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站在窩在階梯間的Spencer面前,仇晨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咪咪立刻決定離棄主人,乘Spencer發愕的瞬間,從風衣中鑽出,一溜煙跑上樓,消失無蹤。
可惡,這隻滑頭貓,一有事就逃得無影無蹤……Spencer咬了咬牙,抬頭對仇晨月僵硬的一笑。「月。」
「我回來了。」仇晨月揚眉,櫻唇扯出一道微笑。「有甚麼不能讓我知道的呢?Ana?」
「這個……」Spencer搔搔頭,「我……月,對不起。」
「真是的。」仇晨月秀眉微皺,蹲下身來。「如果扶著你的話,現在能走嗎?」
「嗯。」Spencer套上風衣,拿起暖包。
仇晨月攜起Spencer的右手,把右手臂環上自己的肩,慢慢把Spencer攜起來。
Spencer比仇晨月高,也比較重。仇晨月有些吃力地走著階梯,Spencer以左手扶著扶手,分散一點重量。二人互相攜扶著,回到樓上的房間。
把Spencer扶到床上,仇晨月拉過被來為她蓋好,再把窗簾拉上,才坐到床沿,低頭俯視戀人。
「痛了多久呢?」仇晨月問道。
「嗯……一個星期左右吧。」Spencer道。其實一直就沒好過,但她還是隱瞞了。
「唔。」仇晨月傾前,拉了Spencer的手,握在右手掌心。「為甚麼不告訴我?」
Spencer嘆了口氣,還是坦白從寬的好。「你在忙校隊的事情,我不想你擔心。」
「傻瓜。」仇晨月苦笑,握緊了戀人的手,「你這樣子我不是更擔心?」
「我答應過,要一直守護你的,我不想反而成為你的負擔。」Spencer道。
那是她答應過林素玉、答應過龍洛平教練、也答應過仇晨月父母的事情。她會一直守護仇晨月,讓她幸福快樂,不讓她悲傷、吃苦和流淚。因為發了這麼莊嚴的誓願,仇晨月之父才『開恩減刑』,在用訓練用的假羽毛球拍揍了她一頓後,把大女兒交給她。
仇晨月抿了抿唇,整個人躺到床上,和Spencer並肩而臥。她伸手,撫摸Spencer的臉。
「月?」Spencer一呆。
「我們當初說好了的吧。」仇晨月道,「2023年1月的時候。」
Spencer當然記得,那是在自己搬來神川市安頓好後,她和仇晨月在家裏悄悄做的一個儀式。那自然不能算是結婚,只是一種訂情的儀式,但也宣讀了『誓言』、互相交換了信物,做得十分認真。
「對,就是那個時候。」仇晨月點頭,「那時候我們說好了甚麼,Ana再說一次給我聽。」
Spencer嚥了嚥口水:「無論富裕或貧窮、無論健康或傷病、無論快樂與憂愁,我們都要坦誠相處,共同面對生命中的一切。」
「所以說你還記得嘛。」仇晨月忍不住,捏了捏Spencer的臉。「這不只是我對你單方面的啊!我吃的苦頭,你也知道,你也保護我和安慰我;同樣的,你的痛苦,也該告訴我,讓我保護你啊。」
「月……」Spencer動容了,但又搖搖頭,「我……」
「我知道的啊,我爸要你發誓永遠保護我、不拋棄我、不讓我吃苦吧?」仇晨月嘆氣。「但這不代表你的痛苦、你的負擔、你的軟弱,便要隱瞞著我啊。我們是戀人嘛,不是該互相保護、互相支持的嗎?」
Spencer無語,低下了頭。
仇晨月捧起Spencer的臉,輕撫她蒼白的臉頰。「我也發了誓的,不是嗎?我也答應過你,要一直保護你、支持你的。所以,Ana,把你的痛苦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好嗎?」
Spencer看著仇晨月的眼睛,看見眼中的堅強和決然。「好。」
「這才乖。」仇晨月笑了,學著Spencer的樣子,摸摸她的頭。
Spencer也笑了,伸出手來,輕撫仇晨月的臉頰:「月長大了。」
仇晨月失笑:「我都25歲了,也出來工作了,Ana該不會還當我是小孩子吧?」
「對我來說,你一直如我們初見時那麼耀眼。」Spencer道。
仇晨月笑了,抱著Spencer的腰。「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那時Ana才是『世界第一主攻』啊。我那時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吧!」
Spencer笑而不語。那是不一樣的。贏盡除了世界冠軍外一切榮譽的自己,在不知道接下來該再追求甚麼的時候、在隊友遭受苦難而必須一個人力撐大局的時候,突然遇到這麼光芒耀眼的、單純地說要跟自己決一高下的小少女,心靈所受到的衝擊,是難以言喻。
可以說,晨月的友誼之手、晨月單純直接的濃烈感情,給了她以往絕對想不到的力量,帶她走出人生低潮,展開新生活。
那已經是7年前的事了。
「差點忘了你也快到我當初認識你時的年紀了……不知不覺,你已經具有能力了。」Spencer笑道。「對不起,月。」
「別再道歉啦,下次記得要告訴我就好了啊!」仇晨月側頭想了想,說道:「總之,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這中國一定有醫生可以醫好你的。」
Spencer 苦笑。真的有?如果真的有治好的方法,那自己當初便不用選擇退役了。雖說那時也28歲了,但晨月的事不算,自己除了膝傷外,身體狀況其實還能在世界頂峰再支持幾年的。
「總之素玉一定會有辦法的!她認識的人那麼多。」仇晨月道。
想起Ekaterina Sadovskaia的膝蓋,Spencer忽然升起了一絲希望。Ekaterina的左膝也有舊傷,一直沒有痊癒過;但她保養得好,打了那麼多年世界級的高強度比賽,從來不使用止痛藥劑,也不必頻繁出入醫院作侵入性治療。
如果可以像Ekaterina一樣,膝傷受到控制,不用做甚麼抽積水之類的慘事,頂多是素玉晚上幫她按摩大、小腿肌肉,那就好了。反正都已退役很久,她不求能再回復比賽狀態,只要做到這種地步,她便滿足了。
「那我去跟素玉講啊!」仇晨月對林素玉的信賴堅牢至極點,興奮地道。「最重要Ana肯去治,那就行了。」
Spencer失笑,如果有辦法,她肯定會試試看的。
仇晨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說起來,你和我老爸老媽見面的那次……除了你和老弟告訴我的那些事情,還發生過別的事情嗎?」
Spencer心中打了個突。「怎……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練習揮拍用的那兩個硬木羽毛球拍在客廳啊!平時老爸不會把訓練用具亂擺的。」仇晨月正容道。「可是問過老爸、老媽和老弟,他們全部不肯說。其實那時發生了甚麼事?」
『妻子』迫問,Spencer掙扎了片刻,決定出賣岳丈。「那時仇伯父說要我『通過考驗』才可以和你交往,所以要我用那硬木羽毛拍接他的招。我不敢還手。」
仇晨月默然不語,掀被下床,走到走廊上,從丟在地上的包包裏掏出手機,直接按號碼打電話。
寧靜的荊區神川大學教職員宿舍,突然傳出怒吼:
「老爸你有沒有搞錯?!不想我遇人不淑就罷了,現在找到個這麼好的,你還動手打人,這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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