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上六點。

躺在床上，Bolokova摟著身畔的溫暖，一時還以為自己身在早上九點才會開始變亮的、冬日莫斯科的國家隊宿舍的床；過了片刻才想起，那是因為窗簾關上了，房間才會那麼黑暗。而身畔那具溫熱的身體，則是昨天訂情了的心愛情人，正偎依在自己肩間，沉沉熟睡。

「映。」她輕喃，吻了吻厲映荷的臉頰。

映的睡顏是如此放鬆，帶著一絲幸福的微笑。黑的長髮披在枕上，唇瓣仍然水嫩，皮膚也很柔嫩瑩白。只是眼下泛起了年輕時沒有的臥蠶；眼角也有了一點魚尾紋，但這樣反而增添了一點20多歲時沒有的成熟和嫵媚感覺。

手在交握，自己的、映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樸素的鉑金戒指；相比起年輕時的華麗鑽石戒指，這樣典雅的風格，更適合現在的她們。

映，美麗的、溫婉的映。

Sasha的映。

昨天和映擁抱、親吻、聊天、歡愛。多年的思念一下子完全爆發出來，她們盡情讓身心交纏，許下永遠相守的承諾，以全身全心相觸，填滿足足16年的空虛……

她們要結成家庭伴侶了呢，要一直在一起，實現一直以來在夢中哭泣著渴望、從來不敢想到會達成的事情。

昨晚，自己沒有做任何夢，一覺到天亮。

那是因為，心愛的人變成了現實，就躺在自己身邊呢。

那種夢，已經不再需要了。

她們會一直在一起，互相暖著對方，互相扶持、互相敬愛，共渡人生餘下的時光的。

唔……映真的很美，身體也很美。這樣子柔順的躺在自己懷裏，柔軟的**和自己的胸口相觸著……

Bolokova硬生生停住揉弄愛人左胸的動作，改為用手心覆著左邊的胸口，感受厲映荷穩定的心跳。

真糟糕啊，她已經完全對映的身體著迷了。這樣下去不行呢，除了作愛之外，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例如幫映做早餐、幫映打扮，梳理映的長髮，之類的溫馨的日常事情……

唔，不過昨晚映睡著後，向Valentina報平安時，答應過要盡快回國家隊宿舍的。雖說訓練九點半才開始，但之前大家會一起吃早餐和熱身，這些事情，身為青年軍副教練的她，也應該出席的。

「唔……Sasha、Sasha……」厲映荷的語聲從肩間傳來。

「映？怎麼啦？」Bolokova連忙低頭，察覺戀人的狀況。

厲映荷輕輕喊了兩聲，似乎感受到包圍身心的體溫，聲音低了下去，全身蹭了蹭，露出迷離喜悅的微笑。「Sasha……」

「我在，映。」Bolokova柔聲道，輕撫戀人散在腦後的及腰秀髮。「我在，我愛你。」

映還在做夢、還在默默地踡縮起來、哭著思念著自己麼？

這樣也沒關係，只要她們在一起，映終會習慣。心中的傷終有一天會好，不再害怕、不再悲傷。

厲映荷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Bolokova的肩窩，一時還處於茫然的狀態。

那是如此漫長又迫真的夢。她們在家裏的每一角相擁、作愛，又吃了午餐和晚餐；她們交換了戒指，Sasha還告訴自己，她懷了第二個女兒，但流產了，那個女兒取名為Susanna，為了紀念她如斯思念的自己……

然後，她在夢裏也睡著了；Sasha一直抱著自己，親吻呵哄著自己睡覺。

Sasha在。她醒了，Sasha還在摟著她。

現實的記憶漸漸回籠，厲映荷看見了自己左手的戒指，以及戴戒指的手所摟著的那具身體。

那些快樂、那些承諾，並不是夢。

那是昨天發生的事實。

厲映荷笑了，抬起頭來，與Bolokova的目光相接。「早安，Sasha。」

「早安，映。」Bolokova喜悅的笑道，與戀人交換唇吻。「我愛你。」

「我也愛你。」厲映荷甜蜜低應，伸手與Bolokova互相擁抱。「唔……才6點嗎？Sasha好早呢。」

「我習慣了。」Bolokova道，輕輕撫著厲映荷的秀髮。「親愛的映也很早呢。」

「嗯，早點起來準備也好。」厲映荷微笑，抱著Bolokova的肩。「Sasha肚子餓嗎？要吃早餐嗎？」

「唔，如果可以，我想8點左右回到國家隊宿舍，陪大家吃早餐。」Bolokova道。「映如果想吃，我陪你吃早餐後才回去？」

厲映荷仍然微笑，搖搖頭：「那我們去國家隊宿舍吃吧？我陪你先拐去國家隊宿舍一趟，之後再回律師行。」

「哦，好……」Bolokova知道，中國國家隊宿舍和俄羅斯的差不多，即使是退役了的國家隊隊員，也會招待。映又是中國排協的法律顧問，要在國家隊宿舍吃飯更不是問題。「可是，映這樣上班不會遲到嗎？」

「我是老闆嘛！晚一點回公司沒有問題。」厲映荷笑道。「若我每天朝八晚八的，大家也會不敢回家，拼命加班的。這樣反而不好啊！最好是九點半左右才回去，再準時點下班，這樣大家才不會有必須比我早來遲走的壓力。」

Bolokova笑出聲來；雖然她沒有當過辦公室一族，但她能理解這種心態。她在男子隊跟過兩任教練，頭一任主教練是個一絲不苟的人，每天七點便來到宿舍食堂等候孩子們來吃早餐，晚上還在教練室待到八、九點，弄得她和另幾位副教練、文員等的壓力也很大。第二任教練卻是個沒甚麼時間觀念的感性型，每天在孩子們全部就坐甚至吃到一半後才到達食堂，晚上也早早就回家慰妻了。雖然她和同事們都仍然照常上下班和帶訓練，怕遲到、怕太早走的壓力卻減輕不少。「映真是個溫柔的老闆。」

厲映荷笑了，坐起身來，以被子稍稍遮掩裸露的**：「因為我也當過下屬呢，所以知道一點點。Sasha等我一下好嗎？我想梳洗一下，穿好衣服後還要化妝呢。」

「我陪你。」Bolokova也起身來，揉了揉睡熟了的短髮，強忍再把眼前戀人雪嫩身子摟進懷裏疼愛的衝動。「唔，映好美。」

厲映荷臉上紅了一紅，笑著把秀髮撥回腦後：「真是的……來，穿上外衣吧？洗手間可能會有點冷呢。」

「好。」Bolokova笑了，也從被窩裏爬起來，大方地讓修長健美的身子顯露出來，成功引來戀人的注目禮。「嗯，映在看甚麼？」

厲映荷這才醒覺到自己在呆看情人的身體，不禁紅了紅臉，害羞地垂了頭，但仍忍不住再偷眼看了一下。「唔……沒甚麼……來，我們來刷牙吧？」

15分鐘後，二人神清氣爽的從浴室出來，回到房間。Bolokova穿回昨天的風衣長褲，衛衣則由厲映荷提供；厲映荷則換上高領毛衣和藏青色的褲裝套裝。

拍了拍掛在衣櫃上的長褲，厲映荷回頭，便看見Bolokova發直的目光，不由得紅了紅臉：「唔，Sasha在看甚麼呢？

Bolokova站起身來，左手環著心愛之人的腰，右手撫上厲映荷脂粉未施的臉頰。「我的映好美。」

藏青色的套裝，更襯托出肌膚的雪白。精緻的五官，微微的魚尾紋和臥蠶更增添了優雅的感覺。點漆般的黑眸中，昨天初見面時那隱約的淒然徬徨完全消失，現在充滿了幸福和嫵媚的光芒。

最初重遇時，她還以為映眼中的淒然，是律師事務造成的疲累。現在想想，大概明白了，那份哀傷的真正意義。

或許，自己也曾經顯露出過這麼淒涼的眼神吧。如此渴求而不可得，思念著心愛之人的心情……

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痛苦了。她們在一起了呢；剛才梳洗的時候，在鏡中所見的影像，她們的表情和眼神，也是幸福快樂的。

當然，她的映的體態，是優美的。昨天她已經徹底地撫弄、感覺過了。現在穿上套裝，更顯得婀娜多姿，與多年前現役時代時那種婉約的魅力，一模一樣。

「映，我幫你梳頭，好嗎？」Bolokova問道。

厲映荷以為戀人想梳順自己的長髮，順便撫弄一下，便笑了，打開了抽屜，把檀木造的梳子遞給了她。「好啊。那我化點妝。」

Bolokova接過梳子，順便從桌上取了厲映荷常用的一排髮夾。站在厲映荷身後，她以梳子細心梳順戀人的長長秀髮，再把秀髮分成幾股，開始打起麻花辮來。

感到頭上的異狀，厲映荷抬頭，在鏡中看見Bolokova在自己頭上的動作，不禁笑了：「Sasha在做甚麼呀。」

「幫你梳頭啊，編髻。」Bolokova笑道。「別看我這樣，我可有學過的呢。Anzhela上幼稚園和小學時，每天早上我都會幫她弄髮型呢。那時她真可愛……後來她上初中後，便不斷拔高了；為了打排球，也把頭髮剪短了，真可惜啊。」

厲映荷失笑：「媽媽都有玩女兒頭髮的喜好嗎？我媽媽以前也是這樣呢。」

「或許吧？媽媽都想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Bolokova笑道。「Anzhela下課後，便跑來男子國家隊訓練場，等我和她回家；她真的很有打排球的天份，男子隊的孩子們也願意教她。不過也因為這樣，她這麼專注打球和課業，漸漸地好像變得沒甚麼女人味了呢。這樣下去，會不會找不到願意娶她的人啊？雖說我不覺得她非要結婚不可，但她連稍為接近戀愛的感情也沒有談過啊，她也18歲了，還一點經驗也沒有，真讓人擔心啊。」

「Sasha說起Anzhela的事，還是那麼興高采烈呢。」厲映荷笑道。

「哈哈，媽媽說起兒女經都沒完沒了的。」Bolokova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映會覺得我沒有生孩子前那麼關心你嗎？」

「這個倒不覺得。」厲映荷道，「Sasha說的都很有趣，雖然我沒有機會生孩子。能聽到Sasha說起幸福生活的點滴，我也很開心啊。」

Bolokova一邊欣賞鏡前梳妝的戀人美麗的姿態，一邊把麻花辮梳好，以髮夾固定髮尾。「以後我們在一起，也會很幸福的。」

厲映荷動容了，明媚笑容倒映在鏡面上：「嗯，我會讓Sasha感到幸福。」

「傻映荷。」Bolokova梳好了髮型，從後摟著愛人的肩。「映看看，這樣旳髮型喜歡嗎？」

厲映荷側頭，驚嘆道：「好完美啊！真漂亮……我沒想到髮髻也可以弄成這樣子呢。不過，這種髮型好像無法自己弄出來吧？」

「嗯，因為畢竟看不見呢，又要拗手向後，髮綹不容易抓穩。」Bolokova笑道。「映的頭髮夠長又夠直，也很柔軟呢。除了普通的圓髻外，我還可以幫你弄很多髮型的。」

厲映荷回眸一笑，「那以後就要麻煩Sasha了。」

Bolokova喜悅的笑著，把只略施脂粉，但卻美麗動人的情人拉起來，摟入懷裏。「以後在神川市的生活，是我要麻煩映了才對。」

「嗯，到時也要多多指教呢。」厲映荷抬首笑道，又拉起戀人的左手，親吻無名指指根上的戒指。

「是的，請映多多指教。」Bolokova也道，握緊了厲映荷的手。「映陪我回去吧？我們向大家宣佈要結合的消息，好嗎？」

厲映荷笑了；與Sasha一樣，親人都已經凋零到一定地步的自己，也早已視國家隊的人為自己的家人了。而且Sasha真正的唯一家人，也就是Anzhela，也在俄羅斯國家隊。她們也應該向『家人』們報告婚訊，嗯，對Sasha來說，是再婚的婚訊呢。「好啊。」

步出這個房子，她們便要走出新的一步，邁向全新的人生。

從小苦練、17歲被選拔進青年軍、19歲進入國家隊，27歲退役……又在人生長路上行進了16年，經歷無數喜怒哀樂後，心中深處，仍然珍視著、保存著那份純真的思念。

現在，在走到人生轉折點的43歲的現在；一直思念的人，變成了現實、變成了誓願一生相守的愛人。過去的痛苦，現在都化成了甜蜜；她們會像昨天、像今早那樣，二人手牽著手，走完剩下的人生旅程。

在夢中呼喊的愛語，終於可以盡情向現實的心愛之人傾訴。

心愛之人也在自己身邊，溫柔聆聽、回應著自己的愛意。

今晚，她們又會見面，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做各種快樂的事情。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我愛你，映。」Bolokova柔聲道。「今晚見。」

「我也愛你，Sasha。我來接你，今晚見。」厲映荷幸福的微笑，抬頭回應。

早上7點，深愛對方多年的情人互相牽手，揹著各自的包包，無視風衣運動褲和套裝裝束的違和感，一起下樓，到車房去取車，由厲映荷駕駛油電混合車，前往市區的中國國家隊宿舍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