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四點，我們揮別招待我們一整天的櫻女士，啟程前往丹**路上的旅館。

途中，田島優華對我悄聲道：「焰小姐覺得蕾奈、萌盈小姐這一去，勝算如何？」

我嘆了口氣。「恐怕我們不會聽見甚麼好消息。」

優華點頭：「如果真的照焰小姐所說的那樣，真的不會有甚麼好消息……想不到情勢發展會變成這樣。有沒有甚麼辦法可以搜羅證據？」

我道：「我的人在見瀧原市圖書館查資料，但距離太遠了，可能查不出甚麼來，優華小姐要有心理準備。」

優華苦笑：「我在花卷市的人的情況，大概與見瀧原你的人差不多吧。」

後來才知道，原來優華在花卷市，也有像境美羽一樣深悉內情的潛質者幫助。不過這次是境美羽熟悉的領域，所以後來事情峰迴路轉，境美羽的努力應記一功。

丹**路上的旅館，名字叫做『菖蒲宿』，我家買下這旅館時，也沿用本來的名字，只是把旅館從觀光民宿改成商務旅館而已。

這旅館是由一棟大型民宅改建而成的，建築是和式的木結構，有種與鋼筋混凝土截然不同的親切感。但畢竟是商務旅館，上網、公共電腦、列印等商務服務一應俱全。房間的數目是7個，其中一間房當作醫務室使用，傷者吳紀莉香留在裏面。其餘6個房間則撤去床，全部打地鋪，一個房間可以擠上三到四人。會議室兼飯堂則決定為玄關旁的接待用小廳。廚房則利用員工廚房。

我以曉美商社千金的身份接管了整座旅館，立刻讓所有職員下班，並在接下來的兩天休假。女將露出奇怪神色，但她早已接到我母親『全面配合焰小姐』的指示，所以也沒有異議，把場地交給我後，帶著女侍和園丁離去。

從大和郡山市來的是舊人雪埜靜奈。在多摩市討伐後，她在杏子也有參加的南部町大爆發中生還，也是當時慘況、以及杏子行使心靈操縱魔法令在場人類全部失憶的見證者之一。

奈良市的姉川紫蔓來了。20歲的她是開客貨車從奈良家中直接前來，花了一個半小時到達丹**路。

她和麻美學姐合作過好幾次，二人相熟，立刻熱烈地聊起來。

「為甚麼開車來？坐火車或客運不是更舒服嗎？」麻美學姐問道。

「我想你們會需要它啊！」姉川紫蔓嘴角向停在門外的客貨車一努。「我家還有五輛車放在京都市，本來是訂單運完，還沒能派人開回奈良的。如果織莉子小姐需要，我算便宜點租給你們用。」

姉川家是開運輸公司的，以輕型的客、貨運為主。他們的基地在京阪神奈都市圈一帶，但有時也會載客或載貨遠達名古屋、御殿場一帶。

紫蔓這位運輸公司千金也開得一手辣車，後來也因為她這實在和魔法少女拉不上邊的世俗技能，讓我們僥倖脫險。這是後話。

這時神戶市和名古屋的援軍也到，神戶市的藤川美央莉是麻美學姐的朋友，我卻不認識。她帶了同屬兵庫縣的蘆名藍來。

名古屋市的美原香留參加過芝公園區討伐，一看見在織莉子身邊的我，便跑過來和我打招呼。

「櫻佳在臨出發前遇上魔獸，她托我帶信說，一解決了海部二町的魔獸，便來與我們會合。」美原香留道。

麻美學姐和藤川美央莉轉過頭來，我乘機向她們介紹美原香留。麻美學姐發揮絕頂的親和力，很快三人打成一片。

「織莉子小姐告訴我們預言了，我還以為我們直接在御寶珠町內集合，但從南丹市過去的山路設了魔法結界，似乎不歡迎我進去。」姉川紫蔓道。「這是甚麼回事？」

「我以為你會選隧道那邊的新路，那邊路況比較好不是？」在花卷市也有開車的田島優華道。

「龜崗公路發生落石事件了，過了四小時還未清場，現在還在大塞車，我就是因為繞路經南丹市來，才花那麼久時間。」姉川紫蔓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內情。」

麻美學姐迅即用她悅耳的音調，把到現在為止的來龍去脈告知姉川紫蔓等人。

眾人本來都以為只是地形比較棘手的魔獸爆發討伐；聽見直到現今的事態發展後，臉色都是一變。

「這種事情我從沒聽說過啊！」美原香留道。

「你若想現在退出，絕對來得及。」野野原萱冷冷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美原香留忙道，「我是說，從來沒有聽說過當地的魔法少女死守著即將有瘴氣爆發的市町不放的。又不讓我們戰、又不打算逃，她們到底想怎樣？」

「希望萌盈小姐回來後可以回答到香留小姐這個問題吧！」麻美學姐苦笑。

「麻美小姐覺得萌盈小姐這樣去談判，成功率有多大？」姉川紫蔓道。

麻美學姐托腮：「若是我的話，曾經出生入死的拍檔出面保證織莉子小姐沒問題，除非特別情況，不然我一定會相信呢。」

是啊，麻美學姐就是這麼一個重情義的人，這也是她朋友、戰友滿天下的原因。

「她們都做到擊傷紀莉香小姐了，兒女私情根本沒用吧！」野野原萱道。

「但難道還有其他辦法？」花山院安葉道。

姉川紫蔓似乎完全不放心，向織莉子問道：「需要有備用計劃嗎？或許大家已經有一些備用方案的想法？」

「現在正是要商議這個，請紫蔓小姐給我們一些意見。」織莉子微笑，說道。

大家在臨時會議室坐下。我們把整個旅館的椅子都搬來了，加上窗台和接待櫃，大家總算有地方可以坐，也能喝上熱茶。

我從挎包取出形勢圖，重新鋪在會客廳的几上。

最理想的，也是本來的計劃，當然是入町佈防，以我們擅長的大結界戰法，在爆發的同時把魔獸全都圈困起來，使人類的傷亡減到最低。

老實說，18人對付織莉子預言中的那種程度的魔獸爆發，其實是不足的。但若能成功以大結界圈住魔獸主力，便成功了一半。

當然，那也只能是神名姊妹願意讓我們入町佈陣的情況下，才會實現。

隨著時間過去，神名姊妹放我們入町的可能性變得越來越低。

一直拒絕開町、拒絕對話的御寶珠町魔法少女。現在還設下了魔法結界，令姉川紫蔓卻步。

B計劃，甚至最後方案，也事在必行。

吉葉千穗理弄出晚飯來。這旅館是不提供早餐的，只有員工用的家庭式廚房。臨時臨急，吉葉千穗理竟能弄到食材，並整治給我們16人吃的飯菜，真是很厲害。

吃飯這種事情，對魔法少女還是很重要的，不只能補充身體能量，更是有撫慰心靈的作用。

入夜了，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積蓄了一整天的雨雲終於發威。

門鐘響起。吉葉千穗理前去開門，是一身風露的蕾奈和萌盈。她們都用了擋水魔法，但髮端衣角仍不能避免濺到雨水。

看到她們毫髮無傷，我和優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畢竟誰也不想再多一個吳紀莉香，對本來已經人手不足的我們來說，現在每一雙手都很珍貴。

「情形如何？」最有切身利益相關的花山院安葉問道。

蕾奈搖頭：「很難搞，她們沒有任何回應。」

「甚麼意思……」麻美學姐問道。

「我請她們出來喝茶一敘，沒有人回應我們。」萌盈道。「蕾奈姐姐也以京都市之首的身份請求對話，也沒有回應。」

眾人默然。想不到神名香苗和神名時乃連前拍檔萌盈、京都全府之首的蕾奈的帳也不買。

姉川紫蔓凝視地形圖：「從町外防禦魔獸，我們有勝算嗎？」

田島優華道：「如紫蔓小姐所見，除了兩條行車公路以外，御寶珠町四周都是山林地帶。瘴氣和魔獸可以翻山越嶺，

「那不如我們用舞空魔法上去，再在山上佈防。」雪埜靜奈道。

蕾奈搖頭：「舞空魔法太耗魔力，不能長期使用。若真的全部用舞空魔法上山，恐怕我們全部都會成為疲兵；而且很花時間，更不知道神名姊妹會不會趁機攻擊我們。我們不熟山野地形，一位陷阱型的魔法少女要在視野不佳的山林對付我們，會有很多辦法。」

優華喝了口茶，道：「如果要在町外佈防，唯一的辦法是在兩條行車路上佈置防禦。連明天來和我們會合的詠舞小姐，我們能戰的只有18人，要封鎖整個山林，我們全部人手投下去也才剛夠弄個結界吧！但魔獸通常會在最方便出入的道路先衝出來，而牠們亦會沿著方便的道路擴散。如果可以在路上兜截到魔獸的主力，成功阻止魔獸爆發蔓延到周邊地區了。不過……」

「等到魔獸跑出來給我們兜截，町內的人恐怕都差不多死光死淨了。」我說出優華說不出口的那句話。

眾人聽見死人，都面面相覷。

其實有更絕的方法，就是用結界把全町重重圍困起來，讓魔獸和瘴氣在裏面把人殺清光，說不定把神名姊妹也幹掉；再亂衝亂撞，消耗能量，到了能量水平降低到一個程度，再派人進去動手滅光魔獸。不過這樣便明顯是犧牲御寶珠町全體町民，以保存其他市町了，糟糕到我提也不敢提。

野野原萱拍案站起：「不如我們現在就攻進去，把那對甚麼姊妹給全部做掉。」

這個傢伙，雖然下午被織莉子阻止了，看來根本沒有死心嘛。

果然，花山院安葉沒好氣地道：「織莉子小姐不是早說了嗎？先別說你殺不殺得了那位用陷阱的地頭蛇；你又以甚麼立場去討伐別人呢？神名姊妹只是不讓我們入町而已，又沒真正做了些甚麼，光只這樣你便動手討伐人家，佔理嗎？」

「萱小姐，請別衝動，大家來到這兒，也是想解決問題而已。」蕾奈也道。

京都市的首席也發話了，野野原萱忿然坐了回去。

我環顧四周，眾人都沉默不語，但都對野野原萱露出不甚贊同的神色。那也是正常的，未到最後關頭，誰也不想玷污自己雙手，對象還是與自己一樣的魔法少女，比討伐人類可能還更有罪惡感。

「從山路偷偷入町如何？」緒方莟道，「我可以操縱人偶上山，先掃蕩了神名時乃在山坡上設置的陷阱，開路給我們進町。」

麻美學姐舉手：「如果說錯了，請莟小姐糾正我；但若我是神名時乃小姐，會利用山勢，亂鎗射殺莟小姐的人偶或攻上來的魔法少女。或許神名時乃沒有像我那樣的鎗械與大砲，但她也可以以發射式的陷阱來代替。」

認識麻美學姐的眾人似乎是想起她的Tiro Finale，不約而同地露出悚然神色。

誠然地勢對神名時乃是壓倒性有利，滾木擂石飛蝗亂箭之類的東西下來，我們不知要死多少次才能攻到上去。

織莉子也道：「我也不贊成莟小姐或各位去冒這個險。」

姉川紫蔓沉吟：「由我假裝送貨入町，實際上是用車子偷運你們過去，這樣如何？如果我真的是送貨的，就算我碰巧是魔法少女，神名姊妹也不可能阻礙我做生意吧？」

是木馬屠城記的計策呢，但事實上，偷偷闖進去後才是問題吧。

「但我們要如何在神名姊妹眼皮底下藏起來呢？時間一長，肯定要讓她們發現的。而且根本沒町民向紫蔓小姐訂了車，這樣小的町，我想町民很快便會發現紫蔓小姐是白撞的。到時就算神名姊妹沒有發現，我們也要率先面對町民的憤怒。」我道。

姉川紫蔓廢然而嘆：「焰小姐說得沒錯，就算我平時開車，很多地方也不能說進去就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幕低垂，大家就自己的戰法和經驗提出一個個計策，但商議起來，也有行不通之處。

天險、形同人質的町民們，還有陷阱和近身戰配合無間的兩名魔法少女。光是這樣，便難倒了我們這支18人的討伐隊。

18人，這數目算是少的，多摩市討伐時的人數比現在還要多。不過這是臨時通知的一次討伐，能召來10人以上，其實已經算多的了。我們這18人中，沒有一位是庸手或新人，戰力可能及得上50名以上的普通魔法少女。不過這戰力也是針對魔獸而言；對手是天險和魔法少女，實力便不容易估計。

「難道我們只能在町外，眼睜睜看著御寶珠町町民成為魔獸的餌食？」野野原萱恨恨地道。

「別這樣吧，她們應該不會真的犧牲自己領地上的人吧？說不定神名香苗和神名時乃真的以為她們能自己料理了那些魔獸呢！」藤川美央莉勸道。

「若她們真這麼想，我便覺得她們眼高手低了。」自身居住地吃過一次魔獸爆發的美原香留插口。

其實還有一招，即偽造疏散警報，把町民盡量疏散出町，但在那時的條件下，我們做不到那點。

能直接改寫大氣電波的魔法少女大瀧砂夜，那時還沒有立約出道。我們町外人若要偽造疏散警報，唯一方法便是直接從氣象局或電台、電視台下手。但要闖入這種地方太困難，又必須在所有電台和電視台同時發表，不然容易被識破。操作時若出了差錯，更會引起其他市町恐慌。

反而神名姊妹就在町內土生土長，若她們願意，利用町內會之類機構要求民眾疏散就行了。

話說回來，那時也已經是周四晚上了，現在才要求人們疏散，也許已經太遲。萬一魔獸在疏散作業途中開始爆發，牠們的餌食毫無疑問就會是那些人心惶惶的町民，後果更不堪設想。

優華忽然道：「要是到最後還是無法說服神名姊妹開町的話，還有一種方法。」

我也不是沒想過優華所說的方法，只是那真的是最後方案而已。

明天將會是說服神名姊妹的最後機會。要是仍然不成功，就等，等到魔獸爆發時，情況混亂、神名姊妹自顧不暇的時候，我們再闖入町去，乘亂暫時接管御寶珠町並追擊魔獸。

當然我們不會傷害神名香苗、時乃二人，也不會真的接管了整個御寶珠町，在一切塵埃落定後，便會把町歸還給她們。但這樣便有強迫神名姊妹服從的成份了，而且很難避免人類傷亡。

「當然呢，如果最後能說服神名姊妹開町，那就萬事大吉。」優華苦笑。

眾人望向織莉子，等候她的最後決定。

織莉子仍然坐在位子上，慢慢把茶杯放回几子。「各位同伴，我在這兒希望大家了解的是，這次不同一般的魔獸討伐，雖說我們會盡全力不讓這事情發生，但很有可能，我們要和神名香苗、神名時乃正面衝突。如果不願意看到這事情發生的話，現在可以離去，下一次討伐戰時再來。」

也就是說，織莉子接納了以優華的方案為最終後備方案。

有可能與神名姊妹發生衡突，也有可能需要參與殺傷魔法少女，玷污自己雙手。

好一會，沒有人說話，但也沒有人提出退卻。

唇亡齒寒的威脅下，安葉、皇惟心和野野原萱是不可能退走的了；京都府的魔法少女也同理。但似乎其他縣的魔法少女也不打算離開。

「織莉子小姐既然這麼決定，我當然要幫你呢！」麻美學姐道。

「會有『悲嘆之種』收穫的話，我不管其他人講甚麼。」緒方莟道。「反正無論怎樣，魔獸也逃不過全部死亡的命運。」

「隨便，這次市裏派我來跟緒方學姐協同作戰，緒方學姐說怎樣就怎樣。」華園茉似道。

一直沉默的蕾奈說話了：「我剛才聯絡過了。京都市全體明白織莉子小姐的苦衷，並支持織莉子小姐到現今為止的所有決定。」

織莉子動容了。「謝謝大家，真的。有大家襄助，我對拯救御寶珠町中的人命也有信心。」

當然呢，救得一人是一人。

來得這兒的人，都是有覺悟的，無論基於甚麼原因，總之絕不讓魔獸橫行無忌。

明天，會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