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9-4 21:20 编辑
《5》
時空管理局總局的餐廳外仿公園散步用步道,一名坐在輪椅上、身穿深藍制服的少女,正仰頭與從事教導官職務的前輩愉快交談。
少女是年僅十歲的太古遺產擁有者八神疾風。
一年前,被捲入闇之書事件,幸得管理局──或者正確來說,是高町なのは的傾力幫助──八神疾風不僅切斷悲劇連鎖,也為珍惜的家人贏得重獲新生的機會。
現在,她與騎士們,以及那名銀髮的女性、夜天之書人格的化身《ReinForce》,都一同加入管理局,期望這份力量能為消弭更多悲傷而貢獻。
也因此,拯救了自己與家人的高町教導官,是疾風最感激敬愛的對象。
眼前這名只大上六歲的魔導師,多年來在魔法世界捨己犧牲的溫柔與勇氣,無疑也是她成長的目標,然而……。
她崇拜的對象,與其他人稍有不同。
這份不同點,疾風知道,是連本人都傷感難過的事實。
精神的疾病。
腦中的病症。
連擅長醫療的Shamal也說明不了、更遑論是找出根治方法的“瘋狂”。
這是只有幾個上層部相關者才知道的秘密,平時總局裡很難聽聞類似風聲,疾風作為高町教導官羽翼下的直接受助者,同時也是被親暱地以“疾風ちゃん”稱呼的朋友地位,從本人和Lindyさん、Chrono君那裡都大致明白這位Ace of Ace的情況。
“那些夢在我11歲時就靠藥物停止了。”疾風第一次來總局醫療中心檢查身體,高町教導官始終全程陪伴在旁,她在之後說了這樣的話:“但我一直擔心疾風ちゃん這名少女的命運,這是真的會發生的事嗎?是已經發生而我沒有趕得及的事嗎?一點也無法確定。直到闇之書再現,直到妳和騎士們的蹤跡於地球現身。但是……”
“但是,那只是なのはさん無法解釋的能力透過夢境重建,還是……”
“還是、連現在與疾風ちゃん見面的事都只是一場夢呢?”高町教導官當時的微笑,如果疾風能站起來,一定會走過去緊緊擁抱她。“儘管這是我的病症,是瘋狂驅使我趕去你們身邊,但如果藉此能間接地幫助到妳、騎士們和ReinForceさん,那我也不該再有怨言吧。”
疾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這是一張悲傷卻又如釋重負的表情。“我身上發生的事,與なのはさん夢裡一模一樣嗎?”
“不。在我夢裡,ReinForceさん為了妳和騎士們而……選擇離開。以及……”
“以及?”
“──在我夢裡,我永遠不是一個人飛在天空。”
金色的光。紫電交纏的雷。
當自己有危險時,會飛速來到身邊的朋友。
……現實與夢裡,往往不是相同結局。
所以更無法確定哪邊才是夢境。
「──……是這樣啊。那麼,普蕾希亞女士真的不知情?」
「至少本人是這麼說的。」
在寒暄過後,高町教導官推動疾風的輪椅,與這名同樣出身於日本海鳴市的女孩,為了交流隱密的話題,而刻意走往局員較少的步道。
「我知道這是Chrono君拜託您的事,なのはさん。」疾風一想起這件事就有點生氣,想為履盡職責的教導官抱不平。「但我真的想不透……為何一定非得由您詢問不可?現在您跟普蕾希亞女士的關係降至冰點,不都是原本該站出來的執務官們,卻把事情推給您去做的錯嗎?」
「大魔導師普蕾希亞女士不是能被隨便當作調查詢問的對象,私底下以不紀錄方式接觸會是最妥善的方法,我也認同Chrono君的判斷,才會答應作為幫忙詢問的橋樑。」高町教導官的口吻與往昔相同平和,唇邊卻忍不住揚起自嘲的笑。「普蕾希亞女士遠離我,不是因為我幫執務官詢問的問題,而是……」
疾風抬起視線,看到對方雙唇微抿的神情。
「……是我的病症。是我,讓普蕾希亞女士感受到對她與家人產生的危險性。」
「家人?您是指……」
高町教導官點了頭,澀然回答:「我會對我想像中的朋友造成危害──這就是普蕾希亞女士的結論。」
「想像中的朋友……」疾風喃喃自語,這大概是有生以來聽過最可悲卻也最純粹的告白。
就算只是在一場虛幻想像裡,高町教導官心中的那個人,都是無從取代的摯友。
她懊惱地皺起眉,釐不清這些超越魔法和科學的概念。雖然總局同僚和前輩都稱讚疾風是早熟智慧的孩子,但她很清楚,自己終歸只是個孩子,對於能向なのはさん伸出援手、助其掙脫越陷越深的泥濘,距離這樣的一天還很久很久。
而且,疾風恐怕也不是有這份資格的人。
「……雖然我是中途加入這場犯罪的調查任務,但我已經把一年前至此跟Jail Scaglietti有關的資料都看完了,有件事……有個猜測,不知道なのはさん是否想過?」
「什麼樣的猜測?」
「唔……執務官部門認為普蕾希亞女士是當年Jail Scaglietti脫逃前、最後一次接觸的人,甚至有可能因此成為見識過Jail Scaglietti人造生命技術作品的第一人。但是……從目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Jail Scaglietti應該是沒有完成Clone計畫。」
高町教導官思索幾秒,延續疾風的推論脈絡說:「而且,作為製造複製人所必須的儀器和設備,在他的研究基地裡就像憑空消失一樣,哪裡也找不到。」
「所以,或許Jail Scaglietti根本沒有完成,但是有誰……有某個才能與他相應的人,幫他藏匿起那些東西,幫他……完成了、也不一定。」
「這個才能與Jail Scaglietti相應的人,疾風ちゃん,妳是想說普蕾希亞女士嗎?」高町教導官那雙澄澈的蒼色瞳,不帶半絲個人情緒或評判,望著疾風時仍是以往的坦承。「我必須提醒妳,普蕾希亞女士一直是反對人造生命技術的一方。」
「我知道。」疾風嘆了口氣。「所以我才說這只是猜測。關於整件事的調查……有某個點就是怎樣也說不通。」
「但不管是何種猜測──」語氣沉穩的高町教導官,有著一雙反映聲調的堅毅眸子。「身為最後一個與Jail Scaglietti有接觸的人,普蕾希亞女士肯定知道什麼。」
散步陷入短暫沉默,兩人都各自整理心中疑慮,這時,來自教導隊的紅色通訊鈴,在制服袖口的儀器上閃爍。
高町教導官點開小螢幕查看,是教導隊的行政助理傳來文字訊息,說明她有一位小客人正在辦公室等候。
……小客人?
難以想像會是誰,高町教導官與疾風告別後,匆匆走回教導隊部門。
辦公室自動門一開,她尚未踏入就楞在當場。
Fateちゃん站在辦公桌桌前。
比過去出現於無數夢中,更年幼嬌小的樣子。
那頭燈光下如流蘇的柔軟金髮,溫柔深邃的紅眸,卻是絕不會錯認的特質。
沒有戰鬥時趨近煽情的熾熱,沒有會飛奔到她身邊、誓言與她合作戰鬥的意志。
但是……。
同樣是、堅定的目光。
「這是第二次見面了,高町さん。」Fate穿著黑色圓領衫與白色短裙,雙手別在身後,態度正經嚴肅,但以大人角度就能清楚看出緊張和逞強。
「……Fate、ちゃん……」
聲音。不是透過通訊儀器、聽來總是少了點什麼的音質。
面對面的,她正在跟自己說話。
高町教導官再也不是平常同僚眼中的沉著冷靜,唇瓣只是呼喊名字就與音節相同顫抖,清澈的蒼色瞳裡有氾濫水潤的光澤。
然而,只是幾秒鐘的時間,16歲的教導官很快就取回應有的鎮靜,往辦公室踏入一步,讓自動門遮蔽這個幻夢成真的領域,分隔外面紛擾的現實世界。
「妳的母親……普蕾希亞女士知道妳來總局嗎?」
Fate搖頭。「我不認為母親會答應讓我來,而且我還偷走備用ID卡,母親一定會很生氣。」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來這裡……找我?」
「我想妳應該早有預料吧,高町さん?」Fate皺緊眉間,略感不悅地抬起右手,讓對方看到自己指尖中的紙張。那是小小的砲擊魔導師,與黑**導師手牽手的圖像,那也是用日文描繪出的心願,總有一天要在現實相見的好朋友。「寫下這種訊息,不是想跟我見面的話,又是什麼?」
「那是──」高町教導官握緊雙手。「Fateちゃん、我只是──」
「妳為什麼這麼想接近我?」Fate單刀直入地問,不再使用晚輩應有的敬語。
「──……」
沒有得到回答。沒有辦法回答。
Fate咬緊牙關,雖然不想做得這麼過份,但不能讓總局局員對她感興趣,會把母親和艾莉希亞都牽扯入大麻煩裡的。「高町さん──」
「……なのは。」高町教導官低聲說:「妳總是、看著我的眼睛,叫我……なのは……」
「妳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果然、呢……」
「總而言之,」Fate把那張紙放在桌上。「我不認識妳也不知道妳有何目的,但是,如果妳使我母親困擾……高町さん,我絕不會原諒妳。」
「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句話?」高町教導官笑了,與笑意差之千里的苦澀,勉強扭曲五官的詭異表情。「只是……為了說這個嗎?」
「沒錯。」
壓抑下罪惡感,交代完幼稚卻真摯的宣言後,Fate便打算離開。
有某種聲音告訴她,與此人糾纏絕非明智。
可是,當經過高町教導官身邊時,手臂被對方一把抓住。
16歲少女的掌心已長滿艱苦鍛鍊與戰鬥的硬繭,觸及6歲小孩稚嫩的臂膀時,宛若刀鋒刺痛著纖細肢體。
「只是這樣?」箝制越來越緊,石板藍透出微紫瞳色的眼睛,一瞬不離地盯著Fate,高町教導官激動地指尖發寒。「只是這樣而已嗎?真的只有這樣嗎?Fateちゃん對我的事──」
「──好痛……!高町さん、放開我!」
「我不放開!」教導官的少女低喊回去,眼底原本柔潤的水光,此時轉為陰鬱霧氣。她的聲調就像強忍哭泣,就像已忍了許多年,讓Fate既感到害怕,又想要憐憫這個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見面!這麼……這麼久了!在我的夢裡、在我的心中……妳……」
我的朋友。
與魔法一起降臨在我平凡的生活,金色的奇蹟。
答應過會跟なのは一直在一起。
會永遠保護なのは的Fateちゃん。
「──唯一能證明我不是瘋子……只屬於我的真實──!」
對於高町教導官的自言自語,Fate已無法深思或回應,握緊手臂的指結力道沉重疼痛,不久後絕對會浮現青紫痕跡。
「這麼做的妳,真的不是瘋子嗎?」
忽然,一道比尋常女性略沉厚實的嗓音,響徹在被輕易破解密碼而大開的門邊。
那是發現備用ID卡被盜,從使魔那裡獲得聯絡,更從開發部門急忙尋線奔來的普蕾希亞。
為什麼Fate會來找高町教導官,她並不清楚,現在也沒有時間弄懂,但從莉妮斯口中得知,消失的筆記本和教導隊傳送室的啟用能源,都只引導向這個結論。
儘管普蕾希亞並未猜測會在這裡見到什麼,但依舊被那雙深沉哀傷的眼眸所震懾。
已非平時與眾人親切交好,如太陽般明快開朗的少女。
「放開Fate,高町教導官。」
「母親……」Fate咬牙不讓恐懼和痛楚哀鳴溢出喉間,但投來的求救視線早就佈滿淚光。
高町教導官放開Fate的手,垂下頭,往後方退了幾步。
栗紅鬢髮些微掩飾無表情的沉默側臉。
普蕾希亞蹲下身,擁緊跑來懷裡的孩子,一邊警戒地看著高町なのは。
「……我很抱歉。」終於,教導官開口了,語句幽緩而了無生氣。「我的行為絕不該被原諒,但仍希望兩位能接受我的道歉。」
高町教導官深深彎下腰,做出日本文化謝罪的舉止。
如此,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她真實的神情。
普蕾希亞把Fate抱起,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離辦公室。
不知何時,放在桌上的那張紙落在地面,總局的大英雄、直率勇敢的高町教導官卻依然彎著腰,朝向已經看不到她的人致歉。
「……真的、很對不起……」
淚珠滴落在紙上,染濕了圖像中互相聯繫的兩個小小人物。
看起來就像,黑**導師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