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幸运手环 于 2012-10-8 18:49 编辑

作者实习归来~~~~~~~{:4_330:}

=================================================================

（十一）

“凌…”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打断了我接下去想说的话，凌莫偏过头用眼神向我示意。我打开座位间的储物箱，拿出一支小巧的蓝牙耳机为她戴上。

凌莫按下接听键，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接着不着一言，似乎在静静的听着对方汇报。那边的通话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我又靠回座椅，扭开保温杯杯口，倒出半杯热咖啡，一口口啜着，能够让人提神清醒的十之八九是苦涩。

博阳县位于博海市北面，距市区高速车程不过一个半小时。去年初，博阳升为县级市后迎来大量开发商前去圈地挖金。照新闻上介绍，凌乔开发的这个楼盘位于博阳新建的市民广场旁的黄金地段。昨日工地因为夜间赶工，工作灯光昏暗，没按要求系上安全防护带的两工人不慎从8楼高的脚手架上失足摔下。其中一人被防护网截住只受了轻伤，另一个则直接坠地身亡。

前不久某中部城市的建筑工地刚发生了一起19人死亡的特大安全事故，全国上下舆论声讨还未平复，赶在这个非常时期出事的确让处理变得更为棘手。

“放在我桌上的文件全部交给楚特助，他知道怎么办。和盛世王总的会面推迟到下周，李局的接风宴让公关部的汪经理代表集团赴宴。”简单的交代完公事，凌莫停顿了一下，换了口气：“钱秘书，昨晚11点发生的事情，直到今早我才知道，现在我也不想再听你解释。我给你三天时间，交接好所有的工作。之后是让我亲自开除你，还是你主动递交辞呈，你看着办吧。”说完，凌莫取下了耳机。

车已经下了三环道，市区的路车流攒动，凌莫放慢了车速。我又倒了半杯咖啡，热气还未散开，不想那人伸手就要夺去。

“空腹不准喝咖啡。”灵巧的避开“禄山之爪”，我仰头一饮而尽，胃部突然被滚烫刺激的咖啡浇灌，刺痛的紧缩，提醒着自己也是腹内空空。

凌莫瘪瘪嘴，故意打着哈欠表示不满，手上打着盘子拐进前面的小巷。

“颜儿，你曾说在报社实习过，那我可要请教你，社会新闻版面的稿件截稿时限是在晚上几点？”凌莫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社会新闻属于机动稿，原则上不超过晚上10点。如果是突发的大事件，经过版面主任和责编上报再通过值班总编同意，可以要求重新排版，特事特刊。”大四那年，我曾在都市报的社会新闻部进行短暂的实习，知道一则新闻的出刊需要经历多道繁复的审核，可是“这次的情况有些…蹊跷。”恐怕这篇报道能通过多道审核登出，也并非报社的主观意愿。

全市众多纸媒，信息源大同小异，最后只有都市报一家报道了这篇消息，指名点姓是凌乔的盘子出了事故。如果其他几家是碍于凌乔集团在博海的势力隐而不报，那都市报又是为何铤而走险，到头来只是发布了一个400字不到的普通稿，却不敢将它放在头版作为重磅独家压阵？这样做法的诡异之处就在于，创造不了更大的新闻价值不说，还得罪了凌乔集团。

我犹自思索着，直到凌莫侧着欺身上来，方觉车已经稳稳的停在小巷边。那人的唇坏意的擦过我的耳垂，接着张口含住轻咬。幸好墨色的反光车窗贴阻隔了车外来往的上班人群，我无奈的偏过头去，听得耳旁淡淡笑声。

“授人以柄，哪怕报社有千百个不情愿，也自然不敢弗了金主的意思。”那人呼出的热气惹得人心中酸痒难耐，“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不入流的小报可以为了抓住广告费讨好任何一家房地产商，但休想在凌乔身上榨取一分钱。过去如此，现在也依然如此。”说完，凌莫为我戴好围巾，吻了吻我的脸颊，替我解开了安全带。

我用手微微扯松领口，抱怨道：“你围的太紧了。”陈述的语句末尾竟带出了几许娇俏，我稍稍一愣，应该是车里的暖气太足，让人发了晕。

可是那人似乎喜欢吃这一套，紧绷的脸庞稍许缓和，只见琥珀色的瞳眸轻点过我的颈部，又滑进我的眼底“我是为你好，小乖。”

作为事业单位，为了紧跟政策走向，也为了丰富职工的精神生活，除了各科的教育教学的参考报刊之外，学校为每个办公室订了三份日报——《人民日报》《博海日报》以及《博海都市报》。两日报虽贵为不同级别的机关报，却依旧应验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每天送来之后直接沦为各办公室裹瓜子壳果子皮的清道夫。后者作为其中唯一的一份市民报纸，自然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宠儿。

“早上好，陈组长。”推开办公室的木门，暖暖的热风令人一酥。即使是再抠门的学校，到了11月底也还是供上暖了。

“早~”陈组长笑着点头看着我，右眼连着眉毛往一旁轻抬。

我循着视线看去，才发现冯天虞在端坐在座位上看着报纸，今天他怎么来这么早。

“冯老师今天也好早。”我边说边取下绕在脖子上的羊毛围巾，只见他隔着厚重的镜片，朝我看了一眼，唇角飞扬的抬手抖了抖手上的报纸，暗红色的报纸题头让人看得分明。

“穆老师也是。”一字一顿，外人听来依旧是那样的谨慎木讷。

放下手中的包和袋子准备坐下，突如其来的一阵轻微的晕眩。我撑着桌子坐下来拉开了抽屉，里面还躺着两颗冯天虞给的大白兔奶糖，是上次我“犯低血糖”后剩下的。我并不想吃，将它们裹进几张废旧的通知单里，一道扔给了垃圾桶。再次关上抽屉，我拧开保温杯，炭黑的饮料流入小杯中。不加糖不加奶精的清咖，那人怎么爱喝口味这么重又伤胃的东西？我打开食品袋，咬下一口三明治，好压住口中蔓延的极度苦涩。

“小穆老师，在喝咖啡吧。”陈组长突然发问。

“抱歉，是不是味道不好闻？”因为供暖的缘故，办公室的门窗紧闭，深焙清咖的味道显得十分浓重，我盖好瓶盖，收好剩下的三明治“我出去吃完再进来。”

陈组长连忙摆手：“不碍事。虽然这味闻着真苦，不过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我家小孩前不久还非要拉着她妈去了那星…星胜克。”

“您说的是星巴克吧？”陈组长应该是把“星巴克”和“必胜客”弄混了。

“对对，就是这名字。一杯黑呼呼的饮料就二三十块，不过孩子喜欢喝也没法。”陈组长一脸老来得子的无奈宠溺，就着紫砂茶杯啜了口茶，接着说：“我这一辈子啊，从没心疼过钱。花在孩子和它身上，值得！”陈组长点了点茶杯，笑道。

我也跟着微笑，组里人都知道陈组是个老茶瘾：“陈组长喝的是…普洱？”我曾不止一次看到他杯子里泡着深褐色的茶叶末，应该是普洱的茶饼冲制。

陈组长听完点头，说道：“我年轻时落下的老胃病，医生嘱咐要忌口，我说成啊！可听说还要忌茶，当时听完心都凉了半截。后来医生又告诉我，唯独这熟普洱可以网开一面，说适量的喝按规矩喝反倒可以养胃。这么十几年喝下来，还真是没有再犯。说到普洱啊……”

一阵推门声打断了陈组长的长篇大论，李老师裹着coach的最新款呢绒大衣款款走了进来。近一个月来，李老师的品味并没有跟着穿着服饰的价格一道提升。这个国际二线品牌，没有某些耳熟能详的大牌招摇，只巧我在某个时尚杂志上随意扫过一眼，不小心记住了。

“哎呀，终于供上暖了。前几天碰上吴秘书，我就让他快跟贾校长反映反映，今年冬天来的冷，要赶快把暖供上才好，害人拿着红笔批阅都冻的手发抖。这样不就好了。”李老师说完，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你看我进来觉得暖和都忘打招呼了，各位早上好~”冯天虞不知是不是真没听见，陈组长倒是一笑而过。

“早，李老师。”我看着她脱去大衣，露出红艳艳的修身长款毛衣，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年近30的女人，李老师的身材还是挺有看头的。

之后陆续有人进来。虽然已经从手机报上得知了新闻内容，我还是从门边竖着的报刊架上取了一份《博海都市报》翻看。

凌莫称其为“不入流的小报”从某一层面来讲，是有失偏颇的。《博海都市报》隶属于博海日报传媒集团，当时我在实习时曾从其他记者的八卦中得知，都市报是集团发行的所有报纸中唯一盈利的一种。它拥有全省第一，全市第二的超高发行量，如此众多的读者和广阔的覆盖度，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广告费进账，而那就是纸媒的命根。

凌乔集团的事故报道没有同我想象中一样蜷缩在社会版的一角，而是夹在两个带图的重磅新闻之间，被挤成一条长方形，标题的黑体加粗小二号字体异常醒目。最诡异的却是跨页的另一边，红底白字的整版广告：伟都·博阳公馆喜封金顶，加推10套面海高层。

预备铃响起，我合上了手中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