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結果，黎葒和湛藍暫時被禁足在家。七月份的全國女子排球學界賽改由何朗青和路彤去探訪，由排球欄目的分部編緝黎葒分配採訪資料給何路二人及湛藍撰稿，再由黎葒審稿並發出。

傍晚6點，二人完成在家晩間鍛鍊的流程，湛藍把啞鈴、軟墊等物品收起來。

「唔……不得不說，這樣真的很不習慣。」黎葒嘆氣。「雖說我不介意留在家工作，以前也試過的。但我想我習慣每天去慢跑了。現在叫我一個月不能出門，這樣呢……真糟糕啊。我真怕會越來越晚起呢。」

「葒以前也曾經長期在家工作嗎？」湛藍側頭。

「嗯，2020年秋天時有一段時間吧，不過不長，才一星期左右。」黎葒到廚房準備炸蓮藕餅，笑道。「那時候全國業餘公開賽剛結束。那時採訪的強度很高，藍藍也知道，全國業餘公開賽的賽程特別長，由早上10點開始就在打嘛，一直打到8點、9點的。而且全部都是室外賽，又只有我一個人，採訪得蠻辛苦的。結束後肩傷就完全發作，完全沒有辦法揹著平板電腦坐地鐵，也無法開車。結果就是在家寫稿一個禮拜，期間每天去楚真那兒報到。」

湛藍也由黎葒的帶領下，去拜訪過這位中國女子排球國家隊御用中醫師了。她的膝傷足足五年沒有通過血氣，第一次針炙時血氣突然衝過，痛得像受刑。可是幾次針炙療程下來，膝的扯痛真的減輕了不少，在六月的雨季，也不會那麼嚴重地發熱和腫漲了。

聽說葒由現役時期開始，便受到楚真的照顧。現任的國家隊隊醫趙怡小姐也是楚真的高徒。

「不過那時葒也還有出門吧？去楚真那兒。」湛藍道。

「就是啊。」一邊炸著蓮藕餅（食材是向菜市場協會網站訂購，以速遞送上門），黎葒苦笑。「那時肩傷發炎了，必須全身休息，連慢跑也不能夠。出門針炙時順便買菜，算是透透氣。現在連門也不能出了，我們若有需要，也只能請楚真上門服務了。」

湛藍也跟著苦笑。楚真還提供這種服務？不過這樣上門，費用應該會直線上升吧？不過另一方面，她們一個月不必奔波勞碌，舊傷的部位負擔會減輕不少。

炸蓮藕餅的香氣湧出，湛藍收拾好鍛鍊道具，也到廚房來，照料菜乾湯和涼拌蔬菜。

晩飯的主菜是豬肉餡的炸蓮藕餅，配菜則是平時常吃的涼拌菠菜，這次特地加了夏笋絲和炒過的芝麻，十分香口。湛藍盛好白飯，和黎葒一起在飯桌上共食。

「說起來現在小黃瓜應該開始當造了吧？」把蓮藕餅挾到戀人碗裏，黎葒道，「或許明天去菜市場……唔，不行啊。」

「是啊，現在連警方都建議我們盡量少出門了。」湛藍苦笑，也挾了涼拌菠菜給黎葒，「對了，葒，素玉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叫我看著你，不要讓你偷偷跑出去。」

正在吃蓮藕餅的黎葒只得跟著苦笑：「怎麼連素玉也知道這件事了？」

「恐怕是初蕾總編告訴她的吧！聽素玉說，初蕾總編與素玉的媽媽有交情，所以她們很早便認識對方了。」湛藍扒了口飯，道。

「這世上還有誰素玉是不認識的？」黎葒苦笑不減。「不過我既然答應了初蕾，就不會亂跑出去。藍藍也是，我們在網上或電話訂購東西，送貨來的時候，也要小心門戶喔。」

「好。」湛藍笑著點頭。

二菜一湯的晚餐吃完，湛藍收拾了碗盤去洗。黎葒趁這空檔，回到寢室，從穿去瑞士的那件風衣口袋中，取出那個小錦盒來。

那個東西，本來就是要給藍藍做生日禮物的。明天已經是7月7日，也差不多了。警方不知甚麼時候才抓得到人，到時她們便會解除禁足、準備採訪世界女排大獎賽的事，也要到警署落口供等等，有得她們忙的。不如趁現在有空閒時，先送給藍藍。

今年藍的生日，是她們共渡的第一個雙方的生日。雖然印尼羽協的事出來，這次看來不能帶藍去吃大餐之類的了；但若她想要蛋糕和西餐，她可以訂購，基本的西餐應該也可以煮得出來。

初蕾那本文件夾裏，好像就有幾家蛋糕店的資料。雖然不是網上購買，但應該都可以打電話訂購，讓他們送上門的。

湛藍洗好碗，收拾好廚房出來，便看見黎葒端坐在沙發上，抬頭微笑看著自己。

「藍，過來坐下，好嗎？」黎葒向湛藍招手。

湛藍依言，走到黎葒的旁邊，坐了下來。

黎葒從几子上取了錦盒，放到湛藍手中。

「咦……？」湛藍一怔，看著那個寶藍色的錦盒。

「這是給藍的生日禮物。」黎葒笑道。「其實在瑞士已經買下來的了，本來打算三天後帶你去吃好東西，那時再送給你的。現在好像不可能出門了，所以先給你吧？當天要吃蛋糕還是要怎麼安排，之後再想吧？」

「咦？葒怎麼知道我的生日？」湛藍完全呆住。

「初蕾告訴我的啊。」黎葒理所當然地道。「在出發去瑞士之前，她發Email給我，說是提醒我，你的22歲生日快到了，叫我快為你準備禮物。」

「初蕾總編真是……」湛藍苦笑了一下。葒是前度中國國家隊明星，生日是8月18日的世界女排大獎賽期間，這是很容易查得到的。其實自己也準備要購買禮物送給葒，可是遇上了禁足令，現在暫時沒辦法選購了。

至於自己，根本不是甚麼公眾人物；連Suka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初蕾總編有全部同事的個人資料，她當然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她還會特意提醒葒就是了。

老實說即使和葒在一起了，她也好像從沒想過自己生日的問題。葒是這麼疼她，一直陪伴她，每天都已經過得幸福無比了，實在想不出來有甚麼幸福快樂的事，要特意在生日那天做。對她來說，生日當天，像平時一樣和葒一起工作（今次是在家工作），一起鍛鍊、一起煮三餐共食、一起看排球賽視頻或電視紀錄片、一起休息，這樣已經足夠。

唔，或許那天晚上可以喝點梅酒，然後在床上……嗯，做些快樂的事情吧？她頂多就是想到這樣而已。

沒想到葒竟然知道自己的生日，還專門準備了禮物……雖然早了三天，但還是意外的驚喜。

見湛藍發呆，黎葒笑了笑，道：「藍，打開來看看吧？」

「哦……」湛藍醒覺過來，打開了錦盒。

黑天鵝絨的盒子裏，銀色的戒指靜靜躺在上面。刻了花草紋的磨砂戒身上，鑲了一顆小小的紫藍色蛋面寶石，像夜空的星一樣，閃著瑰麗的冷色光芒。

是戒指？湛藍一愕，抬頭看著坐在隔壁的戀人。

「啊，那只是普通的戒指而已，不是對戒，石頭也只是尖晶石，很一般的東西而已……」黎葒連忙道。「藍戴著玩兒吧？這真的沒有其他意思的……藍？我嚇到你了嗎？抱歉。」

雖然自己不會再有別人；但和藍畢竟只是在一起，唔，一個月多一點點而已。突然便說要結合、要辦手續當家庭伴侶之類的，一定會嚇到藍藍的吧？

「沒有啊，雖然我真的沒想過這種事……但若葒想要藍藍，沒有問題的……」湛藍道，「只是……這好漂亮啊，好像藍寶石一樣呢。會很貴嗎？這樣子戴起來……不見了會怕的……」

「噗！藍藍真可愛。這個不貴，尖晶石和藍寶石的價位差遠了，不用擔心。」黎葒摸摸湛藍的頭，笑道。「藍放心戴吧？真的只是玩意兒的價格而已。」

真是的，藍藍就是這點可愛啊！就像每天買食材時一樣。其實她們收入頗豐，又沒有房租的壓力，吃些好食材絕對沒有問題。但藍藍總是很小心地計算，而且常常捨不得買比較昂貴的東西，例如豆苗和整塊肉之類，而轉買芽菜和肉末……

這戒身的寶石是尖晶石，價格只是藍寶石的十分之一而已。戒身也是輕巧和刻花風格的，鉑金量不多。花錢的地方反而是戒身的工藝，這樣以纏枝花草紋襯托蛋面寶石的設計很特別，聽說是當地名家作品。

「哦……」聽說價格不貴，湛藍這才放下心來，讓黎葒牽起自己的左手，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果然剛剛好呢。」黎葒笑道，「生日快樂，藍藍。」

湛藍快樂的笑了，忍住湧起的淚花，點了點頭。「謝謝你，葒……這真是我收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傻瓜。」黎葒笑著把小情人摟進懷裏，以右手指腹擦去眼淚，溫柔拍撫。

和藍在一起只有一個多月，老實說自己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若藍藍想，她不介意給藍買鑽石對戒，甚至去荷蘭或紐西蘭之類的地方註冊做家庭伴侶的。

她對藍的感情，並不需要任何外地的東西證明。

只要藍像現在那樣展現笑容、只要藍快樂地依在她的懷裏，她便感到安穩、溫暖，感到被藍深深的愛著，幸福得難以言喻。

唔，除了聊天、相擁、親吻之外，還有……

「藍。」黎葒輕喚，把湛藍的身子摟緊了些，與自己的身體緊緊相貼。

「葒……？」湛藍立刻感到葒身體的灼熱，不禁紅了紅臉。「可是，才剛吃過晚飯啊？小朗小路她們還會用Whatsapp聯絡我們的啊……」

「不管，下班時間過了，有甚麼公事，明天早上才回覆。」黎葒笑道，把湛藍的手牽起來。「嗯，我現在要和藍藍一起休息弓，反正現在被禁制進入辦公室，我們又是體育記者，早點上床休息，第二天早點起來，健康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葒……」湛藍失笑。不過也好，她們上一次相擁，已經是一個星期前了；她也會期待和愛人共渡快樂晚上的。「好……」

黎葒輕笑，在湛藍耳畔小聲說了幾句。紅暈漫到湛藍的耳根，但她仍然期待地點了點頭，把戴了戒指的左手遞給葒，讓成熟溫柔的情人她回到房間，享受溫馨的親密時光。

****************************

早上八點。已經到了平時上班的時間，黎葒坐在寢室的桌子上，開了平板電腦，收取中國青年軍主教練梁妍的Email。

七月份是中國女子排球全國錦標賽的賽期。來自各省市的勁旅齊聚一堂，是中國U-16和U-20青年軍、亞洲區一些較小的聯賽，CVL甲乙丙丁四組，甚至世界三大聯賽其餘兩員JVL、VDLI揀蟀的地方。

梁妍繞過了《國際體育在線》派去無錫採訪的何朗青和路彤，直接以Email聯絡黎葒，與她在互聯網上做訪問。

『這段可不要寫進去喔！你們那兩位新同事是還可以，但老實說火候未夠，也不太熟排球界的事。她們採訪一下學生或學界教練可以；但我要講的東西，恐怕她們無法完整在報導中再現吧？要完美地幫我把事情說好，還是葒和藍藍才能做得到。』

黎葒苦笑。這位帶自己出身的中國國家隊前、前度正選接應二傳，也曾是2008、2009、2011年亞洲排協年終最佳接應二傳。這麼多年過去，她對自己還是像當年的後輩和交棒者一樣照顧；只是有時也會引導自己寫些煙幕報導，好讓年輕孩子們氣焰不要太盛、也讓那些企圖想捧紅手中球手的學界教練收斂一些。

明告訴她那是煙幕就算了；有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妍說出來的東西，結果出來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就像今年3月冬訓結束、U-16和U-20名單正式公佈時那樣，結果U-20被選中的二傳手竟然不是商詩而是李蘭琪，完全出乎四川和福建兩省球迷意料之外。

18歲的商詩在冬訓結束回老家後，立刻宣佈加入CVL的成都秋英。這真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

去年九月全國業餘公開賽訪問妍時，妍可是說她在李蘭琪和商詩二人中，最看好的是商詩的啊！後來卻完全不是這一回事。

當然妍也是有她一套說詞的，她笑吟地說自己『改變主意』了，也提及林灝、龍教練、領隊伊娜小姐等人的觀感，以及CVL向商詩提出23萬年薪的優厚待遇的事（後來商詩以24萬年薪外加住房一套簽了五年合約）。不過誰也想到，這根本不是一般的『改變主意』，本來商詩事就是煙幕，是她故意要這樣放出來，好讓大家都留意不到年僅17歲、無任何U-16經驗的神川市南陵女高主二傳李蘭琪的！

這次妍提及了已經成為U-16和U-20一員的孫瀞，也談起了才中一便成為全省賽主力接應二傳、南京市的年芸。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是煙幕就是了。

黎葒伸了伸懶腰，決定晚一點才開始就梁妍Email中的資料寫稿。她起身，回到床上，看看仍在深眠的湛藍的狀態。

昨晚她們又再交纏親熱，一直抱到深夜，才相擁而眠。今天一早，藍藍便說膝痛，左膝舊傷處腫起來了，人也發起微燒來。她便讓藍休息，自己接過何朗青寄到藍Email的快訊稿來審看。

小朗的稿子開闊疏朗，相當簡單易明。但留意細節與在細節推敲出真相的功夫不及小路。小路相當細心，但畢竟是副修中國古文學的高材生，文章有時太注重技術上的細節，反而艱澀難懂。二人的風格倒是互補，不過便不夠藍藍和自己，都可以獨立寫出完成度高的報導了。

不過那也不同，畢竟自己已經在這一行打滾六、七年了；藍藍也是中國頂級新聞系、以實務能力聞名的浸大傳理系畢業的高材生，一畢業便已經具有立刻開工的能力。至於以互補性來說，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和藍哪兒是互補的……自己的英文風格偏向美式，與藍藍的風格偏向英式不同，這應該算是一種互補吧？

藍藍，她的後輩、她的拍檔，現在還變成了自己的戀人。

黎葒伸出右手，撫了撫湛藍披面的長髮，把一綹黑的直髮繞到耳後。

湛藍露出了完全放鬆的表情，舒適地側臥在枕上。臉上還泛著紅暈，水潤唇角漾了幸福微笑，靜靜地睡著。額頭的熱度也消失了，也沒有像平時忍著痛楚那樣皺著小臉。

「藍。」黎葒溫柔低喚，手指輕撫小情人柔嫩的臉頰。

看來退燒了呢，實在太好了，這樣應該不用麻煩楚真上門來看診了。

藍藍很可愛，這是全公司，甚至認識藍藍的排球壇、羽毛球壇圈子的人，都公認的事情。而且可愛之中，也帶著清純的感覺，就像天藍的長空一樣，令人感到舒服，沒有壓力。

但在晚上，在床上，藍藍變得狂亂迷離的時候，卻散發出完全不一樣的氣氛。那是那麼迷離浪漫的氛圍，那綻放的幸福笑容、那動聽語聲說著大膽的話，有一種神秘的魅力，令自己一遍一遍的沉溺其中。

那是，只展現給她一個人看的，藍藍最美麗的一面。

藍藍，這麼具有能力，也具有魅力的女子。

這樣的少女，是屬於她的呢。

為了她，當一次佔近水樓台之利、把可愛後輩佔為己有的問題前輩，也沒所謂。

黎葒這輩子只會有湛藍一個人，所以，即使把藍藍拐回家、困在床上並完全吃掉，也沒關係……

黎葒苦笑。怎麼腦中竟會冒出這樣的一個狂想？

藍藍現在是自己的戀人了，不是嗎？就住在這兒、就和自己心意相通，每天一起工作、每晚溫柔地相擁休息呢。這種奇怪的念頭，實在並不需要。

她只要和藍藍親密相愛，那就夠了。

手仍然放在戀人的頰邊，黎葒低頭，吻了吻湛藍的額。「藍藍，好好休息，葒陪著你。」

湛藍仍然閉著眼睛，身子幸福地蹭了蹭黎葒的手。

「傻藍藍。」黎葒笑了，再撫了撫湛藍的臉，才回到桌上去，先把何朗青所撰寫並審核過的快訊稿子發回總部電腦組；再繼續審閱路彤專訪成鈿職先初級隊（參加高中組比賽）的主力主攻手何楠娸的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