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9-8 01:06 编辑
《6》
抱著Fate從高町教導官辦公室走出的普蕾希亞，顧不得一路上旁人的眼光，快速回到開發部門主任專用的VIP室。這裡是她深夜加班休息的地方，床舖、浴間以及生活用品都有總局定時備齊，她直接帶Fate進到浴間，用溫度調節的冰水沖涼孩子手臂上的紅腫。
之後，讓Fate坐在沙發，她則蹲下身，持續用濕涼毛巾包住被抓傷的肌膚。
普蕾希亞皺起眉頭，心疼寫滿臉龐。
高町教導官太過用力，不僅在Fate手臂留有指痕，甚至指甲陷入肉中，烙印出幾個血漬凹陷。
「很痛嗎，Fate？」她柔聲問，但孩子只是咬緊下唇，沉默搖頭。「抱歉，總局規定除安全警備以外不能使用魔法，妳先忍忍，莉妮斯馬上會來帶妳回去，她會好好幫妳治療的。」
這道具有低沉平穩之感的聲質，比任何時候都讓Fate感到心安，她抬起那雙努力壓抑淚珠的紅眸，凝視母親越是溫柔的容顏。
「……對不起，母親。」Fate一開口，淚水便洶湧地浮現眼眶。「我……又給您添麻煩了。」
「別這麼說。」普蕾希亞嘆息。世上有某些人只懂得怪罪自己，她的Fate就正好是這種人。「但是……妳為什麼會來總局找高町教導官？」
「……我、看到了。您放在臥房枕頭下的筆記本，還有……」
揉著懊惱的眉間，普蕾希亞輕聲問：「還有？」
「她在紙上寫著，想要見我。」
普蕾希亞的唇角顫了一下，牙關繃緊，因為她知道Fate在說什麼。「那只是一個愛做夢的小女孩胡亂塗鴉的東西。」
「高町さん，她……她寫出我的名字。」
「是語言翻譯上的巧合而已吧。」
「──母親。」Fate想揚起微笑，對至此都被保護著的自己、對無論如何都要保護自己的母親，心裡幸福地難以言說。因此，事實上逼近的危機，讓她不能坐視不管，不能再繼續當一個只能被保護的孩子。「高町さん認識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透過螢幕，她就說過了，希望下次能正式與我見面。」
「高町教導官真那麼說？」
Fate點了頭，神情有著稚齡難以比擬的嚴肅，就像曾反覆看見這樣的一天，無數次訴說過這樣的誓言。「不論她在那張紙寫著的“想見我”是警告或威脅，她已經成為我們無法逃避的問題。我……不管要做什麼，就算必須與世界為敵，都想要保護您和艾莉希亞。」
高町なのは也好。總局也罷。
如果敵人是號稱不敗之盾的Ace of Ace，自己就要成為貫穿萬物的利刃。
所以高町なのは也好。總局也罷。
全都得打倒。
「──但是、我太過愚蠢了。」Fate放在大腿的雙手，十指相扣，身軀因強忍淚水而發顫。「我只想著要那個人……讓高町さん只針對我一人就好，可是……我的愚蠢和弱小，演變成一場大笑話，還讓您擔心……我、真是個沒用的孩子……對不起，母親，對不起……」
普蕾希亞啞口無言，不可置信地看著過於早熟的女兒。
Fate說的話，與自己最不想憶起的夢境重疊了。
她抱緊Fate，激動地道：「妳不是沒用的孩子！不准再這麼說！」
「母親……」
──真是個沒用的孩子──
──老實告訴妳吧，Fate，其實我──
「Fate，妳是為了我們，為了家人，才會做出今天的事。」普蕾希亞擁著脆弱嬌小的身軀，強烈的心跳與激切情緒，彷彿相互呼應這對母與女。「是妳的溫柔與勇氣才讓妳來到這裡。無論結果如何，只有這點……只有這點，妳一定要相信。」
相信我的Fate、是比任何人都愛著家人的孩子。
「所以──」普蕾希亞感覺到小小的臂膀回抱自己，眼角也忍不住泛出淚光。
──其實我最討厭妳了。
所以，請給這孩子一個應得的幸福吧。
＊＊＊
當晚，普蕾希亞又做了那些惡夢。回家後緊緊抱過女兒們的這雙手，在夢裡賦予凌虐與施暴，引發許多人痛苦。
把她從折磨中解救出來、帶回現實世界的存在，是使魔莉妮斯。
「……莉妮斯？」
「太好了，總算醒了呢，普蕾希亞。」床頭燈被打開最微弱的光，睜開眼時，看到莉妮斯穿著普蕾希亞以前過小打算丟掉的長褲睡衣，坐在床緣沉靜地微笑。
普蕾希亞一手捂著微疼的太陽穴，坐直身體。「抱歉……我打擾妳休息了嗎？」
莉妮斯搖搖頭，輕柔地說：「我感覺到妳的悲傷……希望能陪在妳身邊。」
唇瓣溢出感激的苦笑，普蕾希亞問：「Fate呢？她今晚睡得好嗎？」
自從當起Testarossa家專屬的家庭教師後，莉妮斯總是最後與Fate和艾莉希亞道晚安、蓋好她們棉被的人。
「……剛才好不容易才睡著。」
「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去看看。」普蕾希亞掀開棉被，正想下床，莉妮斯的右手便放在她手背上，輕輕搖頭，溫和地阻止她。
「有艾莉希亞陪著Fate，請別擔心。」山貓那雙深色藍眸，宛若永遠在原地守候的海洋。「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在我陪著妳時，也請不要讓我擔心。」
普蕾希亞露出些許慚愧的表情。
莉妮斯審視總算乖巧下來的主人，柔聲嘆道：「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不把高町なのは那本筆記處理掉呢？這一點也不像妳，普蕾希亞。妳已經忌憚她的接近，為什麼不儘快銷毀那個東西？如此一來，Fate也不會發現。」
「我是因為──」嘴巴開闔幾次，卻想不到其他更能說的話，普蕾希亞誠實地回答：「我、做不到……」
「做不到？」莉妮斯迷惑地眨眼睛，頭上的山貓耳朵也跟著動了動，看起來完全不符合氣氛的可愛，普蕾希亞不禁稍稍發笑。
她伸出右手，摸摸莉妮斯的頭，掌心撫著使魔深褐色的髮。「妳也知道我最近總做一些關於Fate和艾莉希亞的惡夢。」
莉妮斯點頭，雙手放在床舖交疊，任由普蕾希亞摸她的頭，身後的長長尾巴自然晃動。
「那些全是殘酷的夢，我……是殘酷的人。」
「但那些只是夢。」
「我也曾經這麼想。」普蕾希亞放下撫摸的右手，暗色雙眉因緊皺而壓著細長的眼。「我們、都曾經這麼想。」
「我們？」山貓的耳朵老實過頭地豎起，是驚訝與警戒的象徵。
「我與……高町教導官。」
接下來一段時間，只有普蕾希亞的聲音充斥房間。
她將夢裡的情節，與高町教導官的種種對話，全告訴自己的使魔。
就像當初讓莉妮斯知道Fate的秘密一樣。
說到最後，普蕾希亞終於發現，其實內心早已渴望著，能出現一個讓她全心信任並仰賴的人，與她一起分擔這個家的責任，以及沉重的秘密和不安。
因為自己是女人才如此軟弱嗎？
還是因為自己是一個人……才感到迷惘呢？
不能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深怕惹來麻煩，深怕被評價，深怕被當成跟高町教導官一樣的瘋子。但如果是莉妮斯……這個共享她靈魂的存在，這個相遇以來就展露女性敏感心靈與豐沛感受性的使魔，一定可以理解連她都不甚明白的心情。
「……比起來，高町教導官比我好太多了。至少在夢裡，Fate是她珍惜的人，而我卻是……只讓Fate痛苦不堪的壞母親。」
「然而現實上，是妳照顧著Fate、珍惜Fate；現實上，傷害Fate的人，正是那個“高町教導官”。」莉妮斯的語氣仍帶著怒意，源自於那個人對Fate造成的傷害，也因為Fate想要記取教訓，而不願讓莉妮斯為她治療手臂指痕的決定。
真是頑固的孩子！還記得通訊聯絡時，莉妮斯那張又沮喪又發怒的泛紅臉蛋，以及她的指責：“就跟妳一樣，普蕾希亞！”
徹底被遷怒了啊。
「妳相信我嗎？我和……高町教導官的夢？」
莉妮斯嘆了口氣。「我是使魔，普蕾希亞，無論我表現得再像人類，我都不可能具備人類的心靈。所以，我沒有評斷這件事的資格。」
「我不認同妳說的話。」普蕾希亞誠摯地向她保證：「我生長在人類世界中，能夠明確告訴妳，莉妮斯，妳比我所遇過的大部份人都要深具感情，而且心志正直。妳擁有想要回報他人的心，也為了這份心意遲疑和難過。」
「有時不正是這樣的心情才帶來災厄嗎？」莉妮斯扯了苦澀淡笑。「明明知道不可以心軟，明明知道最終結果只會帶來雙方的不幸，卻沒辦法拒絕。」
「愚蠢的行為呢，可是，有許多人關心著這樣愚蠢的人。」普蕾希亞喃喃道：「這就是為什麼它變成人類世界最永垂不朽的真諦。身為科學家，我無法解釋它的價值，但無法解釋或許正是它獨一無二的價值。」
「不太像是科學家的發言呢。」莉妮斯偏頭而笑。
「是我從高町教導官那裡抄襲來的話。」普蕾希亞也與她相視笑著，胸口沉悶的不適感漸消，惱人的問題雖然不能借由三言兩語的談話而解決，卻能讓自己調適狀態，用更正確的心態去面對它們。「謝謝妳，莉妮斯，今晚多謝妳關心了。」
莉妮斯的笑容輪廓加深，深藍色眼珠因笑意略彎的模樣，相當討喜。
「……已經很晚了。」她站起身，邊說邊幫普蕾希亞拉過棉被。「妳明天依舊得早起，請快點睡覺吧，希望至少在最後三小時能有平靜的夜。」
「莉妮斯，」普蕾希亞拉住她的手腕，對將要提出的要求有點害臊，但基於主人與使魔的關係，她想要更理直氣壯些，便深吸一口氣，按耐靦腆地問：「妳今晚能留在這裡嗎？」
「──僅遵您所願，Master。」莉妮斯在微楞後，瞇起眼睛笑了。
不過，就在普蕾希亞往旁邊挪出空位時，站在床舖旁的使魔做出讓她睜大眼睛的行動。
莉妮斯抬起雙手，一顆一顆解開襯衫睡衣的釦子。
圓潤的肩胛線條，豐滿的柔胸，健康的粉嫩膚色。
青春少女似的細長四肢，卻有著豐腴的嫵媚腰臀。
普蕾希亞雖然想買新睡衣給她，但莉妮斯總是說，那件就夠了。
對自己而言已是過小的衣服，穿在使魔身上，卻能看出胸口和肩膀處的寬鬆，衣袖與褲子長度就更不用說了，艾莉希亞一直嚷著長大後要跟媽媽一樣又高挑又成熟。
「莉、莉妮斯……？唔……為什麼脫衣服呢？」雖然同為女性的肉體構造，又是自己的使魔，但對於不習慣與陌生人親密的普蕾希亞而言，平常時候直視這種畫面，仍能輕易使她害羞。
有某種特質、某些行為和眼神，讓普蕾希亞覺得，她的使魔表現得煽情而撩撥慾望。她是科學家，並不會刻意否認肉體的自然反應，這也讓她更為不解與猜疑，莉妮斯的前任主人是否為了製造後代，在莉妮斯身上施以與魅藥相當的魔法？
莉妮斯泛紅的臉頰，能察知也對自身裸露十分羞澀。「我想……這樣會讓妳更舒服。」
「舒服？」
「我知道妳想抱著我睡，普蕾希亞。」莉妮斯直率的口氣，就像這是與魔法儀式無異的固定安排。「所以我想讓妳抱著我時，能更舒服一點。」
「……呃。」普蕾希亞脹紅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之先讓她快點進來棉被吧，不然再叫她穿上衣服好像有些傷人，也會更尷尬。
這麼決定後，普蕾希亞打開棉被，示意莉妮斯進來，等赤裸著姣好軀體的對方躺在枕上，清澈的眼期盼地凝視而來時，Testarossa的一家之主，卻不確定是否該按照原先想法擁緊使魔，擷取特殊關係藉由肌膚親近所能獲得的寧靜。
莉妮斯是發現她的猶豫，還是希望她能早點休息所以試圖解決問題呢？幾秒後，使魔主動窩入普蕾希亞懷裡。
聽到了心跳聲。
極近距離的淺淺呼吸聲。
肌膚的溫暖和髮稍間的淡香。
普蕾希亞內心無奈長嘆，身體卻棄械投降，在難以抗拒的美妙感觸牽引下，默默地擁緊懷中的柔軟。
「……普蕾希亞？」
「嗯……？」
約莫十分鐘，當普蕾希亞開始迎來睡意，眼睛半闔半睜，莉妮斯那道清脆卻絕不尖銳、充滿乾淨音質的嗓音，與這段話一起溫柔地迴盪耳畔。
「我相信我親眼見到的事實。」
無論夢中的妳與現實有多麼大的差距。
無論那些夢，是否代表著與高町なのは相同的“瘋狂”病症。
「Testarossa家的三人，是我所見過最彼此相愛的家族。」
我可是已經活過幾十年了哦。
莉妮斯咕噥著，長長眼睫毛閉起時，挑逗似的劃過普蕾希亞喉間。
──所以，這是由我說出口、最具可信度的話。
普蕾希亞淡淡一笑，低頭吻了近在咫尺的貓耳。「謝謝妳。」
莉妮斯低聲尖叫，睜開眼，敏感的耳朵顫抖晃動，羞惱地看著唇邊帶笑假裝睡覺的主人。
總算知道艾莉希亞頑皮的因子是從哪裡繼承來了。
＊＊＊
自那場脫軌互動之後，高町教導官請了兩天假，對於朋友和同僚關心的詢問，只以禮貌微笑和輕描淡寫的“處理私事”來帶過。今天，把身心狀態都調整為工作所需的冷靜後，自認為恢復常態的16歲教導官，回到辦公室著手檢閱休假兩天累積的公文。
也許註定跟那一家子、有著那張臉的女孩糾纏不清吧，午後兩點整，教導隊專用頻道私人通訊密碼被破解並入侵，高町教導官回過神時，眼前自動跳出的影像螢幕、已出現那張用使她魂縈夢牽來形容也不為過的面容──可是，神態、眼神、情緒，一切來自靈魂的無價事物，全都不同。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高町なのは。』螢幕裡的6歲女孩，穿著一襲水藍色洋裙，鮮綠色髮帶在燦爛金髮間綁了小小蝴蝶結，那雙閃爍聰敏光輝的晶瑩紅眸，生氣勃勃。『我從Fate和莉妮斯那裡聽說了，妳給Fate手臂上留著的指痕還未消呢。』
「妳……」驚訝過後，高町教導官的眼神微沉，兩手開始在另一螢幕輸入追蹤與紀錄程式。
『不用多此一舉，我會入侵妳的私人頻道，就不會讓妳有機會記下我的影像。與其做那些事，不如專心聽清楚我要說的話。』
「如果妳想跟我說話，請與行政人員安排會面時間。」高町教導官覺得被冒犯了，口氣與神色都不似往常親切。「我沒有聽妳說話的必要。」
『即使是有關Fate的事？』
「特別是有關Fateちゃん……那孩子的事。」在這之前，以為已經取回平靜心神的高町教導官，很可恥地發現，自己與所謂平靜根本差距甚遠。「我不會再做出那種失態的行為，也不會與那孩子聯絡，如果妳和普蕾希亞女士還不能放心，那麼──」
『──事實上，我今天是冒昧地想請妳，跟我家Fate當好朋友的。』Testarossa家的長女，艾莉希亞微微一笑。
蒼色瞳眨了好幾次，迷惑與不信寫滿高町教導官臉上。「妳在說什麼？不如說，妳做這種事，獲得普蕾希亞女士的認可嗎？」
『我是個孩子，孩子不管做什麼都不會獲得家長認可。』艾莉希亞聳聳肩，繼續說：『聽著，高町なのは，我知道妳對Fate做了過份的事，妳也嚇到Fate了，我已經連續兩天跟她一起睡覺，Fate以前都不會怕一個人睡哦！』
「……我、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我不是妳該道歉的對象，Fate才是。』
思索片刻，下定決心的高町教導官問：「妳能讓我跟那孩子說話嗎？」
『不行。』
即使是自認脾氣並不毛燥的高町教導官，都忍不住轉了眼睛。「那麼，找我是為了什麼？」
『妳已經忘記我前幾句說的話了嗎，是年紀大了的問題？』艾莉希亞天真無邪地反問，甚至面露擔憂，提議：『也許妳該多喝一點銀杏茶。』
高町教導官無言地看著那五官精緻卻讓人拿她沒辦法的女孩。
「妳為什麼說……想要我跟Fa……跟那孩子當朋友？」
『因為妳是應該保護無辜的管理局大英雄。因為妳是Ace of Ace的高町なのは。』艾莉希亞直視那雙明亮卻憂愁的眼睛。『因為，在我夢裡，是妳牽起Fate的手。』
這一次，高町教導官真的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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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艾莉希亞跟Fate都有故意裝成熟的一面，就像小孩會嘗試穿媽媽的高跟鞋一樣^q^
特別是Fate，大概只有跟艾莉希亞私下相處時才會稍微像個小孩吧
畢竟她背負的秘密、動輒有可能牽連家人的這些恐懼，實在太大了，讓她很難像一般小孩happy
即使很幸福卻不happy，這到底是怎樣的狀況呢？因為想寫這樣的Fate就寫了。。。後續真是沒想太多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