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樂和靜流站在玉藻之庭的古建築頂部,望向不遠處的剎那。
剎那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對這場戰鬥很有把握,絲毫沒有決戰時的緊張感。
「姊姊,在這之前,我只想問妳一件事。」
靜流朝剎那踏出了一步,鼓足勇氣,開口。
「姊姊妳……莫非是想找尋自己的死亡之處嗎?」
死亡之處?
對這詞彙感到疑惑的神樂看向靜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在妳和我約定好,長大後要一起旅行之後沒多久就失蹤了。那時的我以為自己被拋棄了,而妳一定在某個地方過著自由的生活吧。」
「於是便捨棄自我,接受自己將成為下任當主的事實。」
「現在,我已經能理解姊姊當時的心情……」
靜流說到這裡,抬起了頭。
「住手吧,姊姊!」
「九尾什麼的,與我們無關……我們倆個,一起逃掉吧!」
「這種紛爭,根本毫無意義……!」
原來靜流在思考的事情,就是這一回事啊……?
在她遇見剎那本人之前,一心認為自己成了被遺棄的一方,而自己信任的姊姊正逍遙自在的過活著。
但到了不久前,她才發現對方其實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好過。
所以,便對先前自己誤會姊姊的事情感到愧疚。
不過,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姊姊幸福。
否則的話,她就不會默默地承接下任當主的位置。
只見剎那的嘴角微揚,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像我們這種人,在這世界上,終究是無處可逃的啊。」
眨眼間,她拉過靜流的手臂,向外狠狠一折,強行奪走了在她手裡緊握的殺生石。
靜流慘叫著倒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受傷的手肘。
一連串的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在父親畏懼我的力量,將我殺害的那一天,妳的姊姊就已經死了。」
她用寒霜般的聲音說。
這句話,結凍了靜流的心,也灼傷了她最後的希望。
「靜流!」神樂慌忙的衝上前去。
我才打算叫住她,剎那便朝她一腳踢去!
她靈巧地閃過了攻勢,送出自己的拳頭,卻被剎那硬生生地接住了。
神樂正覺得不妙,想抽回手的時候,剎那輕輕一笑,將她的手一扯,狠狠地過肩摔,把神樂甩到地上。
為了避免神樂繼續被追擊,我上前擋住了剎那的攻勢。
但她的拳頭如雨點般不斷落下,我甚至無法預測她的方向,只能單靠本能抵擋。
交戰十幾回合後,我還是不可避免地中了幾拳,身體因脫力而躺臥在地。
真強!
單以肉搏的話,我絕對贏不了她。
即使經歷了無數次的訓練,體能相關的活動終究不是我的強項。
沒有能夠增幅靈力的舞蹴,近身戰對我來說便是棘手的項目了。
「真無趣呢,妳們就只有這點程度而已嗎?」
剎那望著成為傷兵倒成一片的我們,露出嘲諷的笑意。
「既然如此,我就來找點樂子吧。」
說完,她握緊了從靜流那裡搶奪而來的殺生石。
血紅色的妖力從掌心擴散,閃電在她掌心蹦出,環繞著她的身體。
不知何時,她的眼白已經被殺生石溢出的瘴氣污染成了黑色。
「咳、咳咳!」
一旁的神樂猛然開始咳嗽。
我連忙轉頭望向她,她跪倒在地,單手掩著嘴,咳出了鮮血。
在她的背後,與她相繫的白叡從法陣中急欲脫出,鮮紅色的殺生石光芒在牠胸口展現。
連我的右胸,也在劇烈疼痛著,傳出了被妖力侵蝕的警訊。
此刻,白叡卻陷入了瘋狂,張開血盆大口,不受控制地朝剎那衝去!
「等等,白叡!」
「土宮,無論妳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妳的殺意卻遠遠不足啊。」
剎那無情地掐著靜流的喉嚨,似乎想以她來作為盾牌。
神樂發現了她的意圖,扯動鎖鏈,即時把白叡拉了回來。
「天真、天真啊!」她見狀,仰頭大笑。
「如果妳不要的話,就由我來接收這力量吧!」
在我和神樂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已經朝白叡衝了過去。
被妖力包覆並強化手掌作出了爪狀,對準了紅光閃耀的位置──!
那瞬間,眼前的空間似乎成了一片血紅。
神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胸口因為相連的靈魂而噴出大量的鮮血。
白叡胸前的殺生石被她取走了。
封印在神樂身上、與神樂靈魂相連的白叡,正在消散。
──不行!
如果白叡死亡的話,神樂也會跟著死去的!
要是現在的神樂不解放殺生石的話,她肯定也會跟著白叡一起滅亡……
這樣下去,就會毫無“未來”可言──
「神樂!」
我衝到神樂的面前,迅速結印,替她施展慈救咒,暫緩了傷勢的擴張。
「夏……希……」
神樂因為傷勢的關係,不斷咳出鮮血,根本無暇開口說話。
我望著負傷的神樂,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明明在前一刻才在內心下定決心,一定要打倒剎那,但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樂負傷倒下……
什麼關西部的部長、對策室的四天王?
沒有了靈獸和舞蹴,居然在實戰的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能夠和神樂一同並肩作戰呢?
「神樂。」我收起手,望著她。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但沒開口回應。
「這世界上,唯一有資格擁有九尾的人,只有妳一個人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背過身,面對眼前的剎那。
「如今已到最後一戰的時刻,請妳無論如何都要拿到它。」
「取得它的瞬間,一定要想著──妳,內心真正的願望是什麼──」
屏除所有雜念。
我握緊雙拳,專注地望著眼前的剎那。
顧不得身後兩人的出聲制止。
我十分清楚我和她的實力差距。
但腳步已經踏出,就沒有後退的可能。
這點,我和神樂一模一樣。
一旦我下定決心,無論是誰,也無法左右我的決定。
解放了殺生石的人,簡直只能用變態兩字來形容。
更何況,對手還是忌野剎那。
我朝她揮出了拳,結合不詠唱的火界咒。
但是,她僅靠一隻手比出的手刀形狀,便將我召喚出的火焰消滅殆盡。
「這麼急著來找我送死嗎?」
剎那揚起了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揮動著手,將灰煙甩開。
我一次又一次凝聚火焰,加諸在掌心,格檔下她的每一個攻勢,並試圖抓出她的攻擊軌跡,趁隙下手。
當她攻擊我的同時,手裡的火焰也將灼燒到她的拳頭。
但她卻像渾然無覺似地、毫不遲疑地落下每一擊。
交手數次後,我馬上意識到──
這樣下去,只是我單方面消耗體力的戰鬥。
一旦我體力被磨光,就是她反擊的時候了。
我是否也應該要解放殺生石的封印呢?
但想起過去被殺生石控制的經驗,我實在不敢貿然測試。
當我在思考的時候,發現她的攻勢似乎緩了下來。
是累了嗎?
不過,有殺生石的加持……又怎麼會累呢?
我不假思索地就將右手伸到她的手腕,聚集火焰,試圖在抓住對方的同時給予攻擊。
不料,她的攻擊居然一個轉彎,反而將我給箝制住!
我隨即抬起腿,朝她踢去,她迅速放開我的手,向後退了數步,避開我的踢擊。
「身手挺不賴的。」剎那笑道,
「但是,不解放殺生石的妳,怎麼可能贏得了我?」
顯然地,忌野剎那十分明白我目前的身體狀況。
再繼續與她交戰,遲早會因為體力不支而露出破綻。
我努力平緩住自己的呼吸。
近距離接觸解放殺生石的人,連帶體內的殺生石也會引起共鳴。
我的敵人,不但有忌野剎那,還有自己體內正在擴散的妖力。
我瞥了一眼神樂和靜流的方向,確認她們與我們之間的距離。
「夏希!妳想做什麼!」靜流注意到這裡的動靜,朝我大吼。
在靜流的呼喚下,一陣歉疚自內心深處湧起。
「對不起,神樂、靜流。」
解開了落在體內的束縛。
從體內開始擴散的妖力,漸漸佔據了整個身體。
「哦?」眼前的剎那挑眉,露出微笑。「早點這樣做不就好了?」
體內的靈力與妖力混雜在了一起,瘋狂地撞擊著我的理智。
像是在沙漠裡連續三天沒有喝水的旅者,因為缺乏著某樣東西而感到煩躁。
所有的負面情感排山倒海而來。
渴望血。渴望殺戮。渴望仇恨。渴望毀滅。
渴望……殺生石!
我向前衝了出去。
感覺自己的身體如箭矢一般,脫離了地心引力,劃過了空氣。
忌野剎那訝異的臉映在我的瞳孔上,我感到自豪地露出微笑,在掌心灌注能量。
一陣火焰從我的手心飛了出去,剎那側身閃躲火焰,我隨即伸出左手,朝她攻去。
她反而捉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撂倒在地,但我靠靈力聚集的波動將她轟了出去。
咒語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所謂的咒語,不過是方便施術者彙集靈力的東西。
對於擁有殺生石力量的我,也不怕自己的靈力耗盡。
將力量匯集在腳部,我移動到了她的面前,補上一記勾拳。
她的身體向後飛出去,又重重跌落下來。
我驚嘆著、也欣賞著自己擁有的力量,居然能輕易地將一個人擊飛到空中。
「妳輸了。」我走向倒在瓦礫中的她,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她低著頭,身體一動也不動,似乎是暈過去了。
我蹲下身,望著她胸前掛著的殺生石,伸出手──
忽然,忌野剎那的身體動了。
蹲下的動作,使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縮短,
而伸出的右手,更是讓我露出了極大的空隙。
「呃……!」
在剎那高亢的笑聲下,靈魂與身體伴隨著疼痛剝離開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胸口被她伸出的手毫不留情地,貫穿。
我能感覺到殺生石的妖力正往傷口聚集,不斷彌補著被攻擊的部位,卻因為罪魁禍首仍停留在裡面,重複著癒合、毀壞的過程。
不斷的輪迴下,時間宛如過了數千萬年般漫長。
無止盡的疼痛,在同樣的感官不斷施加。
──不能讓她拿到殺生石!
此刻,我只有這個想法。
她的大笑聲在耳邊不斷迴盪,諷刺著我的愚昧。
我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在伸出的手上,朝她胸前掛著的殺生石攻去!
火光乍現。
無數的紅色光芒在眼前劃過,飛舞在空中。
「妳?」她猛地回過神來,語氣充滿不可置信。
她眼睜睜看著掛在胸前的殺生石被我拋到後頭,露出憤恨的眼神。
殺生石解放的象徵從她身上褪去。
但我知道──還不夠!
她的手中,現在仍握著原本在我體內的那一顆殺生石。
我憑藉著意志力,撐住即將倒下的身體,向她的手發出一記火刃!
還沒來的及確認自己是否命中了目標,我的身體頓時失去力氣支撐,重重地撞在地上。
體內的靈力在不斷流逝。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逐漸透明,失去了所有知覺。
死亡,似乎就近在咫尺而已。
如果在這裡死去,未來的我是否還是會存在?
對於我出現之後的因果,又會是怎樣安排的呢?
腦中,忽然出現了某個熟悉的人影。
如果在兩百年前的過去死去,我有機會再見到妳嗎?
隱隱約約,我的內心是帶有這種期盼的吧。
朦朧間,耳邊傳來了某人的呼喚聲。
彷彿隔著隔音牆般遙遠,聽不見她呼喚的內容,也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
在這種時間點,奮不顧身衝過來的,也只有她而已了吧。
「神、樂……」
呼吸困難。
不,靈體根本沒有呼吸可言吧?
但在開口的時候,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幾乎佔據了所有氣管。
掌心似乎碰上了某個人的手掌,我下意識地握緊對方。
相對於我化為透明的身體,神樂的模樣顯得格外真實。
神樂似乎說了什麼,我聽不見。
我也只是扯動著喉嚨,使勁發出聲音。
「九尾,就交給妳了……」
意識漸漸薄弱下來。
目光所及之物,已經無法在腦中構成完整的畫面。
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化為白色的靈氣,隨風消逝。
最後,鬆去了全身的力氣。
所有感官,一同沉入了漆黑的深海之中。
從這裡開始進入某個階段,至於是什麼階段呢……(笑)
我很不喜歡讓自家主角擁有主角威能,所以都會對主角S一下。
看看楔子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