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喵!!!”
蹲踞在垃圾袋上的黑猫原本困惑的看着逐渐浮现的星斗,忽然却发出惊恐的悲鸣,在黑夜的小巷里奔窜。她感受不到两名少女心中的愤懑,却能感受到身边近在咫尺的杀意——接着,黑色的塑料薄膜毫无征兆的破散开来。里面的垃圾破散一地。
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那里,但是无论是猫的眼睛还是少女的眼睛,都无法看到将垃圾袋撕裂之物的正体。就算它们成群聚集在小巷尽头,占据了原本野猫群聚集的空间……
而如同野猫们一般,它们也进行着“会议”。
交换情报,检讨过时,重新思考如何达到它们的目的,编织出必让某位少女身死的罗网,简单又复杂,单纯而残忍,而这一切的思绪全都出于一个原因——“它们”生来如此。
“它们”被少女们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冠以同一个称呼。“它们”曾是将少女们的“天堂”逼入绝境的恶魔。“它们”既是天灾又是人祸,是少女们命中注定的大敌。
“恐兽”——少女们如此称呼隐藏在小巷里的怪物,以及它们的同类。而它们并非真正的野兽,正如少女们尽管和人类的女孩毫无区别,却并非真正的人类少女一样。而今天,这些名为野兽,实为自律型仿生战斗机械的恐兽们奔走在城市,聚集在黑暗的小巷,唯一的目的便是抹杀一名少女的存在——
电波代替了吠叫,在机械野兽的集群之中传播着决心和意志,曲折光线的力场隐蔽了怪物们猎犬一般的修长身形,却掩盖不住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从屋顶,从垃圾箱,从各种各样的角落里,生活在这个城镇里的猫儿们感受着身边那越发可怕的气氛,相互依偎着低声呜咽……
接着,呜咽的声音消失了。再一次的,真正的动物在仿造的伪兽面前逃离它们原本的巢穴,而在那条有着昏暗灯光的小巷里,闪起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而此时,取代了太阳的一泓清月,正好想流连被褥温暖的女孩一样,缓缓的脱离橙黄色的房顶,向上高升。
“月黑风高杀人夜……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场月下的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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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外卖——不论是在如何的时代,这样的行为都毫无疑问地让人难以忍耐。饿着肚子面朝房门,因为空腹感而感到惴惴不安,就算是能够化身成为战斗机械的少女们恐怕也难以忍耐吧——所以在叹息中,艾莉卡只好又拨通了订餐店的电话,将下单还没过一分钟的外卖订单取消,而薇拉则感叹着命途多舛时运不济,阅读起女仆丝缇卡留下的半成品操作指南。
但是看不懂!只度了一小会儿,薇拉便感到一阵头痛,虽然上面的文字自己拆开来看就看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比最复杂的作战计划时间表还要让薇拉头疼——谁让她的烹饪经验就仅限于打开速热军粮的封口呢?薇拉轻叹一口气,便将操作指南丢在桌子上,朝正向佣兵社二楼储藏室走去的艾莉卡喊道:“艾——莉——我肚子饿了,饿了,饿了!”
“不是有操作指南吗?丝缇卡应该写的很详细了啊?”
“看不懂啦!总之艾莉你来搞了啦!”薇拉撒娇似的这么说道,接着便一溜烟的跑进客厅,坐到了茶几旁边的地板上——不过她很快便被艾莉卡拽着耳朵拎了起来:“你瞎搞什么呀?我还要去给那边那个女孩处理伤口,怎么腾得出手来烧饭?饿了就自己去做呗。”
“那处理伤口我来吧?”薇拉立刻这么提议道,而看起来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也不等艾莉卡表达意见,薇拉便蹭蹭蹭的跑进二楼的储藏室,没过多久便把储存的野战医疗箱拿了下来。而艾莉卡则不那么情愿的走进了厨房,依照操作指南上所写明的步骤准备好了简单的晚饭。将最后一道餐点从烤箱里取了出来,她将半个身子探出厨房,朝客厅的方向喊道:“薇拉,搞定了没有?过来吃饭了。”
“马上好啦。”客厅传来薇拉含混的声音,好像她正叼着什么东西一样。随后,她匆匆忙忙跑进了餐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拿起刀叉,艾莉卡就把她赶去了厨房洗手。而尽管知道自己错了,薇拉还是小声抱怨着艾莉卡“好像丝缇卡或者妈妈一样管着她”。她又花了几分钟才终于开始填饱已经饿的见底的肚子,同时还要回答艾莉卡的问题:“那女孩怎么样了?”
“身体的话,很强啊,受了那么重的伤但是一切生命体征都很好,也没有发烧感染。”薇拉叼着一个洋葱圈,含混不清的回答道:“是个坚强的战士呢,像我们提艾奇奎尔人。”
“是吗?”艾莉卡笑了笑,并没有肯定或者否定薇拉的猜测,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在她的身上寻找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另外,她的武装模块应该也快自行解除展开状态了吧?”
“你关心这件事情干嘛?”薇拉不解的偏了偏脑袋,露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艾莉卡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别嫌麻烦,要是事情搞不清楚,招来了不该招来的东西才是真麻烦呢,要是事情实在不对劲,还是得联络布莉吉特……总之你有发现什么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不过我还没刻意找啦,如果认真找的话肯定能找到的。”薇拉吞下嘴里咀嚼着的东西这么回答。接着,她好奇地打量着艾莉卡若有所思的脸,问道:“那什么证据都没有的现在,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推测的样子喔。”
“推测?没啦,我只是在想跟卡蒂要多少钱的辛苦费而已——不要把玉米挑出来!”
“好好好——”薇拉敷衍似的答应着,将凯撒色拉里的玉米粒又归进色拉堆里。不过,趁着艾莉卡将注意力移动到躺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女身上时,她又将玉米粒挑了出来,迅速移动到餐盘下面。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哎哟!
“我说你啊……都当上副师长了,竟然还用这种拙劣的手法挑食,你是幼儿吗!”“干嘛了!人,人总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嘛!艾莉欺负人!”“我,我——啊啊总之你给我——”“不要~~不要~~就不要~~”
两位少女为了几颗小小的玉米吵闹起来,总算给一直都被倒霉的灰色气氛笼罩的佣兵社换上了亮色的感觉。心情也逐渐好转的二人就这么吃完了晚餐,按照佣兵社的家务劳动顺序,今天应该是薇拉去洗碗。她将自己盛着玉米粒的餐盘和艾莉卡的餐盘拿去水槽。而艾莉卡则走到了那名受伤少女的身边,检查起她的身体和装备来。
白发的少女看起来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是胸口细微的起伏至少说明她已经度过了最难的阶段,腹部的伤口被薇拉用绷带包了个严实,绷带下的填料应该已经开始接受女孩身体的调遣组成新的身体组织——过去的人类肯定没有这么方便吧?艾莉卡又不禁浮想联翩,思考起如今的少女们和“人类”到底有多少不同,又有多少相同。
——至少相同的东西里面有同情心,好奇心和好管闲事吧。艾莉卡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暂时放在一边,她开始专心搜索白发少女身上有没有可以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她很快发现,这女孩的身上连一个口袋都没有。艾莉卡现在面临一个难题:如果她还想继续找些什么,只能脱掉这女孩的衣服了……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更何况还有尚未解除展开状态的武装模块。看着少女胸口的黑色护甲和双手的大臂铠,艾莉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做完了她能做的几乎所有事情了——唯一没能做到的就是等着女孩醒来,而那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嗯?
就在艾莉卡准备放弃的时候,少女装甲上的一个印记引起了艾莉卡的主意。她仔细端详了那个印记很长时间,试着回忆自己脑海中各种组织的徽标徽记,但是却没有一个和少女装甲上的这个印记相近相似。对此感到困惑的艾莉卡也把薇拉交到了女孩的身边,指着那个印记征询她的意见。可是薇拉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过这样的印记:“这个肯定跟提艾奇奎尔没关系啊……”
“威斯特伍德?”艾莉卡猜测到。但是薇拉仍然摇了摇头:“这也不可能……我从来没在梁姐那里看过和这个相似的徽记。”
“唔……”艾莉卡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竖起一根手指:“但是至少我们知道,她是属于某个组织的对吧?而且这个组织应该还不小。”
“为啥?”
“因为你看,”艾莉卡指着女孩的臂铠说道:“这些装甲很显然不是民间能够买到的东西吧?虽然比不上我的武装模块,但是我敢打赌,就算是在帝国军内部,这种材质的装甲模块恐怕也只有一线主力部队的重装突破单位能享受得到——在提艾奇奎尔也差不多吧?”
“只有特种部队,侦察连,还有近卫军才会装备这样的东西……你说得对。”薇拉点点头,却又很快露出困惑的神色:“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们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呀……”
“还是有些别的信息的吧——比如她的伤。”艾莉卡指着白发少女的腹部说道:“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外伤……而且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可几乎就快要死了,但是这伤口可没有一击致死的能力吧?她肯定拖着这伤口走了很远的路而一直无法得到治疗……而起她身上好像也没有携带医疗模块的样子。”
“唔,说的对,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被什么追了。”看了一眼少女腹部的伤口,薇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她看起来……应该是蛮厉害的喔?竟然这样还会被人追,那——呜哇!总觉得我们捡了个大麻烦回来哎!”
薇拉这么说着,真的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相比起来,艾莉卡的反应反而淡定很多,她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少女全身的装甲,希望找到可以存放东西的收纳槽,只可惜装甲模块所有的移动部件全都被锁死,让她根本无法下手。她只好轻叹一声,对薇拉说道:“也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如果真的是大麻烦的话,我们捡到她的时候恐怕就应该已经触了霉头了。”
所以情况大概是是她甩掉了那些追踪她的东西,但是体力不支又没有治疗的手段吧。艾莉卡这么作出结论,露出了爱怜的微笑轻抚着少女的脸颊。她原本一片惨白的脸现在终于有了一些血色,可额头上细密的汗滴仍然警告着旁人,她仍是一个虚弱而无助的人。
“所以我们也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吧?而且她肯定也没吃晚饭呢。”艾莉卡一边用这样的话作为总结,一边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准备给白发少女做点病号餐,至于薇拉自然是留下来看护那女孩。不过巧合的是,就在艾莉卡刚好走进厨房的时候,薇拉却感到一阵内急——她连忙跑向厕所。
这样,就没有人把视线放在那名白发少女身上了。也就没人注意到她的拳头正紧紧握住,还揪起了一小块沙发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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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了。
被无关的人,救了。
伤口,已经不再痛了,也没有流血的感觉,只有好像被人细细擦拭的麻痒感觉……
可是,无关的人,被卷进来了。
大敌的眼睛明明只要盯住自己就好,自己的罪孽明明只要自己背负就好……为什么?
不。
现在不是“为什么”的时候,现在要做的事情,唯有一件……
——怀着这样的思绪,少女感受着空气中的视线,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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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薇拉长出一口气,推开卫生间的门,刚刚急迫的表情已经变得舒服而坦然,她美滋滋的想着等下处理完麻烦的白发女孩之后,就好好洗个澡,将一天的疲惫和倒霉用泡泡浴液和一整浴缸的水冲走——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等等等等一下!”惊讶的薇拉张大嘴巴,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已经顺着声带和嘴巴一口气流了出来:“这这这这搞什么鬼啊!人呢!人呢!?”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哎呀!!”看着面前的景象,就连艾莉卡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惊呼脱口而出——一分钟前还躺在沙发上的女孩,这会儿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一点踪影都没有留下!两人都不禁因为面前的景象呆立在原地,这过于冲击性的场面让两人瞬间都——
“不要愣着了薇拉!那家伙肯定没跑远!”艾莉卡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尴尬的沉默,她几乎立刻跑向衣架,一把抓起装有武装模块的外套便向门口跑去,薇拉也接着慌张的拿起自己的装备紧跟在艾莉卡的身后。两人一同跑出佣兵社的正门——然后,薇拉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哎哟!房门都没开过,那女孩没可能跑到街上的呀!”
回头看去,浅褐色的木门正毫无防备得洞开着,转轴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两人都走得太急,以至于忘记了关门这件事。懊恼的薇拉连忙转身向着屋内跑去。不会错的,她心急如焚又信心满满的想到,一定不会错的,那女孩一定躲在——
“门厅的鞋柜里!”“个头啊!”
艾莉卡毫不留情的吐了莽撞的薇拉的槽,一把拉住了她正欲将鞋柜里的鞋子全都拖出来的举动。到底要多胡来啊!这家伙!艾莉卡郁闷的想到,正准备训斥薇拉几句,可当她的视线从门外的大街上转向佣兵社的客厅时,艾莉卡忽然意识到或许并不应该责备薇拉会有那样的想法——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的同时,房间里也只有她们俩的身影,也就是说——
“薇拉!”艾莉卡简短的呼唤同伴的名字,同时立刻启动了武装模块——事出仓促,虽然只要使用武装模块的一小部分功能,但是她已经来不及设定哪一个部分的模块启动,索性按照紧急状态的完全展开模式。
而她要使用的部分是头部的护具,更准确的说,是头部护具的传感器阵列。看到艾莉卡展开眼前的小型全息屏幕,凝神在狭小的门厅里四下搜索,薇拉也立刻会意,迅速的启动武装模块,沉默地搜索着不过十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全副武装的二人让这场面看起来很有些滑稽,艾莉卡和薇拉无意之中将后背贴靠在一起,好像身处危机的包围之中一般——尽管她们面对的只是米色的墙纸,白色的鞋柜,还有一名不知所踪的少女……
“上面吗!”薇拉大喝一声,飞快举起了手中的重加农炮,将其对准了头顶的灯具。可是她的头顶也空无一物。两人的视线遍寻各个角落,可那白发的女孩却仍然没有任何的踪迹。艾莉卡不禁愤恨的低吟起来:“这家伙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我们捡到大麻烦了……”
“你也知道啊。”薇拉不动声色的小声回答到,表情里既没有戏谑也没有挖苦,冷静的好像冰块一般:“肯定是黑猫惹的祸。”
“同意……”艾莉卡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向门口的方向迈出一步。她暂时还只能假定那女孩仍没有离开房间,自己还有机会挽留下“大麻烦小姐”的机会——但是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艾莉卡,因为你曾经发誓,这个家里不再会上演不幸,这个家里没有人再是孤苦无依的……所以!
终于,艾莉卡抓住了身边寂静空气里的那么一丁点蛛丝马迹。尽管那女孩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伪装得非常完美——但是她伤口绷带上的消毒水味道暴露了她的存在,强化的传感器迅速的捕捉到空气中那微乎其微的化学分子,也察觉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洞的存在——
“抓到你了!”
一面得意的这么大喊出声,艾莉卡一把向身边的一棵绿色植物的方向抓去。在确认到手臂触感的一瞬间,她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接着,一阵炫目的光芒闪过,那名白发黑甲的少女凭空出现在花盆前面。她露出拼命挣扎之前的表情,可是想要挣扎的动作却因为艾莉卡用力攥住她的手腕而宣告徒劳。已经几乎体力耗尽的她只能在言语上做出最后的抵抗:“放开我……”
“很遗憾,不行——虽然这样看起来我比较像是坏人耶。”艾莉卡说到这里不禁耸了耸肩,嘛,不过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啦:“至少在没把你的事情弄明白之前,我们暂时不想让你走啰——薇拉,快把门关好,然后回厨房看着粥。”
“偏让不会做饭的人看着饭,艾莉你这是谋杀喔,谋——好啦好啦我去就是啦!真是的!”
嗯,这才像话嘛——艾莉卡露出了这样的笑容,目送着薇拉佯装生气的走进厨房。接着,她转向白发少女,却不料她却先开口说道:“会后悔的,你们。”
“大概吧——但是你难道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艾莉卡将女孩的威胁一笑置之,松开了女孩的手:“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哦,‘不准逃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