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卖个萌还不行吗……
12
自大阪电视台新闻报道的第三天,《周刊DAYS》新刊也上市了。很多客人都拿着《周刊
DAYS》新刊按图索骥前来拜访,更多的学生们也纷纷现身,据空太老板统计,南北大阪
两区参加县大赛的高校里,已经来了五分之三。
“好厉害!这样下去,说不定宫永小姐真的会打遍全大阪高校了。”
“希望如此。”
空太老板感兴趣地摸着下巴的胡茬说道:“虽然我们才相处了几天,可我也能看出来你其
实不是一个喜欢挑衅的人。大阪虽说历年都是激战区,可东京高校的平均麻将水准只会比
大阪更强,再加上这两年各县的强校纷纷异军突起,如果要通过和各校的切磋来磨砺自己
的水平,大可以进行全国巡游,我想大家都会很欢迎你,为何你偏偏只呆在大阪呢?”
宫永照沉吟着是否需要将自己的目的告知空太老板,空太老板却看出宫永照的迟疑,笑笑
说道:“算啦,那是你的事,我没有权利过问。不过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尽管说吧。”
“非常感谢您。”
正当他们闲聊间,又有几名高中生过来,提出向宫永照挑战的申请,一听对方也是冲着宫
永照来的,空太老板便笑着收好钱,离开继续招呼客人,宫永照则领着这几名客人到预定
的麻将桌前开始切磋。
宫永照坐了下来,心里暗暗叹息,今天已经来了十几批客人,却依然没有千里山的学生。
她开始品尝到在焦灼、不安和期待中忍受煎熬的滋味,眼下是在迎战需要认真对待,这不
过是陪客人打麻将的打工活动,这两种念头在脑海里不断争斗,时起时伏,心情非常纷乱
,再加上她每一次切牌后都会下意识向门口扫一眼——宫永照破天荒地在打麻将中走神了
。所幸对手一声清脆的“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才意识到又一次轮到自己摸牌了,她
看了一眼自己摸进的牌,就放下了:“和,6000。”
牌局终了,挑战的学生们叹息于自己在冠军面前是何等无力,站起来向她道谢后就离去了
。宫永照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和疑惑的念头,如果千里山的学生们目
睹担任ACE的先锋的凄惨结局,痛感于自身的弱小,从而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话,她该
如何行动是好?
不,不对,宫永照转念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千里山参赛的先发成员在三回战剩下的四场
比赛里几乎都在拼命针对白糸台进行自杀攻击,这样的光景她仍历历在目。真正让园城寺
怜倒下的真凶是她宫永照,千里山的人真正想复仇的对象应该是她。她跑来大阪迎战各路
英豪,按空太老板的话来说,这番举动无异于挑衅,和她有仇隙的千里山又怎能忍得住?
宫永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真是正确的吗?她这样做难道不是在激怒千
里山吗?她真的能说动千里山的学生们帮助她去见到园城寺怜吗?疑问越来越多,迷茫也
愈发加深,让她再也看不清前路的样子了。
宫永照回到旅馆,洗漱完毕后就翻开了尚未读完的《白鸟异传》,如今麻将只能让她感到
迷惘,只要摸着麻将牌,就会不期然想起园城寺怜,一想起她,就心绪纷乱,难以平心静
气凝神如一。只有翻开书,沉浸在作者编织的世界里,和主人公一同起伏沉浮,才能稍微
远离现实世界。
现在故事已经进展到远子被有着强大力量的旅行同伴否定并抛弃,倍受打击,几乎失去希
望的时候,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决意,居然异想天开,想要偷溜进大王的宫
殿,寻找足以证明她的勾玉。远子历经艰难潜入王宫,成功说服大王,重新让死去的勾玉
再度发光,用行动向强大的同伴证明了自己,此刻的远子在宫永照的眼里无比耀眼,辉彩
熠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俱那的决心是这样坚定,行动又是那样刚烈。如果蒲原智美的
祝福会应验,在那愿望实现之前,她应该像远子那样无所畏惧一往无前。虽然她一直停留
在女仆麻将馆,不曾到外边去,但只要一直打下去,总有一天一定可以将讯息传递到园城
寺怜那里,到时候,她就会像远子那样不顾一切地去见园城寺怜。
仿佛是在回应宫永照的决意,自大阪电视台新闻节目播送后的第六日,《周刊DAYS》新
刊上市的第三日,店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假小子般的身影。男孩子一样的刺猬头
,毫无装饰的T恤衫,五分短裤,动作大喇喇的少女将两张一千円的纸币扔到空太老板面
前的收银台上,自己径直来到宫永照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我是江口夕,大概你不记得
了。”
宫永照凝视着对面的少女,压住心里一瞬间汹涌卷起的浪涛,平静地说道:“我记得你,
你是千里山三年级的中坚江口夕同学,是去年的ACE。”
江口夕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毛,盘腿坐了起来:“现在还差两个人,谁来?”
“千里山!是千里山!”店里的人们认出了江口夕,纷纷惊呼起来,“千里山终于出现了
!”“姬松的人都来了,千里山怎么可能不来!”“千里山可是白糸台的手下败将,来了
也只是自取其辱吧。”“哇,你丫还算大阪人吗!这可关系到大阪全体打麻将的高中生的
尊严啊,来了,即使不胜也是好样的,不来,那就是孬种!以后再也抬不起头了!”
江口夕无视周围的嘈杂声音,只紧紧地盯着宫永照那张过于平静的脸庞。宫永照初来大阪
打工的前几日,她就听到风声了。起先她也不太相信这个传闻,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偷偷来打探了一回,亲眼目睹宫永照穿着女仆装接待客人的光景后,才相信了。那时候,
她忽然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进去为园城寺怜报仇的冲动,但经过一番挣扎,终究还
是忍了下来。这件事,龙华有权利知道,千里山的同伴们有权利知道,她一旦进去了,就
会成为千里山的代表,举动关乎到千里山的声誉,这件事要大家一起商量。
清水谷龙华接到江口夕的电话,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发愣,然后才低声说道:“我不想理
会这种事,你愿意去的话就自己去吧。”
江口夕大吃一惊,这种心如死灰、消极逃避的态度可不像清水谷龙华啊,她急忙说道:“
为什么,龙华?这可不像你,你是怎么了——”她还未说完,那边就挂断了手机,只剩下
了空虚的嘟嘟声。
翌晨,大阪电视台播放了关于宫永照的新闻,千里山麻将部像炸开的锅一般变得喧嚣,无
心练习,三三两两议论起来,甚至有人追问二三年级的麻将部骨干是否要回应宫永照的“
宣战”,一雪前耻,为园城寺怜学姐报仇。
那天是麻将部规定的训练日,教练不在,清水谷龙华身为现任部长被后辈们追问个不休,
面对热血澎湃群情激昂的部员们,她不得不表明态度:“宫永照同学是全国最强,让你们
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况你们之间水平差距太大,如果遭受太重的打击,无益于你们的成
长。这件事,由今年参加全国高校联赛的先发成员负责。”
训练时间结束后,今年参加全国高校联赛的先发成员只有四人到场,空缺的那一人让在场
的所有人的心都感到了分外的刺痛,偌大的麻将室里一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清水谷龙
华站在窗前向外望去,一直没有说话。身为后辈的船久保浩子和二条泉意识到部长情绪不
对劲,权衡之下选择保持沉默。江口夕一直在注意清水谷龙华的动静,对她的逃避态度终
于看不过去了,气呼呼地问道:“你们就干坐在这儿不吭声吗?”
船久保浩子无奈地托了一下眼镜,爱宕雅枝阿姨如果肯对此事发表片言只语的话,她们都
会照着教练的话去做的,但是她却对此事不置一词,只说这件事交由她们自己决定。实在
不明白阿姨的想法啊,前阵子表姐妹爱宕洋榎和爱宕绢恵都去了一趟,回来后是不是对阿
姨说了什么呢?
江口夕扫了一眼两名后辈,知道现在的僵直气氛不能怪她们头上,她们还未和宫永照交过
手,又年轻气盛,纵然心存畏惧但也有限,真正影响了她们的情绪的还是眼前正沉默不语
的清水谷龙华。她站了起来:“龙华,你不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当然是挑战宫永照的事!”
“不知道。”
江口夕的火气噌的一下蹿了上来,她绕过麻将桌大步迈了过去,一把抓住清水谷龙华的衣
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对怜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吗?”似乎被
江口夕的话触及了心痛之处,清水谷龙华内心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愤怒的话语猛
然爆发:“你才是!什么也不懂!你又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若不是你,怜又怎么会
有今天——”
江口夕愣了一愣,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是我的错?”
“当年怜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才会报考千里山,那时想打麻将的明明只有
你一个……”清水谷龙华别过头,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珠,“我不想让怜再接触一切和麻将
有关呃事情了,你愿意去,就自己去吧!”
“龙华……”江口夕失声唤着挚友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伤人,但清水谷龙华
的话也伤到了她的心,可清水谷龙华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让她无法辩驳。而且清水谷龙
华的话里让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清水谷龙华是这样的悔恨让怜接触麻将,以至于责备她的
朋友吗?不,只要看到清水谷龙华的表情,就能明白她也是在深深地责备着自己。
“前辈,请不要吵架了!”二条泉急忙上前拉开二人,“大家都一样关心怜前辈,怎么可
以为此伤了和气呢?怜前辈知道的话也会伤心的。”
江口夕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我明白了,龙华,你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你的事情吧,
我也会去做我该去做的。”说罢,就转身飞跑出麻将室,免得让别人看到她马上就要崩出
来的眼泪。
三年前的夏天,在千里山中学空荡荡的麻将部里,江口夕兴高采烈地对好友清水谷龙华和
园城寺怜说:“我呢,想在初中联赛上留下好成绩,以特招生身份进入某所高中。”
当时正在通过吸管喝饮料的园城寺怜笑着应和:“啊,真厉害呢。”
“啊,你把我当笨蛋吗?”
“没有没有,只是感觉离我太遥远了,那种事。但是在夏季的大赛结束后,要是夕决定了
要去的学校的话,我也要通过普通途径进入那所学校。”
清水谷龙华此时笑着对江口夕说:“我也是。”
江口夕有些不好意思,故作不在意地说:“这算啥啊。”
园城寺怜和清水谷龙华看出了挚友的害羞,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异常快乐悦耳。
江口夕在无人的教学楼走廊里狂奔,越是回忆起那一天的幸福,悔恨、痛苦、自责、不甘
就更加迅速地占据心灵,清亮的泪水滚滚而下,直到无人的地方,她才不可抑制地放声痛
哭起来。
而如今让千里山麻将部全体成员感到痛苦和挫折的人就坐在这里,表情是那样的平静,完
全看不出她曾经将同桌竞技的对手打到吐血。虽然她们也知道园城寺怜本身就体弱,勉强
让她出战,千里山麻将部全体都同样负有责任。可是,就算和别人比赛,也绝不至于落到
那样凄惨的地步,能够将园城寺怜逼至绝境的,唯有宫永照!江口夕咬紧牙齿,猛然发出
宣言:“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你!”
众人大哗,虽然千里山综合实力在全国名列前茅,但就个人实力而言,并不存在能够与宫
永照相抗衡的人物,哪怕这个人是千里山曾经的ACE,现在江口夕却发出狂言要打败宫永
照,莫不是患上失心疯了吧?于是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致认为江口夕是一心
为同伴报仇,才被怒火冲昏了头。
宫永照也有些意外,回望着江口夕那双熊熊燃烧着斗志的双睛,从中读出了一股无从遏制
的愤怒。和别的挑战者不同,千里山来者不善,不纯为切磋,更多的是为了复仇,这个时
候她放水只会更加激怒江口夕吧,不管怎么说,对方曾经是千里山的ACE。她合上眼睛,
摒除杂念后再度睁开:“我会全力以赴。”
观客再度发出喧哗声,宫永照发出全力以赴的宣言之时,同龄的女生中几乎没有能脱离失
败的命运的人,江口夕不可能例外。大家纷纷惋惜起来,这个少女恐怕从此以后也要留下
永远的心灵创伤了。
“求之不得。”江口夕的右拳击了一下左掌掌心,再度发问道:“还差两人,谁上?”
“我。”
江口夕回过头,发现二条泉和船久保浩子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店里,朝她点了点头,穿过人
群走来。刚才回应江口夕的正是二条泉,她说:“抱歉,前辈,我们来这么晚……不过我
们果然还是不甘心。”船久保浩子笑着托了一下眼镜,颔首作为应和。
“什么嘛。”江口夕不好意思地转回头,心里却感动不已,不自觉露出了笑脸:“那就快
点坐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是。”
四人各就各位,宫永照按下按钮,骰子飞动,自动麻将桌再度运作起来。看着她们开始有
条不紊配牌,周围的人们按捺不住天性,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哦,这次是三个千里山对付一个白糸台吗?要是千里山这次再输,恐怕会大伤元气,从
此以往一蹶不振了。”“哈哈,你也太小瞧千里山了,好歹是十一年连续进入全国大赛的
名门,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衰落。何况宫永照选手明年就从高中毕业,大星淡选手倒时才
二年级,缺乏带队经验,千里山来年若能补充强力新人,找到像爱宕洋榎和荒川憩那样的
选手,还是有可能一战的。”“不好说,明年的全国联赛没有王者坐镇,再度进入天下大
乱、群雄逐鹿的时代,鹿儿岛的永水、长野的清澄、南大阪的姬松、东东京的临海的主力
都还健在,千里山未必能胜出。”“咦,你们还不知道明年有青少年世界杯大赛吗?到时
全国高校联赛可能会停办一年啊!”“啊,竟有此事?!”
且不论看客们的闲聊,千里山的三位挑战者都理所当然地陷入了苦战,已无暇顾及他人的
议论。她们曾经研究过宫永照出场过的比赛的牌谱和录像,其中甚至包括教练通过渠道搜
集来的高清记录,也曾经琢磨过如果换做她们,要该如何才能阻止宫永照的连续和牌。但
是越是研究,宫永照的强大形象就越是深深铭刻在她们的心里,感到这是一座无可逾越的
高山。她们或许有希望打败白糸台,但击败宫永照却只有同样非人的魔物才能做到。魔物
——正是人们对非常理能度之的被麻将牌爱着的孩子们的称呼,这样的称呼也同样饱含着
普通人对他们的深深畏惧。
直到真正和宫永照同桌竞技的时候,江口夕、二条泉和船久保浩子才意识到她们一直以来
思考的只有“阻止”,却从未想过“打败”,她们思考的方向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今天
的结局。她们越来越感到异常的吃力,已经没有对宫永照的连续和牌生闷气的力气了,取
而代之的是绝望和自责。江口夕几乎要掉下眼泪:“我们竟然让怜面对这样的怪物——”
牌局终了,人们毫不意外地看到宫永照再度以绝对优势拿下了头名。江口夕发愣许久,突
然悲愤地双拳捶击麻将桌,声音沉重而响亮。空太老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自动麻将桌
价值不菲,少说也有5万日元啊,可别给捶坏了。江口夕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为什么你
会改打先锋呢?如果——”
但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宫永照默然,她并不知道后来会有那样的事故,如果能够预知的话,她是否会放弃打先锋
,而改任别的位置呢?忽然,她听到江口夕问道:“为什么你在先锋战的时候没有使出那
一招呢?你是在藐视我们的先锋吗?”宫永照老实回答道:“我并没有留手,只是受到牵
制,无法轻易发挥出来。当日先锋战的对手们都值得敬佩,尤其是贵校的园城寺同学,似
乎能预判我的行动,想要使出来大概还要一些时间吧。”
千里山的三人意外地转向她,江口夕迟疑地问道:“因为怜的牵制,所以你才无法发挥百
分百的实力吗?”
“是的。”
江口夕靠在椅子背上,松了一口气似的喃喃自语:“什么啊,原来还是有效果的。”发呆
了一会儿,她无奈地挠挠头,从椅子上下来,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现实,落寞地
说道:“结果还是输了,回去吧。”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备受屈辱和痛苦的地
方。船久保浩子和二条泉也跟了上去。
宫永照看到她们就要从店里消失,急忙站起来,跟着她们快步走出店外:“请等等!”
听到宫永照忽然比平时平板的语气高了三度的呼唤声,江口夕诧异地停了下来,转回头看
向追出来的宫永照:“有什么事?”船久保浩子和二条泉不自觉紧张起来,分列两侧,和
江口夕互为犄角之势,以前可没听说过宫永照会从店里出来追客人的事情。
宫永照突然深深地向她们九十度鞠躬:“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
千里山出现了,园城寺还会远吗?{:2_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