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在這情感紛亂之夜 上(照堇)

對於弘世堇，宮永照是心存感激的。

堇的存在讓照得以找到放下過往的契機。

即便說弘世堇讓宮永照獲得重生也沒甚麼不妥，所以只要自己能辦到的，宮永照就願意竭盡全力的給予堇所想要的。

只可惜，堇想要的卻偏偏是她唯一無法給予的。

“宮永照，妳到底愛不愛我？”

午夜時分，每當聽見堇在噩夢裡哭喊的問題時，照都會在心中愧疚的低語道：“堇，對不起，我並不愛妳。”

用無止盡的愛去包容照的堇。

用帶著傷痛的彌補去回應堇的照。

這段扭曲又複雜的關係，無論是否稱得上戀情，今夜它都將面臨考驗。

當千瘡百孔的心已沒有繼續包容的位置；當查覺到對方的寵溺已逐漸被自己消耗殆盡。

兩人所栽種的塑料花，能否抵抗的了今晚的暴雨狂瀾？

這是宮永照第一次，拋下咲奔向堇的身邊。

不過現在的她，根本沒心情去想這些瑣事。

踩動油門，她用力吐出了一口焦躁的悶氣。

剛才的那通來電，讓照久違的失態了。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幾分鐘前，手機的來電顯示出了堇的號碼。

照一邊好奇為何堇會忽然打電話給自己，一邊接起手機，一邊壓低聲音問到：“喂，有甚麼事嗎？”

照知道自己的語氣實在太過冷漠，只是一時間她也沒法馬上改變態度，儘管對於放堇鴿子的事情，她著實相當愧疚。

可是，照沒有想到，回答她的卻不是堇的聲音。

“嗯，請問是宮永照小姐嗎？”

一個好像在哪聽過的嗓音，於照的耳邊響起。

“妳是哪位？”

照皺起眉頭，她印象裡堇應該不會隨便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別人才對。

“啊，妳好，我是竹井久，我們之前見過面的，因為這不是我的電話我就長話短說了，弘世小姐昏倒了，目前人正在XX醫院裡接受檢查。”

“妳說甚麼？！”

照心裡一愣，下意識的反問：“她現在人在XX醫院？”

──堇昏倒了？

這個消息讓照有些難以消化，可是電話另一頭的人卻不等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嘛，我只是義務性通知一下啦，妳也不用特地趕來，反正我會負責照顧弘世小姐。就這樣，掰掰囉。”

“等一下。”

照正想追問，久卻早一步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等照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在發動車子朝醫院前進了。

沿途中她又打了兩通電話，可是都沒有回應，在情況未明的狀態下，照只能盡快趕到醫院。

宮永照最大的優點，就是無論情緒有多麼錯綜複雜，她一樣能保持冷靜，就跟弘世堇相同，這對情侶的字典裡似乎永遠沒有驚慌失措這個詞。

面無表情的駕駛，照在夜路上驅使著狂奔的轎車，儘管剛才還在談論咲的感情問題，可是她現在腦海裡卻完全只有堇的身影。

如果說，原村和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敢挑破名為朋友的假象，對咲表明這段看似不可能實現的愛戀。

那麼，當年的堇，又是做了甚麼樣的覺悟，才敢要求宮永照與自己交往？

照對咲所說的話，其實絕大多數皆可以套用回她與堇的關係。

──不過，我與咲不同，我並不是欠堇一個回應。

照忽視了胸口莫名的刺痛，心裡漠然的想道。

──因為我欠堇的，又豈止只是一個回應？

每一分，每一秒。宮永照都在祈禱自己能忽然間就愛上弘世堇，這樣能夠止住堇的傷勢，也能讓照不再愧疚。

可惜，愛情從來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東西。更不是單方面的戀慕，就可以引起共鳴，照知道自己應該無庸置疑是喜歡堇的，但可悲的是她也很清楚這絕對不能算作所謂的愛情。

可是，即便沒有愛，宮永照的自私也令她無法放手。就像之前所說，堇使照獲得了重生，因此假使失去了堇，照可能又得回到那無可救藥的狀態。

所以，弘世堇的手，宮永照一點也不打算放開。

堇之所以執著於這段戀情，是因為她無懼傷痛。而照卻是由於她恐懼傷痛，所以不敢離去。

完全相反的理由，促使她們用力的擁抱著這段苦澀的牽繫，就像一根以荊棘編織的救命繩索般，即便會令人痛徹心扉，但也讓人只能別無選擇得緊緊抓住它。

──是的，這不過是愧疚，不過是一種彌補……嗎？

在奔向堇的路上，照首次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質疑。

聽見竹井久的聲音時，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對堇的擔心，而是為了久使用緊的手機這點感到不悅。

若真要為這種情緒找一個名目的話，恐怕也只能說是對堇的佔有慾使然吧？

想要盡可能的對一個人好，想要獨佔一個人。

想要獲得她的心，也想獲得她的身體。

這難道不就是人們所謂的……愛嗎？

“別在胡思亂想了。”

宮永照以一聲冰冷的呢喃，提醒自己。

現在她所該做的事，就是全神貫注的感到堇身邊，除此之外皆是多餘。

來到醫院後，照原本正想和櫃台打聽堇的病房在哪，卻忽然看到大星淡提著一個袋子從一怨的大門口走了進來。

“小淡！”

照連忙出聲叫住淡，後者在看到照後，先是一愣，接著忽然「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嗯？”

照雖然對淡的反應感到困惑，不過還是趕緊追了上去，來到淡身邊詢問道：“淡，堇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她在哪間病房？”

“……哼。”

淡斜眼瞪了照一眼，才已冰冷的語氣開口道：“宮永前輩，妳終於知道要過來了啊？”

“……”

淡的態度和話語讓照無言以對，她只能保持沉默。

一雙紅色的眼眸，凝視著對方，深邃的等待。

“堇姐今天傍晚忽然暈倒了，醫生說是因為連日過勞的影響。”

在宮永照的注視下，淡還是忍不住主動開口道：“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幾天，堇姐為了能和妳去逛廟會，所以急著把工作都處理完的原故吧？畢竟她一直很期待。”

“……堇她，很期待嗎？”

照有些訝異的問道，印象裡雖然一開始邀約的時候，堇確實看起來挺高興的，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堇就再也沒有提起過祭典的事情了，只是一如往常的埋首於工作中。

因此，照才會以為，堇其實也沒有真的很把祭典放在心上。

“那不是廢話嗎？！”

淡終於被惹怒了，她罕見的對照大吼，紅紅的眼眶看起來就像快要哭了一樣：“堇姐她啊，從今天一早就躲在更衣室裡，不停的在試哪件浴衣比較好看，哪件浴衣比較適合自己。為了怕被照姐妳發現還刻意，把妳支開。結果妳呢？爽約就算了，連堇姐住院了妳都現在才到！”

“……”

淡的指責，照大約只聽進了一半。

眼前似乎出現了堇在鏡子前，面無表情卻不斷換穿各式浴衣的模樣。

很不適合她，卻又莫名的真實。

──堇，妳這個笨蛋。

照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為了那個外表冷漠卻又有些笨拙可愛的女孩而笑，為了自己竟以如此殘酷的方式傷害了她而苦。

──這次，一定真的很痛吧？

照不自覺握緊的拳頭又鬆了開來，此刻的她只想早一步趕到堇身邊，就算沒辦法補償她也罷，至少自己得要陪在那女孩的身邊，不管多麼微薄的方法也得盡力撫平她的痛楚。

“淡，堇的病房到底在哪？”

照又問了一次，語氣冷漠卻藏不了急切的心情。

“……602號房。”

淡看來是穩下了情緒，她把自己提著的袋子塞到照手中：“這是我去附近餐廳買得稀飯，照姐妳待會負責那進去給堇。記得，一定要好好跟堇姐道歉喔！”

“嗯，我知道。”

照平靜的點點頭，手裡拿穩了裝著粥的塑膠袋，與淡一同坐電梯上到六樓。

刺鼻的藥水味，侵襲著照的感官，醫院鮮明的白色裝潢已及獨特的味道，種種現實裡的意象，使她終於接受了弘世堇住院這個事實。

很難想像，好強又彆扭的堇，會就像這樣忽然間暈倒住院。

她的身體果然也有撐不住的時候，就算再怎麼逞強始終還是個嬌弱的女孩。

──身體倒下了，那麼心呢？

冰冷的恐懼感又悄悄的侵襲了照，今夜的事件證明了堇也是有脆弱的時候，當身體到達極限時，她還能承受心裡的傷痛嗎？

像是為了拋下這份不安，宮永照加快了腳步，將淡拋在後頭，筆直的朝著堇的病房前進。

602號病房不久後便出現在照的視線裡，緊閉的房門前一名有著紅色長髮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

“呦，宮永小姐，好久不見了。”

當她發現照時，還熱情的揮揮手，起身向照打了聲招呼。

“……嗯，好久不見，竹井小姐。”

看著咲的前隊友，宮永照以點頭代替招呼。

“嘛，幸好妳還是來了呢。弘世小姐剛剛睡著，待會進去時盡量小聲一點喔。”

“這不用妳提醒，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經過剛才那一通電話，照對久實在沒甚麼好印象，連帶的言詞也顯得比較尖銳，不過久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笑著說道：“是嗎？那就太好了。另外，我剛才擅自借用了弘世小姐的手機打電話給妳，希望妳別介意。”

“擅自？妳沒經過堇的允許嗎？”

照微微皺眉。

“啊，沒辦法嘛，那個時候弘世小姐還沒醒來，根本沒辦法詢問她啊。”

久聳聳肩，擺出無辜的模樣。

“是竹井小姐送堇到醫院的嗎？”

照接著又問，關於竹井久出現在這兒的原因。老實說，她真的很在意。

“嗯，是啊。畢竟發現她昏倒的人就是我嘛。”

久爽快的答道，接著她邁開步伐從照的身邊走過：“總之，妳來了就好。我剛剛原本還有點害怕用那種激將是的說法會害妳不想來咧。不管怎麼說，弘世小姐

就交給妳囉。”

她伸手拍了拍照的肩膀就要走，可是她的手腕卻立刻被照給捉住，連帶著腳步也停了下來。

“先等一下。”

照冷冷的問道，焰色的瞳眸散發出冰冷的目光：“為甚麼堇昏倒的時候，妳會在她旁邊？”

“呵呵，我為甚麼會在那裡？”

久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腕，又看了看一臉嚴肅認真的照。

最後，她笑了，邊笑邊重複了一遍照的問題。

那笑聲，聽似爽朗卻又帶著點嘲諷的意味。

只見久順著照拉住自己的力道朝對方靠近，她將臉湊到照眼前，兩名有著赤髮語紅色眼眸的女子在近距離下對峙著。

然後久緩緩的開口說道：“那麼，宮永照，弘世小姐昏倒時，妳又為甚麼不在她身邊呢？”

“……”

久說完後，用力甩開了照的手。她看著對方，語調逐漸放緩，聲音聽起來還夾雜了些許嘆息的意味：“宮永小姐，希望妳能記住，永遠處在被動的姿態，是留不住情人的。如果妳只會等著對方開口的話，那麼遲早有一點她會受不了妳的等待……唔噗！”

久的話這次沒能說完，主要原因是有人用力的衝撞了她的側腰，讓她差點與一旁的牆壁產生親密接觸。

照與久同時低下頭，只見久的腰際忽然出現了一頭漂亮的金色長髮。

“照姐妳快進去，我來擋住這傢伙！”

“妳在幹嘛啊……大星小姐？”

“……”

照看著莫名奇妙的熱血起來的淡，還有滿臉困擾的久。想了一會後便轉身走向堇的病房門口。

“欸，等一下，我的話還沒說完啊，宮永小姐！”

“給我閉嘴，妳這傢伙！想妨礙堇姐和照姐的話就得先打敗我！”

“我拜託妳別再鬧了……”

後頭的喧鬧聲被照拋諸腦後，她輕輕推開了房門，門板比想像中的還要沉重……

是否為心裡的作用？照並不知道。

昏暗的房內，堇在月光下寧靜的睡顏奪去了照的視線。

她帶上門，靜靜的走到堇身旁，伸手輕輕撫摸著那光滑的臉頰。

──她遲早，會厭倦我的等待嗎？

照想起久剛才的話，她自嘲的笑了。

──這我早就知道了，只是除去等待，我又能怎麼辦呢？

她們的關係，一直都被沉默所支配。

沉默的堇，沉默的照。她們了解彼此的性格，卻無法得知對方心中所想的，就在無端的猜測下，虛擲了數年光陰。

“堇，對不起。”

照俯下身，在堇的唇瓣上輕輕一吻，就像童話故事裡的情結般，堇緩緩睜開了雙眼......

今夜，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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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最苦的兩個人大概就是堇與和了吧？

愛上魔王的血脈總是得付出代價的，嗯嗯。(喂！

照堇照堇，雖然名為照堇，但我個人認為其實感情的主動權一直都放在看似被傷得最深的堇手中，照是無法離開堇的，所以只有堇有全決定她們關係的去留。

這章，我還是分成了上下兩段，就像之前部cap一樣，下半場，我還得再慢慢推敲。

順帶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雖然是我的好消息啦XD(欸妳。

這周六我就要和姬友一同踏上半個月的旅行了，也就是說等我回來有辦法繼續寫文也是8/25以後的事了。

我會盡可能，把所有cp的懸念先解決了再走，只留下收尾的問題等我回來解決。

部cap 咲和，她們之間都已經明朗了，照堇也差不了多少。唯一可能來不及趕出來的就是木桃了吧...

總之，希望兩週後回來，各位依然能繼續支持本文。

對了，雖然說是快完結了啦，不過那是指正篇，我還是會補上番外，順便把晴空跟萬里的故事寫完。

就這樣。

next on：當然是照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