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rd_Skull 于 2013-1-4 14:30 编辑

章十

沿途的魔兽还没来得及发出挑衅的吼叫便被踩扁，度过宽阔的断崖只需轻松一跃，即使是穿行于密林，佐迪亚克的速度也相当快。

走出了黑森林，Miku挺直的腰杆忽地失去了力气，早有预料的Luka接住她。

“逞强的笨蛋。”并不像Miku之前使用的那个用恶魔的秘术制造的坚固强壮的躯体，Luka编织的这个只能勉强起到一个封印的作用，将天使那神圣的躯体与流放地污浊的环境隔离，免受侵蚀。这样的躯体相当软弱。

因为从前的躯壳上沾满了Lily的气息，Luka才一直以为Miku是恶魔的。Luka还为Lily与Miku的关系困惑了好久——以为她俩是使役魔或者傀儡之类的关系。两个人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却常常持有相反的立场，这让Luka几乎都要对自己天生的测谎能力产生怀疑了。

“你也一样。”Miku眯着眼翻了个身，将面颊埋在Luka胸前，露出了久违的甜美微笑。

“那么，还要去凡格丹吗？”想起之前的行程安排，Luka皱着眉头，担心地揉了揉Miku的脑袋。

“当然了，反正凡格丹就在这附近。我可不想被那个满脸堆笑的家伙烦死。”

“呼……好吧。Kaito的确难缠了些。”Luka的脑海中浮现出Kaito脸上刻死了一样的一成不变的笑容。

“才不是那个家伙呢！是另一个叫做‘浩’的家伙！”Miku扯了一下嘴角，脸上说不清是烦恼还是哭笑不得之类的表情，“总是笑。好难缠的。总之去了凡格丹你就能见到她了，大商人手下的头号角色。”

“是吗？被你这样‘称赞’的人，还真是要好好认识一下。”

空旷的田野中没有丝毫生机，在漆黑的夜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雪片像成年男子的手掌般大小，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雪变大了！罗宾！罗宾掉队了……罗宾听得到我吗？”躲在随队法师匆忙结成的脆弱结界中慌忙逃窜着，大个子战士忽然发现队伍中的盗贼不见了。

“不要回头，向前走。”法师回头招呼了一句，与弓手相互搀扶者，脚步不停。

“可是队长……”

法师只是前进，偶尔施展一个定位的法术。

这种天气，能逃得性命就算万幸，谁还顾得上别人呢。

罗宾绊了一跤后便脱离了法师避雪的结界，没有结界保护的小盗贼迅速被大雪困住了。

“我在这里啊……”战士其实离他并不远，罗宾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救救我……”

“救……”

残酷的永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雪自膝盖埋上了腰部，罗宾很快就动弹不得了。

无论是竭力嘶喊，还是放声大哭，悲恸落入雪原，不会有任何回声。依旧是死寂。渗入骨髓的寒冷与被伙伴抛弃的绝望撕扯着本来就不坚定的意志。

已经甘心面对死亡。罗宾的视野渐渐被黑暗吞噬。

“哟，这里还有一个小朋友呢。”干净的声音带着笑意，自头顶之上的某个位置传来。

雪停了？

自积雪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罗宾迷迷糊糊地觉得天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再砸下来了。

“看这身装束，小朋友是盗贼吧。”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是的，我……”罗宾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俯视自己的人，嘴里的话不由得卡住了。

看起来十分轻薄的纯黑裘皮上，流淌着更加深沉的漆黑的发。那人虽然身形十分修长甚至高过普通男性，却有着明显的女性体态。她左手撑一把样式奇特的黑色纸伞，右手握一柄折扇，折扇遮住面颊，只露一双莫测的黑瞳，眼角微挑，仿佛带笑。

巨大的雪片皆被隔在两米以外的地方，只有细微的雪屑慢慢落在纸伞之上。她没有重量一般立于雪上，身不沾尘。

不似凡人。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仿佛有什么重担放下了，眼前的女人满意地眯起眼睛，“小朋友，引我去凡格丹吧。”

“唉？好，好的，”自知是她救了自己，罗宾慌忙起身，翻找着背包中的定位道具、指向道具和地图，“呃，请问您是？”

女人随着艰难前行的小盗贼悠闲地迈开步子。

悠然一笑。

“难得有冒险者不认得我呢。我的名字是浩，可不要忘记哟……”

越接近凡格丹，雪势便越小。不擅长在雪地奔驰的佐迪亚克减慢了速度，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凡格丹虽然只是一个几乎除了城堡就是农田的小地方，但作为麦拉顿家族的领地，它被施与了大量的保护魔法。作为施法中心的城堡，几乎看不到落下的雪。即使是最远离城堡的农田边缘，积雪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到膝。

所以虽然麦拉顿虽然收的税相当重，依旧每年有不少农民来这里谋生。

每到永夜，风雪降临之时，大批的商旅和佣兵就会涌入村庄和城市。凡格丹虽然大部分土地都是耕地，但也不得不招待了数千的外来者。推开烈熊酒馆的破木门，就会发现这里挤满了吵作一团的佣兵。

对于过惯了刺激生活的他们，停留休整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不少人开始寻衅滋事，于是流血事件便成了家常便饭。

“看那，头，那个手里拿着伞和扇子的女人……”

“那不是赏金榜上的那个……”

“操，是值三千金币的那个浩？”

“雪暴”佣兵团团长看着身边吵成一团团员，抱着酒杯耸了耸肩。

“团长，难道要‘冰雹’他们占先？”看着聚在另一个角落的敌对佣兵团摆出了进攻的姿势，自己团的团长却一副混不在意的神情，团里的战士开始坐不住了，“这可是三千金币啊！”

佣兵团长撩起眼皮，瞪了一眼提议的手下：“那群混球愿意去由他们去，你们这群熊崽子一个也不许动。”

就在他说话间，“冰雹”佣兵已经调整好了阵型。佣兵队长坐在最后方，身侧是法师们，弓手在两翼，战士们护卫在前，盗贼悄悄地摸到了她身边。

“格拉齐！给老子把那娘们拿下！！”

“格拉齐”是他们冲锋的口号。随队的法师立即施展早已准备就绪的法术，将诅咒和火球冰箭丢出，给自己施加防御术；早已埋伏好的盗贼刺出了匕首；弓手拉满了弦；战士们紧盯着目标的动作，随时准备冲锋。

一见这幅架势，一同进入酒馆的盗贼罗宾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晕过去了。

名为“浩”的女人却站在原地未动，依旧还是那副藏在扇面后的笑容，只是原本在寻找着什么的目光集中到了一点。

被瞄准的“冰雹”佣兵团团长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被那道目光贯穿了。

胸口一阵凉意。

贯穿心脏的无锷赤刃的漆黑长剑，握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女人原本擎着伞的手里。

被围攻的不过是个残影罢了。

长剑一挑。法师们尚未有所反应，喉咙已经被整齐地切开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旁的弓手和战士。在这样的速度面前，战士们身经百战练出的惊人反应能力全无用处。

最后是准备逃窜的盗贼。不到十秒钟，在莱布韦尔地区还算有些名气的“冰雹”便失去了绝大多数的指挥官。

长剑一翻，黑伞再次撑开了。看客们都挤到了十分边缘的位置，拥挤的酒馆在她身边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哟，两位来了？真巧呢，在下刚处理完些许私事。”

浩转向刚推门进来的Miku与Luka，依旧是满脸笑意。

“雪暴”佣兵团团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抬起手撑在眉骨上，挡住自己的视线。

不能冲动。这三个人显然是约定的会面。自己没有胜利的希望。

总共十三万金的赏额啊……

不……死了什么都没用。

光是那个浩，就难以战胜，更不用说臭名昭著的恶魔使徒。

还有那个恶魔使徒的同伴，黑市价格更高于两者。应该是更加难以对付的角色。

慢慢放开酒杯，团长挥了挥颤抖着的手。

“离开这里……‘雪暴’的！都走！”

随着“雪暴”的离去，原本塞满了酒馆的佣兵不一会儿便走的一干二净。

“真不错，都走光了呢，可以挑张干净桌子了。这些佣兵的卫生习惯真不敢恭维……店家，请给这孩子找个房间。”浩挑了挑眉毛，捡了张几乎处在酒馆正中的桌子，小心地收好了伞和扇子，吩咐店主给罗宾找个房间歇下。

她的下巴略尖，眼角上挑，又总是勾着唇角，显得脸上总带着笑。

“阁下应该也知道，我们已经履行诺言了，那么，阁下的诚意呢？”

Miku甩了甩马尾。“难道黑银城什么时候赖过账。拿去吧，你要的东西。”

一个绿莹莹的小盒子自Miku手中甩出。浩一甩袍袖，将那盒子卷入袖中。

确认将盒子收好，浩抬眼看了看Miku，有些讶异。

“阁下真是客气了，咱家在沃金的产业还要多仰仗阁下呢。”笼着手，浩垂下了眼帘，眸中多了些笑意。

Luka皱了皱眉头。浩一直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窥探着罩在兜帽与斗篷下的自己。

这让她实在是有些不快。

“这位是……Luka阁下？”她终于进入了正题。Luka越发确定这个人来的首要目的并不是那个小盒子。

“请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使徒阁下。请相信，我没有什么不轨的意图。”浩将双手交放于头顶，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双手交放于头顶”本意味着“投降”，在几千年的演变中渐渐有了“无恶意”的意味。现在这个手势通常被用作向对方示好的场合，示意愿与对方友好交谈。

Miku依旧满脸狐疑的神情。她紧盯着浩脸上的笑容，仿佛要在其中找出什么破绽。

“要说什么便直说吧。不要绕弯子。”

“阁下真是直爽呢。那么在下便直言了，”浩用手托着下巴，略一停顿，饶有兴趣地来回看着Miku与Luka，“听闻Luka阁下要去北方？”

“是的。”猜不透对方的心思，Luka只有谨慎地回答。

“您身份特殊，去大圣堂寻求庇护是个明智的选择。”点了点头，浩将目光固定在Luka脸上，“不过，在永夜出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不劳你费心，我……们的城主大人自有安排。”Miku不耐烦地打断浩的话，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

Luka抱起双臂，向后一仰，倚在宽大结实的椅背上。

“在大圣堂，我能得到更好的保护，也能更快地恢复力量。至于旅行事宜，阁下有什么见教？”

“您想要尽快到达的话，我们有惯于夜间出行的特殊商队，可以为您服务……”

“闭嘴！……”Miku霍地站起来，用手指着坐在她对面的浩，咬着牙。

Luka赶紧扶住她的腰，免得她脱力摔倒。

浩一挑眉，看了看Luka，又看了看Miku，也站起身来。

“看来只能谈到这里了呢。本以为可以跟Luka阁下同行的，真是可惜了……在下只是如此一说，使徒阁下也请不要放在心上，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打开折扇，遮在面前，只露出带笑的那双黑瞳。浩一欠身，撑开黑伞，推门离去。

酒馆中寂静得只听到Miku粗重的呼吸声。

“Miku？……”

Miku甩开Luka的手，推门跑了出去。

Luka追出门去，正看到Miku无力地摔在雪地里。

Luka心疼地将她抱起来，拥在怀中：“Miku你……”

“你要去大圣堂就去啊！”将无力的手挥在Luka伸来的另一只手臂上，Miku喘息着朝Luka吼叫，“Kaito的商队经验丰富，跟他们走好了！”

“你在说什么……”

Miku别开脸，不去看Luka。

“在大圣堂，你会得到最好的保护；跟我在一起，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吧。”

果然终究还是独自一人，一直在这无望的大地上走下去，直到被腐蚀得渣都不剩。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Luka扭过Miku的面颊，让她贴近自己，无法移开视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了？”

两人沉默地相互对视着。泪水自Miku面颊留下。

“Luka……

“不要离开……”

“不会的，”将怀中之人拥紧，Luka低声叹息，“不会离开你的。”

将Miku的下巴抬起，Luka注视着她浸满泪水的绿眸，慢慢闭上眼睛。一个轻柔的吻落在Miku唇上。

是与当初的戏弄意味完全不同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