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0000cctv
更新时间:2012-09-11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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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0000cctv 于 2012-9-11 23:05 编辑


十一


我們是五點獲的救,整個事情真正的高潮發生在下午三點半左右。當時風吹浪打,正所謂堤高於岸,浪必摧之,我們都是浪催的。本來一個湖,再起浪能起到哪去,又不是一條大河波浪寬,但是風吹雨打,把我們陰差陽錯的給吹到了這個湖的出水口附近,從這個口子出去,再有個三五千米的就入海了,這個湖實際上是個杈子湖,要真是一路飄進海,我們就真是餵魚的貨了,雖說可以跳船,不過說不定得搭上兩個,又風又雨,還大多數不會水,水還涼,要說這個當口不緊張,是假的。眼看著離出水口越來越近,我臉都嚇白了。

妹紅和我一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渾不吝那套號的,殺人不眨眼抽筋不皺眉,這會也慌了,由不得她不慌:“紅爺,咱這是要歸天是不是?”

我怒了:“呸,說點吉利的,再說誰跟你這一起歸天,你死了找你家那天照老娘們去,別把我扯上。”

慧音眼淚都下來了:“天照是誰?你媽?”

妹紅也怒了:“不是那麼回事,你別誤導慧音!”

吵歸吵,大家都不怎麼樂觀,船要是能撞到岸上都不錯,但是沒有,我們在水裡打着旋,我們每個人都吐了,被轉得太暈。我這個沒有宗教信仰的這會兒實在是淡定不能了,那邊有宗教信仰的也沒比我們強到哪去,都面如死灰,看起來是都覺得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了。我們也不是驢友,沒事就先把自己置於死地,就是五一出來游個湖,怎麼就這樣了。

妹紅看看慧音,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直接抱著臉就啃,慧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更加兇猛的啃回去,旁邊信佛的唸經,通道的讀懺,正在這合家歡樂的時候,石榴葉兒拍拍我肩膀,我一回頭,她直接吻了上來。

大約三十秒之後,我把她推開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事?”

“廢話多。”石榴葉上來就把我外衣給脫了:“都快死了,老娘怎麼著也要享受一下再死。”

“等會!不對!你是個出櫃的貨?”

“什麼叫出櫃?”

“男的出櫃叫GAY,女的出櫃叫LES,你懂了!”

“對不起我英語不好!”

我出離憤怒了,不管你是意亂情迷也好,破罐破摔也罷,都快死了哪來這麼多閒情逸致啊,還在這談情說愛,我用更大的力氣啃了回去。小樣的,還能讓你白吻我一次不成。


我們這兩對正啃得昏天黑地,那邊的佛道兩家也不甘示弱,青娥抱著芳香不撒手,布都已經把屠自古拉到那邊去做些我看不到的事,寅丸把娜芝推倒了,一輪正在努力的撕水蜜的衣服,那兩個行腳僧看起來都老夫老妻了反倒挺淡定,唯一就是兩個住持尷尬地看著對方。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那個貓頭鷹。她暈船了,還邊吐邊走過去,拍拍觀裡的其他人說:“得了,朋友們,要是船真沉了,呆會我們就能再見了。”

說完之後,衝著白蓮一稽首:“和你打了這麼長時間的架真是對不起,永別了,白蓮。”

白蓮一拍甲板:“為什麼和她們是再見,和我就是永別?”

貓頭鷹聳肩道:“咱倆又不是信一個教的,死後還怎麼見面啊,你上你的西天極樂世界 ,我去我的……”

話還沒說完她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白蓮哭得跟什麼似的,一把就把袈裟撕了:“呸,休想,老娘現在破門還俗了!說吧要進你們道門要有什麼規矩,我馬上就遵守。”

貓頭鷹直起身來,看上去也挺感動的:“得了吧,你半路出家,要是人家不收怎麼辦,我他媽也還俗了,咱倆今天就死這,要上天堂一塊上天堂,要下地獄一塊下地獄。”說著,把道冠一把扯下來順窗戶扔水裡,倆人就抱在一塊了。但是還是彆扭,倆人看了半天,最後貓頭鷹吭聲了:“老尼姑西奈!”

“口胡!牛鼻子西奈!”

“可是咱倆現在都還俗了啊!”

“沒關係,我歡喜禪的功夫還記得!”

“我也是,我房中術的修行也很精進啊!”

……世界他媽的沒救了。


不說這些了,下午四點多,風雨小了不少,大家也都HIGH夠了,抬頭望着從雲塊中射出的若有若無的曙光,這個時候再不自救,說什麼都晚了。村紗比我明白這個,沒穿上衣就去開船了,一輪跑過去給她披上。出乎意料,船居然能動了,雖然動得很慢,但總比動不了強,大家齊聲歡呼,開始往最近的岸邊吃力地開動着。妹紅把慧音抱在懷裡,輕輕地梳理她的頭髮,我也想玩點浪漫的,卻發現石榴葉兒正警惕地盯着我。

“你看啥?”

“我以為你是個正經人,沒想到也出櫃。”

“你現在倒是明白出櫃啥意思了。”我尷尬地摸摸頭:“本來還想在你面前做一個五講四美好青年的,現在完了。不過你也是啊,我這樣的也就算了,你這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啊。”

“什麼革命?”

“我是說你偽裝的也太好了,我都不知道你出櫃。”

“哼,這幾天憋死我了,你在我面前裝,我在你面前不裝啊,我都偷看過你洗澡。”

我一錘座位:“我說最近我洗澡時怎麼總覺得有人盯着我看!我就覺得我膽子沒那麼小嘛!”

我倆這邊正吵着,白蓮和神子都開始商量去荷蘭結婚的事了。這倆人平時打那麼凶,沒想到都喜歡着對方,這真是打是親罵是愛,愛得不行用腳踹啊。我看看衣冠不整的石榴葉兒,正想和她來第二輪,對面來了兩隻船,船上的人用高音喇叭向我們喊話。

“對面的船,我們是派出所的,現在來救你們,你們船上有沒有傷員,我們馬上就過去……”

我熱淚盈眶:還是社會主義好啊!


上岸時,文文看著我們都快哭了,我擺擺手說沒事,文總管退下吧,朕要安歇了。不過你丫居然弄過來一破船,怎麼不給我們一好船呢。

妹紅幫腔說對啊,怎麼不讓我們坐好船呢。

慧音說,nice boat也不是啥好事。

我們各自百度了三分鐘,然後紛紛表示船還是坐破的更安心。


“裝這麼長時間,你不累嗎?”

“哪有你累。”晚上,我和咲夜躺在床上聊天。既然已經踏出了那一步,再叫石榴葉兒好像就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美鈴。我呀,也是為了逃避周圍人的眼光才離開自己的國家的。”

“但是為啥要來中國?去荷蘭之類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不想去。總覺得如果去了,就輸了。感覺上是為了找一種心理上的平衡才去的那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想了一會,她的意思可能是,她在周圍的人眼裡是異端,但如果去一個全是異端的地方,她就是正常人了,但是這樣的話就等於是承認了自己是異端一樣,但是自己其實不是異端,而是他人缺乏包容的態度,但是他人看自己就是異端……算了,理解不了這麼擰巴的思想。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來中國啊。”

“中國人多嘛。是世界上人最多的國家。你們國家不是有幾句詩麼。

倘若你打算棄塵世而去,遺世獨立。

那麼,山林當是你不錯的住所。

但你如果達到了心靈的平靜,

哪怕處於喧囂的市場當中,都能得到安息。”


我越聽越不對:“你是不是說,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世?”

“咦,這是什麼意思。”

我給她解釋了一遍,最後哀號道:“怎麼翻譯過去之後變成那個味兒了。”

我突然起了調戲她的念頭,突然嚴肅起來:“行了,咲夜,那個是過去式了,我給你說一個現在式吧。”

“什麼?”

“小隱隱於婚,大隱隱於床。”

“啥意思?”

我正要跟她解釋,突然外面有人敲門,我一開門,是命蓮寺的一輪。

“有什麼事嗎,師太?”

“唉,那個,我還俗了……”

“哦,我佛慈悲,紅塵還是美好的,看破紅塵的人是因為紅塵也看破了丫,東風破,紅塵比東風還破,繩命是剁麼的回晃,繩命是入刺的精采,所以,你到底啥事。”

一輪看我兩眼,曬笑道:“難道是因為我打擾了你的好事所以這麼不耐煩麼。”

“知道就好。”

“這樣,我家的姐姐——就是前住持白蓮,明天再在這裡休息一天,後天去離這裡不遠的一個教堂舉行婚禮。”

那個教堂我也聽說過,是專門給出櫃的同志舉行婚禮的地方,有關部門基本不管,大家都知道那個結婚證沒有法律效力,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大家都懶得管。

“沒想到這麼快哈。”

“嗯。”

“那你們呢?不一起把婚結了?”

“……我不喜歡太高調。”

“理解。行,到時候我會去的,不過我沒啥錢,紅包就不包太厚了啊。”

一輪走了之後,我和咲夜把這事兒說了,咲夜表示一定要去,以後如果找到合適的對象的話也把她領過去結婚。我聽的老大不是味兒:“怎麼,丫頭,意思是現在和我就是玩玩唄?”

“哼,誰知道你以後什麼樣子。”

“以後什麼樣子……你看我現在的表現怎麼樣?”

“還行吧,勉強及格了,不過和結婚還差得遠。”

“我說,你明天沒啥事吧?”

“沒事啊,怎麼了?”

“行,今晚就不讓你睡覺了。”

“你給我死一邊去。好歹咱們都是女的,懂點浪漫行不?”

“浪漫?”我摸摸下巴:“說起來,文文跟我說過,為了增進情趣,她以前給她那個小女朋友買了不少道具,現在也不怎麼用,好像分成兩批放在我和妹紅的房間裡了。我找出來咱們看看?”

“行啊,看看吧。”

然後我們看著一抽屜的手銬項圈犬耳口球之類的目瞪口呆。

“咲夜……”

“……我同意,咱還是來點普通的吧。”

“……好。”


十二


坐在教堂裡,我摸出根菸抽,馬上又掐了,我發現這裡的地板是木頭的,年頭也有點久了,怕一個不小心着火。兩伙人在中國都沒什麼親友,這也不是什麼露臉的事,來的人就我們幾個,慧音和妹紅坐在前排,慧音倆眼睛都往外冒星星,妹紅估計煙癮也犯了,表情有點機械。神子和白蓮的那些徒弟們都很緊張,還有拿手絹擦眼淚的。

“新郎新娘入場啦!”

不知道誰喊一嗓子,我們看到神子和白蓮倆人都穿著婚紗就進來了,我們一陣歡呼加撒花,這時教堂的牧師也出來了,我們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倆都是明顯的外國人,左邊那個金髮碧眼,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右邊那個戴一個紫帽子,好像豆芽菜成了精,倆人挽着手出來的,我們還行,神子和白蓮接受不了,把花束都扔過去砸那倆妹子臉上了。

“神職人員還搞這個!淫僧啊!”x2

牧師抹抹臉,怒道:“天主教的神職人員是允許結婚的!你們懂個屁!”

於是皆大歡喜了。牧師是個典型的外國人的名字,愛麗絲,她老婆叫帕秋莉,倆人都認識十來年了,早就在荷蘭領了證,然後跑到中國來開這個教堂給同性戀們舉行婚禮來騙吃騙喝騙錢,買賣還挺好做,但無論如何,婚禮是舉行得挺好的,神子和白蓮當即就買機票要來個新婚旅行了,我勒個槽,這都是我們的香火錢,民脂民膏啊,都養肥這幫孫子了。


正在這合家歡樂的時候,我手機響了,我們經理。我接起來,問啥事啊?

經理說,你在哪呢,有時間的話來公司加個班唄。

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我說經理先森,我在外地呢,明天下午的車回去,晚上的車才能到家。

經理也不是善茬,說把車票拿來,我給你報。

我恨得牙根癢癢,這是疑心我撒謊還是怎麼著,我說我坐我朋友的車出去玩的,我把加油的發票拿回去行不行。

經理沒吱聲,說句你就知道玩,掛了。

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痛罵這個騾子的祖孫三代,五一就這麼三天假還他媽打電話讓我去加班,我問候你八輩祖宗,活該你他媽生不出孩子來,缺德事兒干太多了。

咲夜遞我一杯可樂,說別太激動了。

我冷笑,說我怎麼他媽不激動,於是把剛才那個事和她學了。咲夜倒挺淡定的,說這很正常,我說這不是日本,這是中國,我們沒興趣成天加班加到過勞死或自殺,那個世界紀錄還是你們日本人自己保持吧。

她嘆了口氣,說我們何嘗喜歡加班呢,不都是逼的嗎。大家都加,經濟又不景氣,一不小心就裁員了,每個人身上負擔都挺重的,而且經理也和我們一起加班啊。

我說呸,這是中國,我再跟你說一遍這是中國,而且難道像你們那麼做就是正確的麼,你沒聽過這麼一句話,叫做時代在前進着,但賤人始終是賤人。公司是他的,他辛苦點是應該的,我們拿多少錢干多少活。

咲夜說你怎麼這麼沒人情味。

我冷笑,人情人情,在人情願,連點加班費都沒有,成天批評我們回家不看書,有時間就讓我們加班,這樣的老闆應該去日本創業,在中國玩你奶奶個孫子。說起婚禮,我給你講個叫座的故事吧。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越來越看不上這個經理麼,我就給你講講。



其實這個公司一開始挺好的。人情味真的是特別濃,大家也都相處的特別好。那個時候我們經理也沒那麼疲於奔命,嘴沒那麼損,沒成天要我們加班。公司工作強度確實是大,不過客戶也認可,我們都牛B到挑活兒接了,可見有多厲害。

我在這個公司做了三年,前兩年,真的挺好。不過最後這一年,真是惡夢一樣。起因很簡單,我們工地上出了事故。當時我們接了一個醫院外立面翻新的活,這醫院是這個城市最大的一個醫院了,國家掏錢來翻的新,當時管這事的領導的秘書來我們公司攤牌了。他問經理,你是要錢,還是要名?

經理說,要錢怎樣,要名怎樣。

秘書說,你要是要錢,那你就不用設計了,我們領導怎麼說你們就怎麼辦,完事也不說是你們幹的,你也知道,領導的眼光肯定比不上你們專業人士的,差不多就行了,一些材料方面的錢什麼的省下來也都給你們,換句話說是有錢掙,但不露臉。要是都聽你們的設計也行,用什麼材料也都你們說了算,但一共預算就是那麼多,你們要是想出名,肯定什麼東西都用好的,這麼著你們掙的錢就少了,你們自己選吧。

經理矛盾了很長時間,最後說,我們要名。

要名就要名吧。我們都挺努力的畫圖紙,跑工地。眼看都幹完了三分之二了,我,還有另外兩個現在已經離職的員工,還有經理,我們四個開着經理的車去工地看看。我記得那天是十月六日,十一長假我們都在忙這個工地的事,工人和我們都加了班,就是在那一天出的事。我眼看著在那個起落架上坐著的六個人,在我眼前從六樓摔了下去。就在我眼前出的事,我們所有人都嚇呆了,那兩個同事因為這事都嚇住了院,我也嚇得發燒好幾天沒起來床。

六個人,就在我們眼前,摔了下去。當時我們以為全摔死了,一個都沒活下來。有一個人,他都抓住了沒斷的鋼索,努力想往上爬,結果手一滑還是摔了下去。我們當時就嚇哭了。


起落架的鋼索沒綁緊。工人也沒戴安全帽,系安全繩。按理來說這個責任有工人那方面的,但是中國的法律從來都不庇護案件中相對強的那一方,真的,中國的法律真是從來都不同情強者,就像今年發的那部交通法,自行車和電動車和機動車相撞出了事故,無論是哪方的責任,機動車司機都得扛大頭,所以在路上你會看到無數的大奔寶馬帕薩特的司機看著搶道搶紅綠燈的電動車騎手恨得牙根癢癢卻只好戰戰兢兢地開車的樣子。就是這麼回事。六個工人,年紀都不到四十,摔死四個,剩下倆人基本上是全身骨折,沒截肢或截癱就不錯了,我們不僅把翻新外立面的設計費全賠了出去,經理多年的積蓄也賠出去一多半,加上打點各路關係,重新開工在各個部門花的錢,基本上經理老本的三分之二都沒了。辛辛苦苦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出了這個事,大家都不想的。整個公司都沉浸在一個低迷的氣氛中,士氣降到了冰點。當時我們商量之後的結果是都去找經理,主動要求減薪。我們還沒那麼無情無義,這邊出事了那邊就撤。然後我們就都努力加班,加加加加加加加,能多掙點錢是點,爭取早點把這窟窿補上。當時都有一邊打吊瓶一邊畫圖的,那個時候真讓我感動,大家一個辭職的都沒有,都想早點把公司振興起來,消除這個事故造成的不利影響。

但經理顯然是垮了。要真是心灰意冷的話都還好。古力和他老婆都勸他,沒什麼用。他開始亂發脾氣,對每一個人。這個時候就有人不滿。是很正常的吧,再怎麼說也是僱傭與被僱傭的關係,我們為你無償加班,要求減薪,你還想怎麼想,仁至義盡了。於是開始出現了離隊者,在經理有一次無端的拍桌子謾罵之後。

“進公司的門就開始板著臉,出了公司就有說有笑了,你們吃耗子藥來上班,下班了吃瞭解藥了是不是?”

這話說的。兩年以前的話,他絶對不好意思說這樣的話。那時他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長得有點像海龜,富富態態的,一切都好。現在他得比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瘦了三分之一,臉拉長了,皮膚好像也黑了不少,拍着桌子,聲嘶力竭。

那一天就有倆人辭職的。這兩年來,公司只進過人,沒出過人。算我一共是十四個人,在一起相處了兩年,那一天之後,就只有十二個了。經理沒再招新人,但我們十二個人要負擔十四個人的工作,互相勻一勻的話,也還好。

要是光這樣也就算了。經理開始瘋狂地往回攬活,圖紙畫不完也要硬頂着畫,每天說的最多的兩句話是“回家沒事幹也不好好學習學習”,“沒啥事就別回那麼早家在公司多畫畫圖”,有倆男生不幹了,男的脾氣本來就比女的烈,成天這麼數落實在是受不了,這倆男生覺得太傷自尊了,其實無論男女,傷自尊都是件要不得的事,這倆男的也辭職了。十二個人變成十個,經理還是沒招人,我們開始有點吃不消了。不過好歹還有十個人挺了過來,大家也覺得盡到人事吧。如果沒出後面的事的話,可能挺過來的人會更多。但是就是接下來這個事,基本是人心喪盡,走的就剩我一個。而我留下的唯一原因是,我明知道接下來的會很痛苦,但我把它當成鯉魚躍的最後一道龍門。挺過這個,我就出徒了。就這樣而已,我把它當成最後的試煉,何況我們現在做的這個大項目,我確實很喜歡。做完這個,我也要離開了。


咲夜又給我拿了杯可樂,問,哪件事?

我說我說累了,讓我吻一會我就告訴你。

她湊上來,我把頭低下去。牙碰一塊了,我倆都稍微疼了一會兒,然後我吻了個痛快,給自己點了根菸,給她也點了一根,我倆坐在地上,我繼續說。


就是我一個同事結婚了。該同事真的是童顏巨乳,蘿莉人妻,其實比我還大三歲,可是看起來跟高中生似的,在遇到她之前我一直都沒想過這種只可能在小說裡出現的人物真實存在,但確實是有的。我有一個朋友的媽,四十多了,瞅着跟剛三十似的,真有長的年輕的人,跟人家比不了。

說回正題。同事和她男朋友大學同學,畢業都好幾年了,終於準備結婚了,大家都很高興,事故以後也缺點喜事來沖淡一下又鬱悶又悲催的氣氛,請柬拿到手裡時大家都表示會包個紅包去參加,並且要把她和新郎灌趴。她男朋友我們都認識,是個大鋼廠的中層管理人員,常來接我們同事下班,同事的小名是星星(當然不是寺裡那個寅丸),我們都叫她星星姐,管她男朋友叫星星姐夫。當把請柬放我們經理手裡時,叫座的來了。

經理:你們打算度多長時間蜜月?

星星姐:我好說,關鍵是他,他平時倒班多,假期少,結婚的話他們領導能批一個月到一個半月。

經理說,哦,你也知道咱們公司挺忙的,結婚,度蜜月,都是那麼回事,不是啥大事,工作比較重要,我批你一個禮拜的蜜月,好吧,婚前一個禮拜,婚後一個禮拜,倆禮拜應該夠了。我跟你說,這些都是虛的,多畫兩張圖積累一點經驗對以後來說才有大用,等你老了,你回想當年,把時間都浪費在花前月下了……

後面的話我們都沒聽進去,因為星星姐怒了。當場就梨花帶雨跑了出去。星星姐其實是挺傳統的一個姑娘,當時也是她帶頭減薪的,要論為公司出力的程度,首先是經理,其次就是她,都儘力到我們懷疑她和經理有地下情的程度了,其實她就是個性太認真,總覺得應該把所有事都做好。結果經理跟她說這些個,實在是太過份了。人家又不是明星沒事結婚玩,這輩子能結幾次婚,就結這麼一次還不讓人家度個蜜月,你這一個裝修公司又不是國家製造原子彈,發射火箭,你是不是真以為人家非在你這干工作不可,太拿自己當回事,太不近人情了。

這個事星星姐夫也挺窩火的,其實他是個老實人,也就這樣的老實人能娶上星星姐這麼傳統的姑娘,他倆都特別老實,跟生人說兩句話就臉紅,但就這個老實人,第二天衝進了經理室要打人,我們把他給硬架了出去,他在經理室怒吼,結個婚不算大事,人這輩子就婚喪嫁娶四件大事你還說不算大事,你他媽還是人嗎?不幹了,星星不幹了,我看是不是不在你這幹她就得餓死,老子養她,去你媽的,你個王八犢子帶拐彎。

那天,走了七個,算星星姐,八個。算我,還剩三個。之前一直沒把總設計師算上,因為他是經理的鐵桿嫡系,沒法算。然後就是招人,招了幾個新人,那兩個同事也走了。走之前她們對我說,你還要繼續在這幹下去?經理他已經沒人性了。

我說,我也快了。你們要是在哪個公司呆好了,告訴我一聲,我也去。


一轉眼,快一年了。我也忍受了不少委屈,我對自己說了好幾次,到這就算了。但是還是挺到了現在,因為覺得差幾個月就一年了,三年,好裏子好面子走人,當時合同上也簽的是三年,挺好。不是我重視那一張紙,我也想過放棄。但是最後還是現在這個大項目留住了我,太大,太好了,讓我覺得錯過了很可惜的程度。雖然在這一年裡,人員換了三四茬,但是,對我來說,這個大項目就是我的終點。做完,就走。


我問咲夜,我要是走了,你走不?

咲夜說,本來不想走,聽你這麼一說覺得挺可怕的,我也走吧。

我說這個項目挺好,我要是不做完了,確實覺得挺遺憾的。也就這樣了,到時候看看是新換一家公司,還是跟妹紅入股,改行。幹我們這行的改行率太高了,我也改改吧。

咲夜說,行。

我說,其實我還有一個疑問,雖然咱倆也算是同居了,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算不算我女朋友呢?

咲夜說,你這話說的真沒有智商。我不是你女朋友,我還是你男朋友?

我樂了,把她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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