的环境让一贯视力很好的Luka有些无所适从。

Miku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看不见么？那就呆在原地吧。不要走动，里面东西很乱很危险。我还要找几样东西，稍等。”

身畔传来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爬动声，似乎是在证明Miku的话。Luka皱了皱眉头，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Miku的脚步声从细不可闻渐渐放大——她向Luka这边走了过来。

“把这个穿上再出去。”黑暗中，Luka的手里被塞进了一团柔软的东西。凭着感觉慢慢展开，似乎是一件袍子。在Miku的帮助下，穿一件套头的袍子比想象中要容易些。

在Miku的牵引下慢慢返回地面，再次扫视四周，Luka皱起了眉头。她拉住正欲前行的Miku的袍袖，指了指缩在远处墙角的一个不起眼的乞丐。

“他一直在跟踪我们。从大街再到贫民区再到这里。”

“什么？！”Miku的绿眸猛地瞪大，矮瘦的身躯迸发出一股森然的杀气，转眼便到了那乞丐身边。那乞丐十三四岁的样子，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稻草色头发，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是谁让你跟着我们的？”Miku压低了头，露出兜帽下的翠绿眸子，直视着乞丐的眼睛。她将闪着绿芒的右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不诚实一些的话，可是要吃些苦头的。”

“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穿着黑色的袍子！个头很大！两个人！”乞丐惊恐的向后瑟缩，却怎么也无法移开相交的视线，“一个个头很大很大！有两码半！另一个很矮！”

“嗯……还算诚实。然后呢？两人有什么特征？袍子上有什么标记？”

“有……胸前有一条很长的长腿的蛇！两个都有！”乞丐忙不迭地说着，眼中流露出即将崩溃般的恐惧。

“有四肢的蛇？”Miku的语气中带了些困惑与猜测。

“不不不不不……五条腿的蛇，五条腿。”

“数得很仔细嘛……”Miku又向前凑了些。

“我……就是……觉得奇怪……奇怪……”乞丐瑟缩着，有些神经质地摇头。

“嗯……还有呢？”

“没……没有了，没有了。”终于能够移开视线的乞丐畏缩着四处扫了扫，又抬头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Luka，眼带乞求。

“好了，放了他，快走吧，”Luka皱了皱眉，垂下眼帘，有些可怜地瞥了他一眼，“难道还要在这里逗留吗？”这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转头露出牙齿做出一副笑意，Miku眨了眨眼睛。她的右手迅速下压。

“你说过……”

鲜血飞溅。未尽的话卡在喉中，乞丐瘦弱的身躯软软地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