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篇
这是同一个教堂举行的两个婚礼,并不华丽,宾客不多,其中一部分还是双方都邀请的来客。
休息室里,两位新娘,一个表情平静,另一个则像是在发呆。门被从外打开,穿着伴娘礼服的柴雪和羽琳一起走了进来。
“韵诗?”羽琳目送着羽琳和另一位新娘出去行礼,眼看着这位居然毫无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说结婚的人都会害怕,你还好吗?你的手好冰凉。”
相韵诗惊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她心里藏着一些话没说出来,到底能否真正幸福,她突然无法确认了。
“羽琳我——”相韵诗的指甲抠到了羽琳的皮肤,尖锐的刺痛传来,可是管不了这些,韵诗突然双手掩面,带着哭音的声音传出,“像我这样的人,会幸福吗?”
婚礼上相韵诗的亲人并没有出席,只有少数几个朋友同学出现。可是那样的亲人来了,只会招来痛苦吧。韵诗襁褓之中父母便因飞机失事双双去世。她上面有个大十几岁的哥哥,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韵诗的父母属于老夫少妻类型的搭配,但感情却很好,生下韵诗后,将儿女托付给亲戚照顾,乘飞机去补度蜜月,结果一去不复返。此后两兄妹分别被人收养。韵诗被年迈的姨婆抚养到十岁,老人去世后,回到了已经独立并成家的哥哥身边。但两兄妹并没有什么感情,而且韵诗的哥哥是小混混出身,脾气极暴躁。而娶的女人也是厉害角色。十岁以后的韵诗便是在无尽的打骂中长大,但姨婆的教养和天性让她仍然乐观开朗,努力考上了大学,暂时远离了兄嫂。谁知工作以后,兄嫂便盯上了她,所得的工资尽数被他们占去,他们就像无底洞和嗜血的蚂蝗,韵诗避无可避。
不可以认命!
得知了这些后,羽琳和子娟自告奋勇帮她出主意,和贪得无厌的兄嫂斗智斗勇,想办法让韵诗留在了这个城市,而不是回故乡任人盘剥。不过,如果可以,韵诗还是希望能获得亲人的祝福吧,羽琳猜想着。
“安啦,韵诗,就算没有亲人在,我们这些朋友也不会让你显得势单力孤,被婆家欺负。”
相韵诗更加惭愧,“羽琳,不是那回事。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新郎的名字是保余嘉。韵诗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耻,从羽琳和柴雪那里抢走了余嘉。最开始她只是觉得余嘉失恋了很可怜,发善心安慰他。然而心却不知不觉沦陷了。她深知两个人家世并不匹配,不可能在一起。想找机会彻底离开。可是余嘉的父亲突然被隔离调查,保余嘉一瞬间变得一无所有,落井下石之人不计可数。她又不忍心离开了,最终还答应了他的求婚。后来兄嫂因涉嫌传销等不法行为而判刑,一夕之间,幸福似乎触手可及,她却犹豫了,总怕那是一场梦。
“我跟柴雪姐姐说,她说我想多了,我不相信,她让我直接跟你说明白,可是我一直说不出口……”
对羽琳这个朋友,韵诗觉得自己很难启齿个人的事情。要说为什么,或许是觉得会让羽琳烦心吧。
原来跟柴雪谈过了,羽琳心情有点微妙和复杂,到底是嫉妒柴雪更胜任心情垃圾桶,自己不被朋友信任,还有两人交谈心事的默契,总之并不舒服,这像是被人蔑视的感觉。
“韵诗,多愁善感并不适合你。”羽琳双手叉腰,“还有才发现你这种新性格,我真是朋友失格。我们不是朋友吗,下次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啊。再说幸福,谁都值得拥有。你只是喜欢温柔的事物,深深地喜欢对你温柔的人,像是柴雪,余嘉,虽然以前认为你大大咧咧的,但是现在我认为你也是个很内心温柔的家伙,你和余嘉两个很相配,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相韵诗使劲地眨着眼睛,眼眶里聚集起眼泪。羽琳手忙脚乱地递手帕给她,“哎呀,不要哭啊,妆要是花了怎么办?”
韵诗转哭为笑,“谁叫你故意把我话说到我心坎里去的……真是的,一点都不温柔。”
“今天你最大,说什么都对。”羽琳点头附和,确实,相较之下,她远远还不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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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之前,柴雪突然开口对另一位伴娘说道,“如果你反悔了,现在逃婚来得及。”
恐怕这世上没有其他的人会像柴雪一样,劝自己的未来嫂子逃婚。
“虽然哥哥说他这次是认真的,从此改邪归正。不过我十分怀疑其真实性。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他并决定嫁给他。”
新娘应怜贞微微地笑,“你哥盼学并不坏。”
虽然不坏,但也够糟糕了,完全不适合当丈夫。照柴雪看来,有些人的个性完全不适合结婚以及养育后代。柴雪不得不认为,这位从前的同事,未来嫂子思维和常人不同,要么极为天真犯傻,要么就是真圣母,包容性极强,对感情没什么高要求。这两人说来还是因为柴雪才间接认识的,罪恶感不禁充斥了柴雪的内心。得知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并闪电结婚后,用震惊不足以形容当时柴雪的感觉。
柴雪先跑去问女方吃错了什么药,得来的信息是,女方出身书香世家,父亲儒雅善良,属于典型容易吃亏的老好人,乐意撒钱助人,日子逐渐清苦。男方表示这是品德高尚的行为,而不是说傻瓜。女方于是对男方刮目相看,好感顿生。后来女方父亲需要动大手术,钱不够。男方大方地钱包一掏,英雄救美,自此抱得美人归。
这是为钱断送后半生幸福啊!柴雪吐血,况且自家哥哥居然说些大义鼎然的话,柴雪只想到一张假惺惺的造作脸。于是她急冲冲地跑去质问男方发什么神经。结果男方指天发誓,纯粹出于真心。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既然你情我愿,柴雪只好无奈放弃。何况女方父亲不知哪里来的乐观,深信一切都会变好。既然长辈都发话支持,柴雪也回天乏力。
或许真的是老天开眼,哥哥良心发现,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浪子回头。狗屁!哪有那么快!柴雪想起有一次在街上和羽琳和哥哥巧遇,死性未改的他等到只剩下两兄妹后,嬉皮笑脸地嚷柴雪介绍羽琳给他。当时柴雪气炸了肺,狠狠地学了一顿,用词从未有过的严厉刻薄。
没等羽琳从洗手间回来,盼学便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走了。柴雪冷静下来后,不由后悔自己过分了,怎么可以直接说不配呢,仿佛自己身为亲人也在鄙视他的行为。不,不是仿佛,而是事实,再多细微,也是鄙视,柴雪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哥哥的行为,就算是亲人关系,也只是让她不去正视并宣之于口而已。
“如果哥哥辜负了嫂子,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无可奈何地丢下了这句话,柴雪悻悻地放弃。那段时间的柴雪格外暴躁,都快有点歇斯底里了,完全没有往日的淡定从容。
“原来妹妹在哥哥面前是这样的,有哥哥真好。”身为独生女的羽琳没有被吓一跳,反倒像看到新世界,稀奇地看着柴雪难得一见的暴走抓狂,多有人情味,充满真实感,要是憋在心里岂不是难受。
一直旁观的林子娟不禁默默地想,这两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