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室申请吗?好的,请将贵校登记的房卡交给我。”
弘世堇把卡放在了桌面上。
“请稍等。嗯……白糸台高校是吗?虽然比赛结束了,还是要说声辛苦了呢~”长相甜美的总台小姐微笑地收回了卡,麻利地办好了退室手续。
“谢谢。”
堇微微点头,转身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总台就设在中心的大堂,一路走来的堇坦然地接受着各色目光的洗礼,对于那些刻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她完全没兴趣知晓内容,不过大体在议论些什么,猜也猜得出来。
虽然在高中最后一年没有夺冠,但堇并不觉得有太多遗憾,无论是队友们还是对战的对手,都发挥了自己的全部实力,所以就能平静地接受队伍失败的事实。
但是还是有很在意的地方,清澄那个担当大将的孩子……
堇默默地思考着,才刚拐进休息室所在的区域,就看到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红发少女。
堇一愣:“……你不是说打算在休息室里多留一会么?”
“没有什么事了。”照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但目光在听到“休息室”时,几不可见地闪了闪:“……走吧。”
“……啊。”堇应了一声,照从她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似乎,与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与照相处了三年的堇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吗……
堇望向前方的休息室走廊,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便转身跟上了已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的照。
从会场那边到家还是有着不短的距离,等照从地铁站出来,外面的天色已变成了深灰,无边的雨幕下几乎无法看清行人与街道。
照撑起伞慢慢地走着,地下已有一层没过鞋跟的积水,密集又带着重量的雨在积水上画出了大大小小的圈。
很久没有下那么大的雨了。
必须回去看看衣服有没有收好。母亲虽然在工作上很要强,但生活方面总是迷糊不断,跟做什么都滴水不漏的自己很不一样。有时候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母女……
也许,是像另一个人吧?
照停下了脚步。
右手边是商店的橱窗,雨水一层一层地贴着玻璃冲刷下来,看不大清里面的商品,也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轮廓。
自己的脸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面无表情。
她已经习惯无论面对什么都平静以对了。
照向前迈开了步伐,快走到店的门口时,余光瞥见了挂在门口旁边的木牌。木牌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用白漆工工整整地写了“回忆中的金平糖”几个字。
她别过头,加快了脚步。
她不需要“回忆”这种东西,所以,她才讨厌下雨。令思考变得迟钝、令感情变得软弱。
会想起令人不快的事,一定是这场雨的原因。
但是,无论是今天的会面也好,过往的记忆也好,她都会将这一切彻底埋葬在心灵最深处。
那个上了重重封锁的地方。
回到家的时候,外面的雨势总算是小了些,也许母亲回来那会儿雨就可以停了也说不定。
照按开了玄关的灯,脱下湿淋淋的皮鞋,穿上拖鞋走到了客厅,毫不意外地发现桌子上的字条。
“我可能晚点才能回来,晚饭中午已经做好了,热一下就可以。——母亲”
照放下了字条,准备去洗澡。校服被雨淋湿了好一部分,不赶紧换下的话可能会感冒,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而麻烦母亲照顾一个病人。
温热的水从莲蓬头内涌出来,让她长长“呼”了口气。
——这是她来到东京后,一成不变的又一天。
洗好澡出来后,客厅里只有灯光在亮着,母亲还没有回来。而且……照听着“哗啦哗啦”的雨声,望向窗外,雨势反而比自己刚回来那会儿更猛烈了。
如果母亲今天不加班,这时候应该到点了,从她的公司回到家里车程都要近一小时,还是叫她把车放在公司坐地铁回来吧……
照拿起电话,迅速地按下了母亲的手机。
“……照?”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听筒里传来了母亲疲惫的声音。
“是我,母亲。你下班了吗?”
“不,我这边……出了意外……是的,我就是宫永诗织。签字?好的,我马上过去……”
母亲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还在和人说话,电话那头嘈杂一片。
照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吗?”
那头母亲沉默了下来,只能听见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背景音依然闹腾得无法安静下来,照久违地感觉到了焦躁,但不是因为那嘈杂,而是母亲那奇怪的态度。
“照。”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异常酸涩。
“……是。”
“你今天……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照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姐姐你才会原谅我呢?”
——阴魂不散的回忆。
那是现在绝对不想触碰的地方。
那个孩子,就是打开一切的钥匙。所以,怎样都好,离得越远越好。
“我的存在,对姐姐来说……是多余的吗?”
我不需要你。
本来,是想那么说的。
但心底里,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挣扎。
和那孩子有关的,自己无法彻底舍弃的那部分——
必须要来个了断。
“……没有,母亲。”
“——是吗。那么……已经没事了。”
“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说完,母亲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照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似乎一直关机到了现在,虽然有比赛期间关机的习惯,但一般都会记得开机的……
果然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吗。
照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后不久,就听见了连续不断的提示音。
未接来电5通,看时间都是在她回家路上拨的。3通来自母亲,还有2通是……
父亲。
为什么会在那时候……
还有母亲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照按着键,慢慢往下,最后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父亲,时间是半小时前。
——不能打开。
那有着和心底的秘密一样的气息。
如果一打开的话……一定会有什么一直坚信的东西崩溃。
“打开吧。”
那是往日,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可现在却能稍稍让她感到安心。
最终,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按了下去。
邮件里只有一句话。
“在她进手术室前,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照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潘多拉魔盒的锁突然坠地,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小时候将头发扎成两辫,欢快地扑向她怀抱的那个孩子的身影。
在抱紧她的一瞬间,幻影如同水晶一般,碎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