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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2:Street Heart

Episode:II

本来起得就不早，各种琐事处理完了之后林雅文又折腾上一阵子穿衣打扮，自己穿当然没意思，把三个女儿全都扒光了才过瘾，于是乎，一家老小可是疯闹了一番。

好不容易出门了，偏偏这位司机小姐胆小手生开车慢，从偌大的皇城来到街道上又花了一番功夫。停下车步行了吧，小木还一度试图缩减贸易逆差维护本国利益。林雅文只好耐心地跟她说两国关系远比贸易逆差重要，大战后联邦可是也花了大把代价帮助他的盟友战后恢复，再看现在，人家满世界的“朋友”，推销军火都是自用好几倍的价格，但没一个敢不买的。先用小小的互惠政策把人家哄进来了，再关门打狗——经过这么一番解释之后，小木总算安静了，林雅文这才开始一家一家慢慢看起来，但拜各种所赐，没逛几家店时间就已经走到了中午，才刚起个头还没真正开始花钱的林雅文感觉就跟老早看好了的东西到买的那天没货一样，甚是不快。

以前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正是事业的起步阶段，天天起早贪黑，别说逛街了，就是打扮的时间都没有；后来工作调动去了船厂，算是来到了地方上，但工作量不减反增，现场一呆就是一整天，回到家必定灰头土脸，化什么妆都白搭；再后来爬进了科技部，周围一色儿的老头老太，打扮给谁看去？还有乱七八糟应酬挤爆周末周日，喝完这场赶下场，回家只想倒头就睡；现在总算是混了个清闲职位，又来到了人少清净的星辰高原，本该把这几年的遛弯损失都补回来，但她多少还得照顾一下身体不在状态的女儿，还有女儿出了名的，麻烦的自尊。

都说小猫咪要从小在家里养大的才不会到处乱跑，而林雅文带林叶回家的那天小猫咪都已经十四岁了，身上沾了不少蛮族根深蒂固的火爆脾气，可以说是一只小野猫，还有艰难不堪的过去让她最终变成妹妹口中“凶巴巴的”“骨子里跟男人似的”这种形象。

但死要面子这点估计是融进东方人血液里的，林叶也和很多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一样，面子就是她的一切。

这一点，在林叶健健康康的时候林雅文从来不担心，她对大女儿的教育比较宽松，只要自尊自爱身体好，别的随便这美丽的丫头去折腾。但身体不好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业上的挫折会成就一个人，林叶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情绪低落，林雅文看着不忍但绝不干涉；可身体上的疾病缺只会损耗女儿年轻的生命呀！而且照她的臭脾气，就是再难受也不会吭半声，就像几天前那样，躺在床上等死的样子看得林雅文直想搧她俩耳光。

林叶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一直劲头十足地跟她顶嘴干架，突然躺床上难受地直哼哼。强势女人偶然流露出的那种较弱就像回马枪一样让人猝不及防，林雅文就没有这么心疼过谁。但是过度的关心又会伤到她高傲的自尊心，所以即便身体不好，林雅文也坚决要拉她出来遛弯儿，不给她一个人憋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机会。

但照顾还是要照顾的，发觉林叶现下的反应没早上那么快了，林雅文便跟司机小姐嚷嚷着喊饿，上车之后小木很快就找了家僻静的小餐厅，一家老幼都没什么异议，便决定就在这里暂时休整。

一行人的落脚点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哥特式小酒馆，天马行空的构造框架，坚硬冷峻的外部墙面，幽暗凝重的楼梯走廊。小木挑饭店就跟挑房子似的，一眼就相中了这家只是因为这家店是和自己家有着同样的建筑风格，和里面的饭菜是不是好吃其实没半点关系。

这一群女人都不喜欢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就餐，就算街道人流稀少，四个人也很默契地全都上到二楼找地方坐。

林雅文选了里面窗边的位置，招招小手唤大家全员跟上家主的脚步。林叶没说什么，冷着个脸跟着她往前走，小木却非常反对客户提出的这个方案，说窗边容易遭到狙击，打不中碎玻璃也能把你划个重度毁容，离出口太远也不方便逃离现场。林雅文立马不高兴了，反驳她说所以才要你们来啊，不然给你们钱干什么的？

小木咕嘟一下子被噎住了话，觉得她说得对也对不对也不对。就安全考量来说，纵有再坚固的盾牌也不如避开正面攻击来得安全，能躲干嘛不躲啊？但话说回来，一味追求绝对安全的话那干脆啥也别干了，躲坦克里头最安全，还要保镖干啥呀？不就是还想四处走走才请保镖的嘛。

于是小木跟小柯合计了一下，两个人分开坐，一个守着入口一个监视街道。可这下又被林叶说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外面的情况她来看着就好。小木吱吱唔唔地意思是姐姐身体不好别废那个神了。林叶说她动作是不灵眼睛又没瞎，再说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刺杀外国政要，更别说是共和国政要，到时候真天下大乱了第一个傻眼的就是联邦自己和守着黄金的斡托人。

店里客人不多，这时候根本就没人，老板和两三个伙计大眼瞪小眼，平时伙计负责打扫买菜帮下手，老板身先士卒待客算帐收银子。

四个人全都入座后老板很快递来菜单倒满茶水。漂亮女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引得老板多看了作为客人的林雅文和林叶两眼，发现两位美人竟然是自己的同胞，不禁动情地聊了几句。

这人倒水就倒水哪来这么多废话！闲聊扯皮什么的是分散注意力借机下手的惯用招数——小木和小柯都盯着那边形迹可疑的男人，正巧和老板眼神交汇，按理说那边桌子点完单之后应该轮到小木她们点单的，但老板神色慌张地回到柜台之后直接进了后面的厨房，然后没一分钟坐在窗边的林叶就看到他从一楼夺路而逃。

男人异常的举动让小木和小柯戒备起来，马上就做好了转移的准备，拿出武器走到林雅文这桌旁边，一边撑起内装防弹插板的公文包一边护送撤离，林叶倒是神情镇定地挥挥手说没什么，让她们回去坐下好好吃饭，然后按铃叫来了别的服务员。

方才林雅文就觉得这位老板年轻英俊的面孔有些熟悉，像是自己的一位老朋友，再加上他不合理地举动，哪有招待客人到一般自己冲出去的？店里又不是没有厕所！打草惊的必然是蛇，林雅文天生好奇心就重，越来越在意到没心思干别的了，索性把手机拿出来，登录到她的移动计算机——小柯的数据库查找答案，果不其然。

这个男人的全名叫伯里斯·罗耶尔，本身没什么名气，但他的父亲邓尼斯·罗耶尔是在共和国的一次整风运动中落马的部级高官，当年这件事可是让没事干的小老百姓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什么政坛新星变成政坛流星，西方媒体大肆渲染共和国政治黑暗，弱者也从中获得了不小的心理平衡。

官员落马时正在外上学的儿子伯里斯一心要回到祖国，陪母亲度过这场家族危机，但因为父亲有巨额资产存在自己的海外账户里，检察院就是等着儿子同志回国之后联同他账户里的赃款一同清算，如此巨额的不明资金，到时候邓尼斯就不是双开除送去山里疗养能够解决的事情。而且伯里斯曾经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少，就是因为在国内干了几件见不得人的事，老爹实在是罩不住了才逃出来的，回去他自己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而几年前母亲去世后，唯一的妹妹也渐渐失去了联系，伯里斯便彻底断了回国的念头。现在的他可以说已经不复当年飞扬跋扈的霸道少爷，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皮囊而已。

而他仅存的亲人，和他有着同样金发蓝眼的女孩，正是艾丽卡。

在地方任职的林雅文多少耳濡目染一些东西，就算她忙着回家给女儿做饭没时间去幸灾乐祸别人家的不幸，但那些流动的情报对她自身也有不小的用处。除了法律政策之外，东方人做事人情网络占了很大一部分。有时候表面上是抓了某某某，而真正目的多是敲山震虎。邓尼斯被捕之后，空出的那个下任常委名单更加令人浮想联翩，这其中的备份人选，就有林雅文和李芮茗。

可林叶不一样，多数时间呆在军营里的林叶不太清楚地方上的事情和规则，她的仕途和地方也没有太多联系和冲突；部队里养成的硬派作风让她对坊间传闻没有多大兴趣，她的官阶暂时也还没到需要多么勾心斗角的程度，多半还是靠实力说话，就算那一天她跟军委主席，水清舞的弟弟季清利面对面，她也更推崇用武力解决问题。

但不管林叶对权力斗争多么不屑一顾，艾丽卡，她死也不会忘记！不仅因为这个女人曾经朝自己最爱的母亲开了枪。

“竟然会是艾丽卡的亲哥哥，难怪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世界可真是小。”

“嗯哼。”林雅文远远看着躲在对面巷子里的男人，瘦长的身材，金边眼镜和职业化的优雅微笑一定笼络过不少大龄女人的欢心，而现在，蜷缩在阴影之下，丑陋又滑稽。

档案里写着伯里斯曾经过失杀人，之后被父亲保全，后来在一次严打中被揪了出来，这才仓惶出逃，现在小伙子应该也就三十几岁，但佝偻的后背和苍老的面容简直就像六七十岁的老人。明明过去连人都敢杀，现在却躲在这个穷乡僻壤，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每一天都过着心惊胆颤的生活，一见到穿着黑色西服的便吓得落荒而逃。

而其余店员完全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一时间谣言四起，孩子车祸说的有，老婆出轨说的有，旧情人上门说的有，笑得小木小柯翻来覆去，站都站不起来。

古话说的真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逃到这种偏远地区来的，多不是真正有恃无恐的豪门子弟，他们是山穷水尽了才不得不出来的。也许家里有一点钱，但在国外没有势力，全都只能重新来过……”林雅文环视了店内一眼，“也多亏了咱们老祖宗创立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在国外开家小餐馆多不会亏本。”

“所以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照顾一下同胞的生意？发扬一下圣母精神，对蚕食国库的蛀虫子弟既往不咎？”

“讨厌死了！”林雅文娇气地冲林叶皱皱鼻子，哼哼两声，“说真的，我能让他回国服法，你信不？”

“信。”林叶伸手摸摸她的手背，跟摸小猫脑袋一样与其说是触碰，不如说是在玩耍。

“这么乖？”林雅文半信半疑看着她。

“我有什么时候不信任过你吗？”

“也是，你敢不信么，我是你妈呀！”

“那我是不是该配合地问一下馆长女士有没有什么具体计划，或者您用什么方法说服一个背着命案和巨额不明资产的潜逃人员回国呢？”

“艾丽卡曾经跟我提到过她有个哥哥……”

一听艾丽卡的名字林叶就烦躁，但还是耐心地听母亲往下说。

“每次他们兄妹通信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哥哥哭诉在国外的孤单和遭遇，妹妹回信安慰，日复一日。但妹妹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是反效果。后来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她们母亲的去世，还有一个就是水清舞部分废除了死刑。那之后，哥哥越来越多地提到要回国和妹妹团聚的事情，到最后几乎是确定下来。所以艾丽卡才不得不和她中断联系，留下自己也出国留学的消息，希望用自己的失踪让哥哥不要冒险回国。”

“他是没有冒这个无谓的险，但艾丽卡现在的确不在国内，你怎么样让他跟我们走？”

“很简单啊，我们知道艾丽卡在哪里对不对？”

“乱七八糟，知道的话我还坐在这里？”

“但艾丽卡总是会跟着我们走，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对不对？这是她上级给她下的命令，这我说的总归没错吧？”

林叶摸了摸胳膊，“说得真让人不舒服……”

“如果我告诉伯里斯少爷，能带他去见妹妹去见他母亲的墓，你猜猜？”

“恋母妹控的家伙啥都答应。”林叶不屑地哼了一声。

“噗……”林雅文奸笑，“你是再说你自己吗？我的小野猫。”

林叶脸瞬间就拉下来，但对面的林雅文忽然眉飞色舞地叫起来，“对啦对啦！我们还可以加上一个条件！他绝对不会不同意！”

“这餐免单？”林叶嫌弃地看看对面快乐的女人，永远长不大的母亲，她真是又爱又恨。

“何止这单！以后我们来吃饭都不要钱啦！我要让他把店转手给我们的公主！小木在那个什么酒吧干得不错呢，接手这边应该不会很难。”

“你疯啦？”林叶把眼睛瞪得老大，“让她一个人来这边开店？”

“当然不会啦……”林雅文捏捏女儿的脸，又玩了两下她鬓角的细发，“得到转让之后，让她直接把店开到我们那里去，小柯在商业区能联系到门面房，星辰高原的高端餐厅，忙着提升档次的暴发户们不会不买账的，实在不行那我就鼓动单位同事们去咯！”

林叶摇摇头，面对母亲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是一如既往的“随你便”态度。

“话又说回来，你别嫌我罗嗦……”林雅文搅搅咖啡，放下勺子深深地看着女儿的眼睛，“我一直想问你的……你还在怪她吗？”

“谁？”

“就是艾丽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