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标题

作者:凌雪
更新时间:2013-01-31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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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遙音的出生證明很快發下來了。裱得精美的加拿大出生證明,記載了小女嬰的英文名字和本裔名字(在這兒是中文名字),以及出生日期,即2030年1月1日。父欄卻是空的,母欄只很簡單的寫了SUNG, Georgina Yaozheng的名字。備註一欄寫上了林素玉的英文全名,註明是『法定監護人』,簽名也是由林素玉代簽。


宋瑤箏永眠於其女兒林遙音出生的同一日,得年32歲。死亡證明也同時發出;林素玉聯絡望月美洲分部副總裁克蕾雅-迪蕾莎‧拉克西亞,著她找尋葬儀社,安排火化和骨灰回神川市的事情。


君灕雖然是第一次接受法律委託,但事情辦理得井井有條,連小女嬰的護照也以急件形式辦好,讓林素玉和Sadovskaia可以帶小遙音回中國。


在醫院,林素玉把約聘書和櫳蕙的護照拿到手上,讓君灕順便幫她辦理了為宋瑤箏與櫳蕙的僱傭合約解約、以及重新由自己聘請櫳蕙的事情。


在醫院病房外,林素玉站在泣不成聲的櫳蕙面前,道:「跟我回中國吧?我需要一個人協助紫絹和婕,幫我照顧孩子的生活起居。請你留在瑤箏小姐的女兒身邊,如果日後她長大了,想知道生母的事,便跟她說瑤箏的事情,告訴她,她的親生母親是個怎樣溫柔善良的女子,又經歷了怎樣的悲哀命運吧。」


至於宋家滅門命案方面;卡爾加里市警方早已當場逮捕那個被林素玉一腳踢翻的大漢,稍後時間也逮捕了意圖抓走宋瑤箏的軍裝頭男子。經過警誡盤問,二人都承認自己是溫哥華黑幫桃李幫的成員,從溫哥華遠道追來卡爾加里,是為了捉住宋瑤箏,迫問她宋家失落財物的下落,並脅迫她把宋家僅餘的物業、農莊等資產轉移到桃李幫名下。櫳蕙的『嫌疑』完全洗清,在供出南智珏哄誘妻子逃走的內情後,這件案子便沒她的事了。


面對Smith警官那無比尷尬的表情,林素玉嘆了口氣,與他握手、告別。


櫳蕙在1月3日被送回神川市,由紫絹接機,從此歸入紫絹節制。


大漢因為持折刀威脅宋瑤箏兩主僕,以及意圖攻擊林素玉一行人,被控以多項意圖傷人罪和襲擊罪。由於軍裝頭男子就是毆打宋瑤箏,致使她受重傷難產致死的元凶,他被控以殺人罪,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恐怕難逃法網。


至於林素玉在1月1日早上雖然一腳踢斷了大漢的兩條肋骨,但因為當時的情況,在2026年11月加拿大最高法院的法庭判例後被視作正當防衛,故此不予起訴。


一身黑衣黑褲,林素玉和Sadovskaia並肩站在郊區葬儀中心的庭園,看著一縷青煙,飄蕩在高藍的天空中,漸漸消失。


林素玉和Sadovskaia帶同宋瑤箏的骨灰和襁褓中的小遙音,在2030年1月12日返抵神川市,剛好和出發回國冬訓的君灕和呂依雲乘坐同一班飛機。


林素玉以支票付清了君灕的酬勞。有點訝異於酬勞的豐厚;君灕把支票小心收藏起來,準備在冬訓第一次放假時拿去銀行兌現。


南家、宋家那些僅剩的親人,也收到了宋瑤箏的死訊,以及林素玉監護養育小遙音的通知。


南曉琪的Email在1月4日出現在林素玉對家庭專用的電子郵箱裏。在艾斯特集團於美國的酒莊工作的她,對小遙音監護權的事毫無異議,只是提及她會在春雨後的農閒時份回中國一趟,探望表姐(林素玉)和寶寶。爽朗的她一向與林素玉投緣,是林家受歡迎的客人,林素玉和Sadovskaia自然歡迎之至。


給宋瑤琴的通知則在1月5日由Romelia Sinori代覆。Sinori稱瑤琴仍未恢復記憶,連誰是宋瑤箏也想不起來,自然也無法對監護權的事有任何意見。至於入土儀式,已經失憶的瑤琴更加不適合參加。


宋啟勇的Email則遲至1月20日才出現;看來米蘭和巴黎時裝展的事令他忙亂到親人的事也無暇理會,甚至連出席瑤箏入土儀式的時間也沒有。Email內容十分簡單,大意是贊成林素玉撫養小遙音、以及認同宋瑤箏的財產的歸屬。『宋家的東西誰愛要就給誰』,那樣子的話,足足講了四次。


以平板電腦閱讀那篇充滿感嘆號的Email,林素玉有些哭笑不得。


啟勇兄還真是,這麼久之前的事了,人都死光死淨了,依她說,就算了吧。


不過,也許也只是因為自己是局外人,才能那麼放得下而已。當時的內情,連自己也不能完全知道,或許當時的局面真的弄得很醜陋也說不定,醜陋到,連提起都是一種罪惡、連想起來一點,也無法不牽動起那個永不癒合的傷口。


現在,連瑤箏姐姐也化為依在南敏身畔的一縷靈魂了,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恐怕也再無從得知了。


林素玉以手指觸控平板電腦的屏幕,看著安優華為她挑選的各種禮儀社和墓碑訂造公司。


那麼多種款式的墓碑、紀念碑,到最後,還是選了與媽媽一樣,但小一號的黑色大理石碑,也只是很簡單地刻上『宋瑤箏,1998-2030』的字樣。


答應過的,在終焉一刻答應過,帶瑤箏回神川市的。這樣,便可以遠離那些風風雨雨、遠離那些強迫她做違心之事的親人,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已經消逝的溫柔、溫暖的時光。


林素玉輕嘆口氣,看著几上的銀色鏤花薰籠。


那是在瑤箏於聖約翰鎮別業找到的遺物。本來打算讓薰籠一直陪著瑤箏的;但因為瑤箏是火化的,便沒了陪葬的空間和需要。她讓到加拿大善後的安優華把這薰籠寄來神川市,在想到作甚麼用途前,先暫時用來做它最原始的功用,也就是焚香。


看著在沙發中抱撫哄睡小遙音的Sadovsakia,林素玉合上了平板電腦,擱放几上,再走到Sadovskaia面前。


「素。」還抱著小遙音,Sadovskaia仰頭,與俯下身來的戀人接吻。


「Tarina。」林素玉以氣音輕喚,牽著戀人空出來的右手,坐到Sadovskaia身畔。「遙音睡著了?」


「嗯,剛喝過奶。」Sadovskaia道。


林素玉細心把小遙音的襁褓包嚴一點,撫了撫女兒蘋果般的柔嫩小臉。「遙音都不太會哭呢。」


「是啊。」Sadovskaia點頭。即使肚餓或是需要換尿布,小遙音也不會放聲大哭,只是斷斷續續的小聲哭泣,這樣聽起來反而比精神奕奕地大哭要令人心疼。


可是抱到母嬰健康院檢查,又帶去給楚真(何櫻嚶、趙怡在中醫醫藝上的師傅,Sadovsakia和林素玉療傷時全身調養的主診)檢查,也發現不到任何問題。


不過也可能跟她們的養育方法有關。母嬰健康院派發的寶寶手冊說,新生兒應該四小時喝一次奶,應該躺平在嬰兒床上好好保暖;但她們不管這一套,看見小遙音好像開始不安地拱來拱去,便準備奶和尿布。除了晚上,小遙音幾乎看不到自己的小床,Sadovskaia貫徹西伯利亞的養育法,縫了個兜囊把小遙音放進去,揹著、抱著走;一有機會便抱著、哄著小遙音。林素玉也會接過兜囊,抱著小遙音在沙發、或在任何舒適的地方,倚靠著一起入睡。


這樣貼身的照顧,小遙音似乎不會有需要大哭的機會。


只有不足一個月大的小遙音當然不可能一覺到天亮。她們把Sadovskaia以前『租住』的房間改為寶寶的房間(其實那也是南敏在生的時候,林素玉的房間),由櫳蕙打地舖相陪。連櫳蕙也跟她們說,雖然遙音小姐會醒,但不太會哭出聲來,只是嗚咽著掙扎扭動。幸好櫳蕙天生淺眠,而且忠心耿耿,很快發現小遙音的需要。


「我本來擔心,是不是瑤箏姐姐生產之前受的苦,讓遙音的腦部受撞擊了,又或是肺、聲帶之類的哪兒受傷了,變得不會哭……」林素玉道,忽然輕笑了一下。「或許,真的有甚麼地方受傷了吧。」


Sadovskaia一呆,省悟過來。「素是說,遙音的心受傷了嗎?」


「有可能。」林素玉點頭。「我不知道像遙音這樣,對外界發生的事明白多少……但我記得,我從小就不太哭。我好像在有記憶時、還沒上幼稚園時便知道,我家和其他家庭不一樣。媽媽在球場上打排球,我要和姐姐、姨姨們一樣,支持在場上作戰的媽媽,贏了一起慶賀、輸了互相安慰;不能哭鬧、不能任性,讓場上的人擔心。」


Sadovskaia伸出右手,摟著林素玉的腰,讓戀人靠到自己空出來的右邊肩窩。


至少自己的家庭,在化為血海火海之前,是正常的,有爸爸、媽媽,有溫暖的床舖和晚餐,有可以撒嬌的對象。那是她非常珍貴的童年回憶。但素的母親在素一歲多一點的時候,就離婚並搬回國家隊宿舍了。由有記憶開始,素一天也沒有經歷過正常的家庭生活。


素太早經歷了太多。或許可以說,素她根本沒有童年,她一開始便被人用成年人的成熟標準來要求,早在依住外祖母家之前,便已是這樣。


所以,那時的紫眸,才這麼堅毅,也這麼哀涼。


林素玉輕輕一笑,「其實那也沒甚麼,大家都很愛我,對我很好。在不是上場打球的時候,媽媽也讓我撒嬌、也會抱著我、親我的臉、說我是她至愛的女兒。只是我知道,即使可以這樣,我也不能像小學一年級時候的晨月那樣,和父親鬧彆扭,黏著我回到媽媽的宿舍房間坐到晚上,直到仇教練來找她哄她時才肯回家。媽媽是國家隊的主力、國家隊的隊長,責任很重大,腰又受了重傷,到後來痛得每晚在床上輾轉反側,也完全無法抱起我……身為她的女兒,我也有我的責任,我應該撫慰她、應該支持她,而不是扯她後腿,讓她擔憂。」


Sadovskaia俯首,親了親林素玉的髮。「很少聽素說這些往事呢。」


「嗯,可能因為我覺得好像不很重要吧?都已經習慣了,也過去了。但如果Tarina想聽,我會講的。」林素玉笑道,仰頭向戀人索得一個唇吻。「怎麼說呢?我很少去想以前的事。那麼多人、那麼多事情,接二連三的來,我只知道想辦法、再想辦法,向前看、向前走,沒時間也沒閒心回頭……或許因為現在有了遙音吧,我忽然很想念媽媽,想起很多以前從沒想起過的事。」


「嗯,我明白。」Sadovskaia點頭。「我也是這樣……這些天,我也想起了很多小時候在西伯利亞的事呢,可能真的因為多了小遙音在吧。」


林素玉輕嘆口氣,伸手撫著Sadovskaia的臉頰。「Tarina陪我回一趟女排國家隊好麼?我很想見見龍教練。」


「嗯?」Sadovskaia側頭。退役後,素真的如自己一樣,把國家隊的事情完全放下。除了過時過節會回去看看、或是私人感情與隊友或教練聯絡外,她很少踏入中國國家隊的女排館或宿舍,也從不對傳媒發表一般意見外的感想,只是專注於Dreams的新生活。


「她和我媽媽當了那麼多年隊友,當年還是她親手牽著我,把我交給老太太派來接我的管家的。後來我在她手底下打了那麼多年球,現在更訓練她的女兒;但我和她好像都很少聊起以前的事。媽媽的事,或是以前的姊姊們的事,也是這樣。」林素玉撥了撥秀髮。「或許我應該帶小遙音去給她看看,大家找個時間,好好聊聊媽媽以前的事呢。那時我還小,很多事都不大清楚。我想龍教練會知道那些事的。」


「好。」Sadovskaia點頭,「很久不見龍教練,我也想看看她。素想去,我便陪你去。」


「嗯,謝謝你,Tarina。」林素玉伸手,撫了撫戀人散落鬢邊的髮,「那我跟龍教練約個時間,到時把小遙音也帶去好了。嗯,也可以順便給曉雪看看,她在Whatsapp問我討遙音的照片呢。」


Sadovskaia側頭,自然微鬈的深棕色長髮披散到肩間,「不是說新生兒應該盡量避免出門嗎?」


「那是因為怕產婦帶孩子串門,月子沒坐好留下病根而已吧?」林素玉失笑,「我和Tarina又不用坐月子。孩子就應該多點接觸各種事物;老是把嬰兒困在無菌乾淨的空間,這樣不會有足夠抗病力吧?」


「嗯,也是,我小時候,村子好像也不在乎這個。誰家媳婦不是生下了、養幾天就下地,然後揹著孩子天天工作?老實說我也是看到伊久美,才知道還有『月子』這一回事。」Sadovskaia道。「我們的冬訓開始後,也帶著遙音去嗎?」


「嗯,我是想如果可以,盡量這樣做。」林素玉愛憐地撫著熟睡的小遙音的額,「我捨不得丟她在家……我想我明白媽媽那時的心情。她帶著我四周去比賽,大概也是因為捨不得把我丟在家裏吧?」


Sadovskaia笑了,把林素玉摟緊了一點。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心性和想法都是像的。


這樣子,這世上會多一位像素那樣的人嗎?不過,自己和素也不再是球手、不再是肩負重任的隊長了,Georgina不需要像素當時那樣,以太小的年紀承擔太多。


她們有能力、也有心力。也許會讓遙音接受類似於素的各種教育、也許也會帶遙音去城郊的山林去,由自己教導她森林的知識。


也許自己和素也會很寵她、把她養得像個公主一樣,也說不定。


或許她也會喜歡上排球吧?畢竟她的素玉媽媽和Ekaterina媽媽也是排球痴;現在還有素玉媽媽打算天天帶她去訓練場,這樣耳濡目染,最易養成興趣。


不過,如果遙音想做別的事情,或只想做個凡人安穩渡日,她也會一力支持的。


遙音,素的女兒,也是自己的女兒。


曾經偷偷做過夢,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那時還沒有愛上素,她也從沒想過結婚,也許像VDLI的龍洛平教練那樣一個人撫養孩子也不錯,雖然辛苦,但不用牽涉到令人頭痛的甚麼男女、夫妻關係中,乾手淨腳。


不過後來愛上了素,這個小小的夢,也就漸漸淡忘了。她會付出一生來愛素、守護素,這個小小的孩子的夢,可以放棄。


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養育孩子的一天。


命運之手,殘忍地奪走了她的重要之物,令她流離、絕望、哀傷。但又把這麼珍貴和美好的素交到她手中,素以溫暖的手和心,安撫、包容、療治了自己。現在,還因為素,而有了自己的女兒……


「素。」Sadovskaia輕喚。


「Tarina,嗯?」林素玉信賴地仰頭,便對上了Sadovskaia深深凝視自己的綠色眼眸。


「我愛你,素。」Sadovskaia柔聲道。


林素玉笑開了,紫色的眼眸,漾著Sadovskaia最愛最渴望的幸福光芒。:「我也愛你,Tarina。」


Sadovskaia放鬆欣慰的笑著,俯下頭去,以雙手環著摯愛的伴侶和女兒;與林素玉的唇瓣相觸,纏綿的接吻,再溫柔的對視。


午餐過後的靜好時光,一雙佈滿淡淡舊傷痕的修長的手,以戴小鑽婚戒的左手持小銀匙,從木盒中取出香餌;以戴月長石手鐲的右手打開鏤花薰籠的蓋。香餌放在小銀箔上,受到埋入香灰中的小型鐵粉熱包(代替小顆的炭)熱力一迫,發出輕淡的清香。


最適合冬天的梅花清香。


裊裊輕煙,在寬敞的客廳浮動。連沙發上抱著小女嬰的深棕髮綠眸女子也激賞地閉上眼睛,舒適地享受。


『素玉妹妹,音樂會真動聽呢!謝謝你和瑤琴陪我來看啊。嗯,時間也不早了,去吃個飯,然後回去吧?』


同一雙手,重新蓋上花薰籠的蓋子。


「嗯。我們回來了,瑤箏姐姐。」


(完)



這篇有很多東西想講, 不過我想我需要些時間整理思緒

後記候補!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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