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給人世帶來死亡污穢的惡靈,那就是我們,驅魔師的使命。
從懂事的時候開始,驅魔師這個詞就與我脫離不了關係。
學習與人溝通、基本常識,是為了擁有生活的基本功能;
學習法術、劍術,是為了貫徹驅魔的使命。
母親早上總是不在家裡,是出去執行驅魔工作了。
她為了不讓我沒事做,總給我帶了一堆的習字本、咒語書,並且告訴我符咒的功用等等,還帶了一本“驅魔師手冊”,為了以後的驅魔師生涯先行準備。
「我們要變得更強,才可以守護更多的人。」
母親總是坐在廊上,望著遠方,幽幽地道。
我想,她那時候一定是在想念父親。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母親身穿空見家的驅魔服飾,溫柔地輕撫我的頭說:
「小希,妳要永遠記住──」
「消滅給人世帶來死亡污穢的惡靈,那就是我們,驅魔師的使命。」
她把我帶到了一間陌生的宅邸,會見了一名女性。
她是在先前就經常造訪我們家的早瀨雲音,是母親形同姊妹的朋友,她們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總角之交。
「妳從今天開始就住這裡吧。」早瀨雲音,笑著對我說。
「妳母親決定讓妳跟著我學習劍術和咒術。」
我聞言,望向了母親那裡。
只見母親輕輕點了點頭,證實了這句話是由她所言。
「我知道了,早瀨師父。」
不知是母親覺得自己處境危險、亦或是自己不適合教育孩子,才會將我託付給師父。
她覺得這決定是對我最好的,我也沒有拒絕它的理由。
從那之後,母親只會在每週的週末會來探望我。有時候會問問我的學習狀況、聊聊生活的瑣事,或者是說一些有關驅魔的教誨與故事。
但她最多的時間還是和早瀨師父私談,總是在討論一些攸關陰陽道與惡靈肆虐的事情。
作為空見家的後裔,除了必須承擔比常人更多的責任和生命之外,更必須要做到一點。
──那就是,屏除所有的情感。
對我來說,情感只是在於使命之外的東西,更是讓其他驅魔師迷失自我的多餘之物。
對於身邊的人抱持著越多的感情,只會造成不必要麻煩而已。
為了貫徹這一點,我通常不與班上同學深交,也不喜歡回應她們的搭話。
雖說有些人總看不慣我的態度,但他們就算想對我怎麼樣,只要被我輕輕一瞪就縮到一旁去了。
偶爾,在母親來到早瀨師父家中時,我會聽見她們兩人之間的對話。
她們經常提及有關於我是否該提早繼承貓又的問題,而產生了意見紛歧。
師父也總是要求母親和我能保持密切的接觸,好讓我保留一些孩童的純真。
不過,師父並不知道。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一般人的正常生活早就與我脫軌了。
七歲那年,早瀨師父忽然把一個陌生人帶到了家中。
那個人略高了我一顆頭,烏黑色長髮及肩,酒紅色瞳孔如同母親左耳的殺生石般閃耀。
「未夜,和她打聲招呼吧。」
早瀨師父溫柔地笑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稱作未夜的少女聞言,微微抬起了頭,臉上帶著滿滿的笑容。
「妳好!我叫作早瀨未夜,從今天起請多多指教!」
語畢,她伸出手,與我交握以示友好。
──才初次見面就和對方握手?
在陰陽道中,雙方見面一向都是制式化的寒暄問暖。
由於我一向不怎麼喜愛與人接觸,因此,她的舉動讓我備感詫異,甚至……
有些不知所措。
我愣了愣,遲疑地望了師父一眼,從師父臉上得到確認的訊息後,再看向她。
「我叫空見夏希,請多多指教。」我露出微笑,以平穩的口吻回應。
早瀨未夜,就是這樣突然闖進了我的生活圈。
在她被師父帶回來的那年,她只有九歲,年長了我兩歲。
據師父所說,酒紅色瞳孔在一般人的眼中十分罕見,再加上她的靈感較一般人強烈,經常招致惡靈上身。
異常的瞳色、看得見惡靈、吸引惡靈的體質,使身邊的人──甚至包括她的父母,都十分恐懼著她的存在,認為她是妖物所化。
不久前,惡靈襲擊了她們家,殺害了她的父母。
而她的父母即使再怎樣害怕她的存在,卻還是奮不顧身地守護著使他們落入死亡命運的女兒。
當早瀨師父趕到的時候,她僅能救下奄奄一息的她,作為早瀨家的養女照顧。
對外,她宣稱「陰陽道已經收服了給人們帶來災禍的妖物」,將未夜本來的存在從紀錄上抹消,以新的姓名獲得重生。
從此,她就成為了類似於我姊姊的角色。
「小夏希。」
這是她第一次呼喚我。
在我背著咒語,努力回想結印內容的時候。
而我只是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瞥了她一眼,等待著她發言。
不過,她什麼也沒有說,反而露出了退卻的眼神,轉過身,飛也似地跑了。
據早瀨師父所說,未夜當時認為我的眼神比惡靈還恐怖,就跑去找師父哭訴了。
師父告訴我,未夜很怕惡靈,所以無法接受她的訓練。
她並不勉強未夜成為驅魔師,儘管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有個徒弟傳承她的驅魔劍法。
「未夜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師父總是這麼說。
「看到她,就讓我沒了讓她成為驅魔師的想法。」
而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們,不需要沒有能力的驅魔師。」
師父只是苦笑了下,沒再多說什麼。
上學,每個小孩都必須經過的過程。
未夜以轉學生的身分加入了小學生的行列,並被早瀨師父規定「上下學都必須帶上夏希」,我也被下了指令「必須跟著未夜」。
我不懂師父下了這個命令的指示為何。
如果是她必須跟著我,那我倒是可以理解,因為她沒有任何力量足以面對惡靈。
但是,我為什麼必須跟著她呢?
「夏希,最近惡靈的出現次數越來越頻繁,妳要多留意一些。如果能力不夠,妳就直接聯絡我。」
「好的,師父。」我點了點頭,笑道。
師父望著我,滿意地揚起了笑容,眼神卻帶著一絲擔憂。
放學後,剛轉學的未夜在放學後和一群高年級生走了出來,一看見我,便和她們熱情地揮了揮手,跑到我的身邊。
我見到她走了過來,便領著她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小夏希。」她尾隨在我的後頭,怯懦地開口。
「妳的目標,也是成為驅魔師嗎?」
對一個空見家的繼承人來說,這樣的問題就像是問我「妳每天都要吃飯嗎」一般毫無意義。
我無奈地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妳不會怕惡靈嗎?如果成為了驅魔師,說不定不小心就會……」
說到這裡,她闔上了嘴。
即使如此,我還是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那是理所當然的。」我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所以,我必須儘早訓練自己,變得更強才行。」
「……哦。」
她愣了愣,艱難地點了下頭,似乎很難接受我的說法。
當天晚上,她興奮地向早瀨師父分享她的同儕相處經驗,看來她似乎和班上相處得十分融洽。
一般轉學生剛到某間學校時對新環境不習慣的現象,完全和她著不上邊。
為此,我更加篤定,她壓根兒就不該是成為驅魔師的料。
過了一年,師父仍舊沒有撤去對於我和未夜的限制。
還有,在這一年裡,未夜屢次嘗試和我搭話,最後都是以沉默收場。
對我而言,她只是居住在同個屋簷下的一般人而已。
與她同行只是一種任務,逼迫我一定要待在她身邊。
至於對話,都要看我自己想不想和她說話來決定。
──畢竟師父也沒有逼我一定要陪她聊天。
那段期間,惡靈肆虐的情形日益嚴重,師父經常早出晚歸,每晚的咒術訓練也都遭到取消。
每天晚上,我都窩在自己的房裡念著咒文,和我同房的未夜總是被我吵得睡不著覺,只好過來找我搭話。
「師父不在的時候,妳都會這樣練習嗎?」
我對她突然放棄睡覺的念頭、反而主動開口說話的行為感到些許訝異,望了她一眼,點頭回應。
「妳是不是很討厭和人說話?」
才剛陷入沉默沒多久,她又接著問了下去。
我點了點頭,順便白了她一眼。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開口問了啊。
「難怪呀。」她說完,居然展開了笑顏。
有什麼好笑的呢?我不解的望著她。
一般人被我這樣冷眼相待,不是嗤之以鼻的走開就是傷心的默默離去,但她居然露出了完全不同於其他人的反應。
「為什麼呢?妳不覺得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是件很令人開心的事情嗎?」
她又接著問。
我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頭望著她,搖頭表示否定。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不必要的累贅。」我反駁。
「不是吧……妳怎麼會這樣想?」
她露出不解的神情,繼續呢喃下去。
我忽略掉她接下來說了什麼,因為我的心思全都在背誦咒文、匯集靈力上面。
某日放學,許多同學都被家長接走了。作為值日生的我和另外一名同學最晚走出班級。我和她揮手道別,走向走廊的另外一邊。
今日的校園,已經過分寧靜了。
過去擔任值日生,即使待得再晚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異常。
安靜得異常。
也許,那就是身為驅魔師的直覺吧。
我走到了學校的後花園。
後花園有個接壤外面的出口,平常都是關閉的狀態,現在卻是大門敞開,似乎在歡迎什麼一樣的姿態。
我繃緊了神經,在腦中模擬出接下來的情況。
也許下一個會出現的是某位被控制的師長、動物的惡靈等等……
「小夏希!」
突然,某人的呼喚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猛得回過頭,見到朝我這裡奔跑而來的未夜。
為什麼她會跟到這裡?
難道是……惡靈製造的幻覺?
不,那不至於能到達令人無法察覺的地步。
還沒等我提問,她就開口了:
「妳怎麼不告知我就隨便來到這裡,還好我剛剛看見妳了,否則師父一定會怪罪我沒有照顧好妳的。」
「學校的氣息很奇怪,我才會來看看。」我說著,走向大門的那一端。
「退開一點,最好不要跟過來。」我冷冷地下令。
「可是……啊!」
她的驚呼,讓我猛地轉過身,望向她的方向。
一隻乾癟的黑色手臂攀上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緊緊扣住。
未夜臉上滿是恐懼的表情,身體不住地顫抖。
但是在被對方抓住的情況下,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遑論是掙扎了。
是人……?是死者的怨靈?還是被惡靈吞噬的人?
顧不得那麼多,我衝向未夜的方向,使盡力氣,舉起手刀,筆直地朝那手臂敲擊下去!
對方發出了來自喉嚨底部的慘叫,抽掉了手,緊握著被我攻擊的傷處。
我將未夜拉到身後,看清了眼前這人的真面目。
「類型D,魑魅。」
我望著在他頭上蠕動著的物體,說道。
看他身上的服裝,似乎是在後花園清掃的園丁,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被吞噬了。
魑魅是某些驅魔師最討厭碰到的敵人。
它會將人活生生地吞噬,侵蝕人的腦部,並且將身體占為己有。
與一般惡靈不同的是,一般的惡靈都為死者的怨念所化,本來就是已死之物的東西,即使殺害了也不會有罪惡感。
但是被魑魅吞噬的對象,在被攻擊前都是普通的活人,所以有些驅魔師會難以下手,殺害那些被魑魅控制的人。
以強度來說,類型D的強度一向是最弱的。
沒有強大的靈力、沒有高智能、也沒有什麼令人畏懼的地方。
但對抗它的難度,主要是出於驅魔師的內心拉扯。
人生第一次碰到真正的類型D,沒想到居然是在自己所待的學校裡。
「未夜姐姐,妳先走吧。」
我記得早瀨師父說過,她很害怕惡靈。
如果讓她見到我斬殺類型D的過程,她應該會無法接受吧。
「不行,師父吩咐過了……」
她坐在地板上,語氣卻在動搖。
為何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遵守師父的約定呢?
算了。
我嘆了一口氣,吟唱起咒語。
解決掉這隻魑魅,應該就結束了吧?
不對。
單單是一隻魑魅,根本無法讓校園變得如此寧靜。
除此之外,一定還有什麼潛伏在這附近……!
隱隱約約,我聽見了草叢裡傳來異樣的聲響。
「站起來,別坐在那裡!」
未夜抬起頭,似乎還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才剛抬起腳,一個黑影頓時竄了出來!
我想也沒想地,翻身擋在前面,舉起手掌,準備施放火界咒。
但還沒唱完咒,強烈的刺痛感和重量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忍不住痛呼了一聲,甩開攻擊我們的罪魁禍首。
果然,它還有同伴!
「快走!」拉起未夜的手,撞開擋在我們前方的園丁,衝離後花園。
沿路狂奔到了校門口,未夜卻拖著我的手,奔跑的速度越來越遲緩。
「小夏希……我……不行了……」
我忘了,她根本沒受過訓練,沿途疾奔很快就耗光了她的體力。
「我先擋著,不能讓這群魑魅離開這片校園,妳去叫師父過來。」
魑魅既然吞噬了活人,就必須要靠對策室的手段來掩蓋這件事。
「可是……」
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快去!」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一定能夠解決。
剛才的失算,只是因為未夜待在那裡的緣故。
「曩莫.薩縛……」
快聚集而來吧,魑魅們。
光是靠火焰,就能將你的一網打盡。
數十隻的血紅色物體逐漸朝我的方向接近。
看來我的靈力量過多也不是件壞事,對於聚集惡靈來說,可是最大的一個利器呢。
「怛羅吒.憾──!」抬起在掌心成形的火球,朝目標投擲!
觸及第一個魑魅後,火球逐漸蔓延開來,頓時將所有湊上來的魑魅化為火海中的一部分。
在那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從火海裡走了出來,全身焦黑,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外皮,被火舌纏繞的火人。
是那名待在後花園的園丁!
我下意識地後退。
他見到我退後的那一步,便像是獵人看見了獵物一般,發狂似地朝我撲來!
我委身一閃,令他撲了個空,隨即穩住身勢,盯緊他接下來的進攻方向。
但是,眼前的景象卻逐漸模糊起來。
──怎麼回事?
我低頭望向自己的手臂,見到溫熱的液體正在流淌。
剛才為了應付魑魅對未夜的突襲,一時之間舉起手,卻因此留下了駭人的傷口。
我低頭望著地板,這才看到地上滿是紅色的液體。
緊接著,眼前的敵人有了動作。
我再度預測他接下來的方向,憑靠直覺閃躲他的攻勢。
不過,身體卻越來越不聽使喚。
師父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到呢?
不,我不能倚靠別人!
如果再唱一次咒,時間肯定不夠。
如果可以的話,縮短詠唱的時間……
母親說過,咒語是為了協助咒術成形的一個不必要的步驟。
即使沒有完整的咒語,也是可以聚集靈力的。
一邊在腦中構造出火焰,一邊匯集靈力,並繃緊神經和對方保持距離。
瞄準頭部!
「不動明王火界咒!」
朝著那人頭頂的魑魅,拋出手裡的火球!
看見火球攀上那人的瞬間,身體唰地一聲鬆懈下來,身體脫力地倒在地上,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光線透入了視網膜。
「小夏希!」某人匆忙地呼喚我,我才睜開了眼睛。
「對不起,都怪我……」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望向托起我的那個人,早瀨師父。
師父身側的未夜則是看向我,露出十分懊悔的神情。
「對不起,師父,我還太弱了。」
如果是稱職的驅魔師的話,即使需要保護再多的人,也不會選擇讓自己受傷的方式。
如果死的是一個普通人,那還無傷大雅。但如果是驅魔師……那麼,接下來就沒有人可以保護其他人了。
「不,妳已經盡力了。」早瀨師父笑著說,笑裡卻帶著苦澀。
師父的眼神,總是那樣悲傷。
像是看著我,卻又煩惱著其他的事情一樣。
「小夏希,我決定要和早瀨師父學習劍術了喔!」
有一天,未夜突然高興的對我說。
我向她投出訝異的眼神,只見她眼神堅定的笑了笑。
「我也想和妳一樣,保護所有被惡靈傷害的人們,變成跟妳一樣厲害的驅魔師。」
起先,我對她的心態變化感到訝異。
但,我不相信她能堅持多久。
畢竟,驅魔師的訓練是殘酷而艱難的,更何況她所修練的,是我努力很久卻無法提昇的劍術。
我以為她遲早會選擇放棄,重歸普通人的行列。
但當她開心地向我炫耀「我可以跟師父交戰三十回合了!」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她,根本就是劍術天才!
早瀨師父在心靈業界是位居第一的劍術大師,一般人和她交戰五回合必敗,和師父學習數年的我,頂多也只能與她僵持十幾回合。
但未夜居然可以在短短時間內,提昇到比我還要高上許多的境界!
自從未夜下定決心踏入驅魔師之路後,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戰戰兢兢地與我對話了。
她總是自顧自的向我傾訴:今天她的練習進度如何、在學校相處的情況……等等的生活瑣事。
這些本來都是早瀨師父會耐心聽的事情,但最近師父不在,她把分享事件的對象換成了我。
起先,我對她所說的事情不感興趣,甚至裝作沒聽見,專心練習咒文。
但隨著她和我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就越覺得不回應她一點似乎不太禮貌,就會勉勉強強回她幾句話。
每次我回答她時,她都會愣了一下,說:「小夏希終於肯回答我了耶!」而開心了一整天。讓我無言以對,覺得她根本大驚小怪。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個月,師父決定要將簡單的任務指派給我們兩個,指使我們一同完成。
對惡靈帶有極大恐懼的未夜,展開了第一次的實戰練習。
我能清楚看見她手裡的劍正在顫抖,握劍的姿勢,同時也是內心狀況的展現。
我吩咐她,如果害怕的話就直接退下便是。
但她搖了搖頭,堅持與我一同上戰場。
總算,在我的指揮與咒法、她的劍術配合下,第一場與類型C戰鬥的實戰練習順利的結束了。
接下來,降在我們身上的任務也越來越多,敵人也越來越強。
我們逐漸養成了一股默契,一個點頭便能知道彼此下個動作是什麼。
對於惡靈的恐懼,也在她的身上消失匿跡。
不知不覺,我和她交談的次數也日益增加了。
也許是一種感染吧。
從那之後,連師父都說我變了。
她說我變得比之前更愛說話,更愛與人接觸,也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
師父擔憂的眼神,似乎也不再掛在臉上了。
也許,師父所說的沒有錯。
──「未夜是個很單純的孩子。」
跟著她,連我的思想也會跟著開朗起來。
連對策室那邊都感到頭疼的淨化工作,她總是第一個跳出來、努力完成靈體的遺願,讓他們了無牽掛地昇天成佛。
她就像對策室的日,照亮了世界;
而我,只不過是靜靜陪襯在一旁的月。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有才能。
對策室和陰陽道無不把她當成寶來看待,所有人也都很喜歡她。
雖然如此,我們卻會開始迷惑──
將她拉進心靈業界的這個選擇,真的是對的嗎?
每當遇見類型D時,她總是紅著眼眶,握住刀的手不住顫抖。
不用想,也知道她正在哭。
她和其他人一樣,無法對著曾經同為人類的同胞下手。
當她帶著軟弱的語氣說自己下不了手時,我只能告訴她,那些人都已經死了。
告訴她,驅魔師的宿命,就是如此。
別人達不到的,我們都要想辦法達到。
如果我們變得更加強大,才能根絕無辜之人被利用、化為惡靈的這些悲劇。
雖然我能夠毫不猶豫的斬下,但我還是能大致體會她的心情。
對擁有同樣身型、曾經一起生活過的人們揮刀,是一個令人無比痛苦的考驗。
每當斬了一次,就是剝開一次自己的心,毀滅一次人性。
也正是因為這樣,師父才會不想強迫他成為驅魔師的吧。
她實在太過單純,單純到讓任何人都不想要讓她知道這世界是如何的險惡。
但是。
一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不明白。
──未夜那時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成為驅魔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