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下變起倉猝，但我們都是身經百戰的魔法少女，對付魔獸已經成為達到條件反射的級數。野野原萱第一時間衝前，擋在蕾奈面前，銀光長刀出鞘，把為首魔獸的手齊腕斬了下來。

蕾奈丟下火箭筒發射器，就地滾動，離開了危險區域。

我把織莉子護在身後，檀木弓出現在左手，先來一箭，射爆衝到眼前的魔獸的左眼。魔獸的激光射來，被織莉子放出的寶藍色光球擋偏，我轉身，八支光箭齊射，把魔獸射爆成『悲嘆之種』消失。

這時蕾奈也穩住了陣腳，從裙襬下抽出M16，就地臥射，把魔獸的下肢打得像蜂窩一般。魔獸在怒鳴聲中失去平衡倒下，被野野原萱上前，施以斬頭之刑。

兩隻魔獸轉眼被殺，但隧道口那結界裂縫又衝出新的瘴氣，形成了魔獸，填補消失了的魔獸的位置。

這些魔獸的能量水平都極高，『像素頭飾』閃爍著明亮的光，移動速度很快、激光和『身體』的力量也很大。而且戰意十分濃厚，即使被我們卸去其中一些肢體，仍然使用剩下的單手或腳部，甚至以龐大的身軀攻擊。

連野野原萱也必須斬去魔獸的全部四肢或頭部，才可以令牠們化為『悲嘆之種』，完全解除威脅。

瘴氣的漩渦在御寶珠町上空旋轉、扭絞著，魔獸從町內的山頭翻出來，中了山頭仍然健在的陷阱機關。爆炸聲連發，伴隨著魔獸的詛咒鳴聲與似是人的哭喊聲，場面恍如地獄。

「甚麼回事？難道是魔獸大爆發提前發生了？」以腐蝕光激光鎗護身，紗露道。

「不是，真正大團的瘴氣還沒爆發。」以火炎擊退魔獸的優華道，「這是町民的負面情緒產生出來的瘴氣和魔獸。」

可以想像，由神名姊妹宣佈町民罪狀、並聲明滅町的那一刻開始，町民的恐懼和憤怒便一路增長。

野野原萱一開始便觸動機關，令龜珠新隧被巨石封閉。不，那也有可能本來就是神名姊妹的陰謀，無論野野原萱有沒有攻擊那個魔法結界，可能巨石封路也無可避免。龜珠新隧被封，不只打擊了我們的強攻計劃，更封住了町民的逃路，加強了他們的絕望感。

面對滿山的陷阱機關，我們攻不進去，都感到挫折；困在町中、在魔法少女的力量面前只能顫慄的的人類，絕望的感受應該比我們更強上幾百倍。

這樣的憤怒、這樣的絕望、這樣對命運的詛咒，正是培養瘴氣和魔獸的理想土壤。

在最後的最後，阻礙我們入町滅魔獸救人的，竟然就是我們要救的人，他們自身的絕望所產生的魔獸。

真是諷刺啊！

「這樣不行，必須得快點開通道路才成！」蕾奈咬牙。

野野原萱和紗露對望一眼，立刻分開一左一右散開，護到蕾奈旁邊。

在野野原萱和紗露的掩護下，蕾奈製作出火箭炮，M72向隧道口的結界接連發射，正中魔獸，把那頭倒霉的魔獸射爆成幾顆『悲嘆之種』。

其他火箭砲則打中了結界，把裂洞又開大了一點。但從裂縫中湧出來的仍然是瘴氣，在小小的隧道前廣場迴流，形成魔獸，再一次把洞口堵住，我們仍然無法推進。

彷彿在與二隧隧道口的災難場面呼應一般，後方同伴的訊息也接二連三地傳來。

首先是雪埜靜奈的心靈感應訊息：『織莉子小姐，2A地點情況告急！五隻魔獸同時向我們進攻，茉似小姐和紫蔓小姐已經與之接戰，藍小姐還未醒來，我現在只能用防守魔法守著車子而已，請求增援！』

麻美學姐的心靈感應訊息也傳來了：『我們這邊也受魔獸所襲，織莉子小姐，你們需不需要我們接應？如果要，我們現在向前攻進來！』

『織莉子，1A地點遭遇魔獸攻擊，我們現在正在趕去與蜜小姐、香留小姐會合！』剛好復原到可以協防的吳紀莉香傳來訊息。

『織莉子小姐，我們現在正在撤退往2A地點，這邊守不住了！』這次是緒方莟的聲音，『這麼多魔獸，根本打不完－－嗚哇！－－』

優華和我死命擋住魔獸的激光，好讓織莉子以心靈感應訊息指揮大局。織莉子冷靜的語聲傳進心靈內：『莟小姐你們那邊還好嗎？如果還可以活動，立刻後撤回2A地點支援！麻美小姐，請你們四人全部來到二隧隧道口，麻煩你們了！』

『是！』麻美學姐回應道。

『轟！』的一響，這次蕾奈在M202A1中裝填了燃燒彈，洞口剛形成的魔獸被焚成灰燼。但更多魔獸從洞內湧出，野野原萱雖然在前方斬殺魔獸，但身形仍是留在原地，無法向隧道口更接近一點。

其實結界本身並不易燃，就像混凝土工事一樣。如果沒有人員或車輛、木製工事、甚至魔獸一類的東西為目標，單只一個混凝土牆，燃燒彈並無甚作用。燃燒彈的目標是魔獸，但魔獸的數量實在太多，即使是平時可以把對方陣地燒成白地的強力軍武，面對人海戰術仍是難以招架。

紗露也投出糖果手榴彈。從瘴氣中形成的魔獸首當其衝，一隻手被腐蝕，但仍以另一隻單手發出五彩激光，紗露立刻滾地閃避，再以糖果手鎗狂射，魔獸才被完全腐蝕，化為一灘水中的『悲嘆之種』。

優華一聲悶哼，『啪』的撞到我背上，顯然是吃了大虧。我想也不想，轉身把她護在內檔，光箭射出，把攻擊優華的魔獸射翻。

火光下的優華臉色蒼白，整個左半身都是血，勉強以右手撐持，放出白色的火炎，攻擊我身後的魔獸。「不要理我！快保護織莉子小姐！」

「受傷的人不要說任性的話，現在該由我們保護你才對！」織莉子道，寶藍色繪有花朵圖案的圓球發出，每次圓球接觸到魔獸，均把魔獸的身體部份削了一些下來，化為『悲嘆之種』掉地。魔獸的攻擊力被嚴重削弱，手指被削去，激光也失去了準頭。

在魔獸的激光交錯間，蕾奈的M202火箭砲再一次發射。結界其實已經形同被摧毀了；但野野原萱與紗露對隧道口的衝擊，一次又一次被泉湧的魔獸擋了回來。

與織莉子一起護著優華，我聽見優華的呢喃：「可惡……再有多一點時間就好了……」

可惜，在這新世界，我已經不能再逆轉、再停頓時空、藉此再增添多一點時間。

時間，已經沒有了。

12點正。山頭另一邊的町內傳來陣陣悶響，然後是巨大的爆炸聲。大地震動起來，把一些以腳著地的魔獸掀翻；同一時間，爆風從隧道口狂湧而出，我和織莉子死命抱著優華，不讓受傷防禦力變弱的她被狂風吹走。

魔獸大爆發，正式發生。

在町民全數被困在町內的情況下。

在沒有一個魔法少女在町內防守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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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結界在此時已經消失無蹤。瘴氣和魔獸不斷湧出，還有一些已經無甚生命跡象的人體，被爆發帶了過來，像斷線木偶一般的摔在地上甚至樹上。我們也無暇察看有沒有倖存者。土地的震動仍在持續，燈光全部熄滅，照亮隧道口廣場的是四方八面攻來的五彩激光。

野野原萱殺紅了眼，以長刀把一隻魔獸爛腰劈成兩截；但後面魔獸的激光卻突破了她的防禦，在她左臂上劃過，鮮血立刻迸流，她左手的刀鞘也脫手飛出，化為一道銀光消失。

紗露在我們手上接過了優華，替她急救。不計其數的魔獸擠在這小小隧道廣場中，在只有蕾奈一人的掩護下，以近身戰為主的野野原萱難免受傷。但她也是了得，改為用雙手持刀的一般刀法繼續攻敵，身手也沒有變慢多少。

我和織莉子把紗露與優華護在中間，以弓箭和圓球守護這方寸之地。這時已經管不得誰保護誰，只要有一點戰力遺留，便必得用盡全力與魔獸周旋。

萌盈的心靈感應響起：『這樣無法再往前，怎辦？』

『我以Tiro Finale開路，你和詠舞、惟心小姐趁機衝過去！』麻美學姐回應道。

到了此刻，大家明顯已經無法顧及設定心靈感應訊息的對象了，全部調校到『公有頻道』來。

『但麻美小姐你自己呢？！』九瀨詠舞訝道。

『我會回去2A地點與大家會合，你們別擔心我，快去！』麻美喊道，『Tiro Finale！』

我左臂尚未癒合的傷口，又被魔獸的激光帶過，繃帶斷開，血又流出來。我咬牙，不管那麼多，變出射箭運動中常用的護臂來，纏著左手下臂，以最原始的方法止血。

地上舖滿了『悲嘆之種』，但我的魔力全都要用在戰鬥上面。我本來就不會預留多少魔力在療傷與遏止痛覺方面，有魔法以外的其他方法止血，我也不會介意使用。

『轟』的一聲巨響，蕾奈的機載式SBAT-70式70mm火箭炮發威，她單人操作整部炮機，36管火箭向魔獸最密集的地方發射，火箭推進通道上，魔獸全部爆炸，登時開出一條滿是『悲嘆之種』的路來。

蕾奈順便撈起『悲嘆之種』，快速幫自己的靈魂寶石除穢，一邊帶領野野原萱退回我們所處的廣場外部來。

隧道口湧出魔獸，山頭也迴蕩著魔獸的怒鳴聲。我們不但無法攻進去，反而在這隧道口廣場被困住，動彈不得。

『目測又有14頭魔獸越過山壁，正在向我們攻來！』美原香留的心靈感應響起，『我們擋不住－－蜜小姐，別追！──魔獸正沿著龜崗公路向町界方向高速移動！』

野野原萱面色大變。她是龜崗市唯一的魔法少女，姑勿論龜崗市的安危，她的家人也全在龜崗市，此刻也受到了生命威脅。

『織莉子小姐、各位，南丹市的瘴氣發生嚴重騷動，似乎在與町界外的瘴氣共鳴。你們那邊情形如何？是不是有魔獸逃逸出來了？』從京都市幫助協防南丹市的魔法少女時野櫻佳傳來心靈感應訊息。

蕾奈眼中掠過一絲痛楚的神色，勉力穩住心神，道：『我們在御寶珠町隧道口，全員受傷，魔獸密度太高，暫時無法向前推進。』

『怎麼會……』時野櫻佳訝道，『唔……如果魔獸蔓延到南丹市，我和景子可能擋不住！請蕾奈小姐准許我們召喚市內魔法少女增援！對了，龜崗市那邊怎麼辦？』

『先顧你們自己那邊吧。櫻佳去聯絡朱梨，讓她幫你們召集人手。』蕾奈道，手上的M61　Vulcan沒有停止發射。

紗露用力拉繃帶，幫優華止血。她的左臂和左大腿都被削去了一大片皮肉，傷勢頗為嚴重。

『在2A31地點遭遇魔獸，我們很快便會來到，你們堅持一下！』萌盈的訊息說道。

「這樣……下去，沒有幫助……」優華勉強坐起身來，「還有傷，她們……進來協助我們……進攻，只是送死……」

「我知道。」織莉子沉聲道。「但，至少她們可以幫助我們逃出去。」

我正想把優華按躺回去，聽到織莉子的話，愕然抬頭。

我想我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刻織莉子的表情。

在激光與火光掩映下，織莉子漂亮的綠色眼眸，寫滿了痛苦和掙扎。

是要繼續攻堅、救出御寶珠町殘存的人，還是後退，保存被波及了的龜崗與南丹市的人民生命？

再向前攻下去，我們之中或許有人要迎接殞落的命運。又或許我們全部都要畢命於此，南丹市與龜崗市便沒有人可以守護。

但後退，卻是棄所有御寶珠町的町民於不顧。

御寶珠町，就在眼前。就在前面不夠100米的地方。

到了這一刻，才必須放棄嗎？

織莉子閉上眼睛，心靈感應廣播訊息，傳遍京都府每一個有魔法少女的角落。

『回防南丹市和龜崗市。萌盈小姐、惟心小姐、詠舞小姐，請過來二隧這邊，接應我們撤退。其他人立刻退守龜崗市或南丹市的町界，盡能力展開魔法結界，阻止魔獸前進。』

麻美學姐的訊息率先傳來：『織莉子小姐！？這是！？』

織莉子伸手，用力揉掉眼中的淚珠，發佈的訊息，卻聽不出任何心神搖動之處。『棄町，戰線後退到兩市市界。此刻開始，新的作戰任務是殲除企圖進入龜崗或南丹市的魔獸。莟小姐，我需要大阪府的力量，請你幫助安排，邀請人手協防龜崗市區。』

『……是。我來聯絡真紗子小姐。』緒方莟回應道。

午夜12點34分21秒正。花了足足四天籌備、正式作戰時間六小時，京都府御寶珠町的魔獸討伐，正式宣佈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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