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消長僅是數月,往昔得勢的敬嬪已成後宮中人人聞之噤聲的名字,而中殿兩字日益被人提及,勉強能與之抗衡的唯有禧嬪,但與當日敬嬪之勢相比,禧嬪宛如強弩之末。
嚴妍倒是發現了一件異事,長今逐日與王上走近,兩人時常繞著宮殿周遭一同散步,王上滿懷信賴的詢問有關醫術的問題,長今一副恨不得報國酬志的樣貌,沒有察覺他們的四周早充滿密密麻麻的各處眼線,還有閔政浩副提調悵然的目光。
宮殿就是這麼壅塞的所在,依近來王上和長今踐踏宮殿每一寸土地的頻率,和王上迎面撞上也不過是遲早之事。就在長今退宮不久,嚴妍便與王上打了個照面。
「嚴尚宮,且慢。」
有些驚訝對方叫得出自己的名諱,嚴妍靜立一旁,等待王上垂詢。
「嚴尚宮是丹陽君的么女對吧?丹陽君最近過得可好?」走近身側,王上聲調溫暖。
「托王上洪福,家父一切安好。」
「寡人也如此覺得,日前丹陽君還在殿上,大聲駁斥寡人對成均館儒生的政策呢。」
聽得出王上分明話中有話,但就連嘲諷也顯得如此無奈。嚴妍不著痕跡的輕笑著。「家父一片忠心為國,望王上切勿責怪。」
「是啊,這朝堂之上誰不盡心?無不竭盡全力啊。」王上往宮中小徑走去,示意嚴妍跟上。「寡人很早便想一會嚴尚宮,在母后那裡曾聽聞妳的名字,當年入宮之事也是,最近妳和中殿走得親近的消息更有人告知。」
若後宮會在王上身安插眼線,王上難道會缺少消息來源?鬥,不光是在宮後,也在朝前,王家的布局一子比一子落得精準,如此才能構成名為天下的棋局。
思及其間利害,嚴妍對突來的關切已有幾分了悟。
「王上是否想請奴婢告知家父,如今的風向看似順風,但不見得會一路得勢到最後。」當年敬嬪能在後宮如此猖狂,除卻本身的驕縱,不正是因一國君主在背後撐腰的緣故?自燕山君被廢,功臣擁立當時的晉城大君以降,王上便陷入功臣的掌控當中,好不容易等到儒生抬頭,偏偏趙光祖的固執專斷和王上意志相左;如今總算抓到敬嬪一事能剷除功臣派勢力,偏偏王上又擔心向著中殿的另一股勢力崛起,會影響世子繼位,終於將矛頭指向了後宮。
「母后曾對寡人說,嚴尚宮直諫敢言,果然不假。」王上輕笑數聲,復說道:「只是嚴尚宮如此脾性,如何在後宮生存下去?」
「因為奴婢有中殿。」見王上驀地變了臉色,嚴妍才微微一笑。「中殿母儀天下,澤及陽春,後宮中人在中殿的照拂下,皆自份有其歸,才能容得奴婢至今。」
王上臉色稍藹,只是眸光裡更多了幾分深意。俄而,王上像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再度開口:「如今朝堂皆言,寡人對醫女長今的醫術十分信服,也充滿愛慕,依嚴尚宮之見,該如何做?」
「奴婢惶恐。」嚴妍往後退了一步,做足禮數垂下頭來。眼前這位雖受兩班貴族擺布,但未步上兄長燕山君的後塵而安穩坐於王位上,軟中帶硬的手段著實高超。
這廂王上繼續殷勤說道:「為王上分憂解勞,也是宮中女官當做之事,嚴尚宮盡情暢言無妨。」
只怕這一暢言,尹然即刻興師問罪而來。
嚴妍瞟向四周隨從,輕微的嘆了一口氣。「請王上按自己的心意而行。」
「中殿想讓長今成為自己的至密,可是寡人想讓長今當寡人的主治醫官。這,也可以嗎?」
嚴妍忍住不知何處竄上的怒火,心中惡毒的想,兩位上殿果真是夫妻,連逼人表態的手段也一模一樣。
嚴妍恭敬的一福。「請王上遵從自己的心意。」
在寂靜的深夜裡,王上突兀的暢笑起來,笑裡挾雜的語句,卻剛好傳進她的耳中。「妳和中殿這麼好的交情,卻如此阻止她想做的事,這麼一來,中殿可會原諒妳?」
當王上離開時,她確定那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語,也落入了她心裡。「恐怕,中殿是會恨妳的了。」
數日過後,傳聞王上不顧朝廷群臣反對,冊封醫女長今為主治醫官,並賜予「大長今」稱號,徐長今成為朝鮮史上第一位的女性醫官。
嚴妍卻難得的想起許久未見尹然,原就冷清的處所裡,更多了幾分蕭瑟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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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篇真的很難寫,因為小嚴不在權力中心裡頭,要等到王上升遐後才進得去。不過一升遐,後宮的鬥爭戲碼就落幕了。
其實中宗能坐在王位上這麼久,我覺得還是有些能耐,起碼他的恐怖平衡玩得還不錯,可惜他防不勝防,而且文定王后比他玩得更狠更厲害,總覺得這兩位的關係有些像唐朝的李治和武媚娘。
在依舊卡章的路上,作者君仍然秉持每三個月一更的速度孤獨前進著……
我希望你这个坑在添一年,太好看了
照三個月一更的速度,一年更四篇,恩,還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