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世界里，寒风席卷着山谷。这里几乎没有降水，然而群山的雪盖被狂风切割，仿佛整个地域都在反抗着姜国。飞舞的冰晶夺去了视野，战机依靠着雷达和电子智能飞行。编队没有遭受任何攻击，根据情报，群山中应该密布着守备工事。也许风雪并非完全站在敌人那边，也许战机的反侦能力出色地发挥了出来，也许……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立刻下令编队停止行进。十几架全军中最优秀的战机悬停在山间。“少尉，这种环境不保持行进的话，引擎——”“我知道，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凌打断坐在前方的机长，开始呼叫母舰。因为天候和地形的缘故通讯十分糟糕。最后得到的命令：继续执行原计划。凌没有做出任何违抗军令的行为，然而随着雷达上目标地点的接近她的心跳愈发缓慢起来。视界中白色退却。一座独特的岛显现出来，它漂浮在人为制造的平地之上，被周围的高山隐蔽。这座被镂空的浮岛是极北之民在大陆最坚实的堡垒。只要将它摧毁，就能打开敌国防线的缺口。整个计划酝酿了很久，胜负就在于凌和她负责带领的13架战机，25名空军。“发射！全弹发射！然后迅速撤离战场！”上百颗针状导弹射向被改造成要塞的空岛，整个编队以几乎同步的动作爬升回旋，向着姜的国土返回。身后传来隆隆的爆炸声，无需确认，岛屿正在崩塌。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没有遭遇任何反击。凌的脊柱冻结了。“快！放弃阵型！全单位最速返航！”凌向着通讯终端喊着，如果编队的其他驾驶员不是通过生物科技制造出来的士兵的话一定已经被她吓到。20岁的凌，在这一生中都没有这样恐惧过。金光乍现，灰色的战机染上太阳的颜色。凌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北极之民的力量，就连终年笼罩着群山的吹雪都能一举退散。上方是无数凭空出现的岛，一定是事先隐藏在山中，等到正确的时机一举出动。北极之民没有任何工业科技，然而她们超自然的力量使得空岛成为任意驱使的座驾。而且这样的军队规模，目标显然不是凌的小队。“是的，被摆了一道，”得知敌人的真正意图后，凌反而冷静起来向母舰报告着，“看不清楚，雷达上显示的规模就足有我们的4倍了。撤退吧，希望还有机会……我这边自己会想办法，请立即撤退。”然后切换为编队内部通讯。“听着，所有战机最速返航，格斗人员留下。”通讯中整齐地响起“收到”的应答。13台小型机甲分别从战机后方射出，26名军人，至少让她们中的一半获得生还的机会。第二代人造士兵在执行命令上毫无分差，战机降低高度，分散开来各自在山谷间穿行着。然而凌知道，回去的路上要穿过敌人奔往母舰的主力军队。在她看来造价昂贵的战机并没有里面的量产驾驶员重要，可惜，这场战争中没有“投降”这个选项。敌人的小队已经开始围歼，雷达上友军的光点消失了大半。凌身后的天空已经成为火海，不少格斗机甲还没有从战机中射出就被灼热吞噬。虽然驾驶舱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凌却仿佛听到了爆炸声，和不可能存在的，少女的哭喊。敌国的战斗人员站立在一个个小型空岛上，用凌无法理解的力量驱使被化作钢针的冰柱射来。“就这点本事吗！”凌打开扩音器挑衅地喊着。她知道和敌国语言不通，只想吸引那些雪色肌肤的敌人的注意。小型机甲敏捷地闪躲着攻击，射线武器摧毁了几座迷你岛屿。雷达上已经空无一物。信号在山间的传播十分困难，凌只希望友军的消失中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脱离战场。然而那不可能是她。机甲持有枪械的手臂被破坏，凌操控着另一只手臂使用近战武器继续还击。电池还能持续几十分钟，然后，就是死亡。金属大刀将血肉之躯的少女斩成两截，凌自嘲一样地笑了。“还真是……”背后被击中，下坠过程中飞掷出武器，银色的空岛上又是一阵鲜血喷涌。“浪费啊……”周围的岛接连崩塌，莫非是母舰冲入了敌人的阵营？不对，那种自杀式的反击不是指挥官的风格，想必这个时候“黄龙”正将敌军带入后方，姜国的支配圈。只希望上将没有犹豫就好。如果母舰第一时间调转方向，是有机会的。只希望在母舰调头加速的过程中，能有她的下属降落在舱内。周围的敌岛依旧接连粉碎。粉碎？凌瞥了一眼雷达，竟然还有一架战机留在战场上。“谁在那里！为什么不撤退！？”许久，取景窗上出现了灰色的机体，以及驾驶员的面容。“少尉，还能动吗？”冷静，甚至冷淡的声音反问道。凌的机甲在坠落地面的一瞬间自动调整姿势，双腿落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坡面。“说什么傻话！快撤退！”向着和其他量产士兵毫无二致的机长，凌喊道。“撤退成功的几率小于1‰，和带着少尉一起撤退的几率一样。”凌觉得命运很不公平，为什么自己在将死的时候才出现不服从命令的部下。“来吧，少尉。”“哈……”凌干笑了一声，手动操作机甲一边回避密集的弹幕一边寻找和战机合流的机会。凌剩下的武装只有机甲的拳头，然而敌人攻击的重心早已经落在那架以不可思议的动作闪避，在不可能的姿势下回击的战机上。敌人惊讶地看着突然转向的机甲和空中翻转的战机在下一个瞬间突然汇合，精准地结为一体——就像同一个人在操作两个单位一样，无需任何语言的交流。凌进入了编队07号战机内部。随着座椅移动到战机驾驶舱，凌默默看着机长的背影。这不是她先前搭乘的长机，尽管驾驶员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观。“请下命令吧，少尉。”“随你了。”凌知道自己碰到了一名量产士兵中的异类，更让人哭笑不得地，还是一名超越了她知道的所有士兵的异类。战机接下来的行动和凌预想的一样，向上爬升，刚好赶上敌方主力的末尾已经快要消失在天空中的时候。然后，战机向着东，海的方向疾飞。海岸当然同样驻扎着敌人的军队，然而想必会被从后方冒出来的战机吓一跳吧。如果燃料足够，或许真的能脱离敌人的控区。“你叫什么名字？”凌发问，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击的敌军。“报告上尉，我叫卯。”回答，依旧简单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