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第十五章

黑涡镇临海。

今天是阴天，海岸并不如晴日那时令人身心舒畅，赏心悦目。

海边只有两个人。海风微微吹起她们的发丝。

本来应该是很惬意的画面。

千歌音盯着海天相接的际线，她的脸色比起以往的阴郁外，更多了一丝疲惫。像是失去了支柱般，整个人现在看上去一点活力都没有，离活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想着很遥不可及的事物一般。全然忽略了身旁的姬子。

姬子静下心来感受着海浪声，内心却焦急着。（为什么自从出了医院后千歌音的脸色一直不对劲····不，是更加不对劲了。她在想什么？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千歌音·····你在想什么呢·····我呀·····我在想·····”姬子故意找了个话题，但是说到这里，后面的话都被那个无视自己的家伙的阴霾脸色给打回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千歌音才呆滞地转过头，看着姬子着急地看着自己。

“姬子·····”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说出的，尾音被海浪声掩盖。千歌音伸过手去，摸了摸姬子的头。顺着发丝缓缓滑下。

脑海里想起那次姬子的头发变成漩涡的事情。而现在，这头美丽的金发又长长了些。但是再回想，姬子所遇见的一次次危机狠狠地打醒了千歌音。

（比起我的一些问题，姬子更重要。）她心里警告着自己（我只有一个人了，但是姬子身边却有很多人。）

姬子沉默着，当千歌音抚着自己的发丝时，内心微微颤抖。千歌音的脸色让她无法像以前那样——有着一种内心萌动的感觉或是莫名的羞涩。（是不是我太过注意她的脸色害的她反而不想告诉我一些心事？）猜测着，同时收回盯着千歌音的目光，转而投向大海。

千歌音收回手，继续盯着天际线。

突然感到肩头多了一份重量，些许诧异地撇过头——姬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而姬子的神色像是在享受着，千歌音不忍打破，但是内心突然有什么情绪澎湃汹涌。千歌音有点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放缓了许多，生怕自己呼吸的起伏打扰了姬子一般。

最近千歌音对于很多事情更加敏感了，也变得有点生涩。（为什么我无法像以前那般自然地处理和姬子的一些接触？）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比灯塔那次的晚上更加敏感。

（或许是我胡思乱想？）有点苦涩的笑了笑，显然是否定了自己这种不了了之的想法。（我要更平和自然点才对。）更确定了这种想法。

姬子偷偷瞄了瞄千歌音，发现她的神情逐渐变化着——刚开始是有点僵硬紧张，然后变得有点诧异，最后变得决绝起来。（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忍住笑意。

“千歌音。”柔柔地喊了下对方，而那边的反应却有点过头了，身子居然颤了一下，“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姬子及时的停住了。她觉得再说下去或许会变得暧昧起来。脸开始发烫，她惊慌失措了。姬子还是继续靠着千歌音，但是头已经低下，不敢再去偷偷瞄一眼之类的。

（如果去看她的表情的话，万一对上了······会很奇怪吧？）

千歌音盯着天际线，整个人已经僵住了。她感觉到了刚才那番话的暧昧。

（是我想错了？胡思乱想什么的·····肯定是没别的意思的吧·····）心里不住地抚慰着有点不平和的心。同时偷偷看了看那个正低着头不知怎么了的姬子。

就在两人都为此尴尬时，从海上传来了奇怪的鸣叫。

千歌音脸色大变，神色凝重。

“是海鸣·····台风要来了！”迅速地站起身，拉起姬子的手，“快走，姬子！”（终于要来了·····）千歌音心里暗道，或许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千歌音全然没了刚才的那个模样，拉着姬子非常迅速地离开了海边。并且奔到小镇上大声通告台风即将来临的消息。

但是小镇的人却不怎么理睬，毕竟已经好多年都没来台风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但是当姬子回去后，电视上正在播报台风的消息。

“今年很反常，一都没有台风。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第一个台风——超大型台风一号，很有可能在几天内登陆。然而这个台风还有个特征····就是台风眼直径异常的小。也就是说人，从地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台风眼。”

“姐姐，台风眼长什么样子啊。”满男转而看向那边用手撑着脸，若有所思的姬子。

“嗯？什么样子？······说是台风眼，但是并不是真的眼睛啊。”姬子说完便又陷入沉思中。

（对了，今天给千歌音送便当····）看了看外面，风在整个小镇呼啸着，（就趁现在。）

而刚刚到了门口。

“姬子？你要去哪里？外面风很大，太危险了。”来栖川妈妈刚刚叫下修屋顶的来栖川爸爸，却见自己的女儿穿上橙色雨衣打算出门。

“没事的，妈妈，我就去千歌音家。”姬子说着推开了门，接着撑开伞，迎风直去。来栖川妈妈哪能阻止得了？

风猛烈地从身边呼啸而过，姬子用伞遮在身前，逆风直上。不一会儿， 风越来越猛烈，将姬子的伞直接刮上了天空。

因为伞要被刮走而抓着伞的姬子看向天空，顿时惊呆了。天空上的云层诡异的形成一层一层直向上的漩涡状，赫然立在当中的便是·····

（那就是····台风眼吗······）

最后十分艰难地将便当送到千歌音家，只是叫了声千歌音，然后将便当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便匆匆离开。毕竟不能让妈妈一直担心。

当天夜晚，风依然叫嚣着，姬子被风声弄得很晚才睡着。但是···（为什么风声听上去很耳熟？好像····）

次日晨，姬子起床，回想起昨晚的风声。又看了看外面。周遭一片平和。

“台风已经走了吗····”姬子看着平和的外面，周遭景象比起风来前显得狼狈不少，“可是····昨天的风声····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啊····”姬子坐在床上，捂着耳朵，仔细的回想着。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被台风叫名字什么的····真是不舒服啊。”自言自语的同时离开床，拉开窗户，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但是····今天依然是阴天啊。）看了看那依旧呈漩涡状的诡异云层。（云····不对！）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沿着云层向上看，阴霾的天空上，台风眼进入姬子的视线内。（台风眼在我家屋顶！巧合？）姬子已经惊讶地合不拢嘴，这种情况自己从未经历过。也不想经历。

就在姬子惊讶之际，风从云层中呼啸闯入姬子的房间。

上午，来栖川家收看电视。

“前天登陆的台风一号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停留在原地。专业人士都还找不出台风滞留不走的原因·····”

“姬子呢？”来栖川爸爸早上就没见到姬子，便问道。

“她去给千歌音送便当去了，我叫她不要去，但是她就是不听。”来栖川妈妈一脸担忧，叹了口气。（还真是形影不离的啊，这两人。）

“昨天晚上的风声好像是姐姐的名字诶，台风在叫着姐姐。”满男听到父母在聊起自己的姐姐，立刻插嘴道，脸上的神情表示他好像有了大发现一样。

而这话给来栖川夫妇的只有诧异和更多的忧虑。

·····

姬子走在去千歌音家的路上。外面依然下着急雨，雨点和着狂风击打在自己的身上。她没有往常一贯的笑容，反而一脸深思和担心。心里还有那么些许慌张。

“姬子！”突然前面有人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的主人听上去非常的焦急担忧又在嗔怪着自己。惊愕地抬起头，千歌音在自己的前方，十分生气地瞪着自己，衣衫被雨水和风弄的十分狼狈，而且里面的内衣也像是透出来了。千歌音急急地踹着气，像是从家中匆匆奔出，什么都没带。千歌音大步走到自己面前，箍住姬子的肩膀。

“你怎么还若无其事地出门啊！”千歌音很难得地生气地冲姬子吼着。

“千歌音···”姬子从没被千歌音发怒过，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她在着急···她在生气···）

“我给你送便当····”呆呆地回复了一句。

“笨蛋！”千歌音说罢指向天空上方的台风眼，“难道你没发现这台风一直跟着你吗？！那个不祥的云层···”

“什么····这····”姬子迅速抬头望去——台风眼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怎么可能·····”姬子的内心除了惊慌外还有一丝害怕，这个害怕不同于见到血。那顶头上空的台风虎视眈眈的，不知道它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危险，就像是个已经在倒数的定时炸弹。

“昨晚的风声，就是在叫你的名字啊，你没注意吗！”

“什么····”（真的是·····）姬子看着千歌音，心里惊惶无措。

“·····呼···”千歌音像是叹了口气，用着十分复杂的语气说着，“姬子你真是厉害啊，这个台风，好像对你入迷，为你疯狂着。”姬子不懂千歌音的语气，只是觉得这个语气有点涩意，也有着些许怒气。

其实千歌音这种怒气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虎视眈眈地盯上了那般。当然，姬子没有时间体会当中的微妙。

“总之你不要在台风看得见的地方走动，会有危险的，笨蛋。”千歌音无奈的嗔怪着。

“快走”说着便拉起姬子的手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风比刚才更厉害了，风向是从两人背后吹向前方。

听到后方传来树干被拦腰折断的声音，千歌音赶紧将姬子摁下，与自己匍匐在地面，并将姬子稍稍护在身下。就在匍匐下来的同时，还带着半截树干和整个枝叶繁多的树冠的树木从两人身上呼啸而过，撞在前方的电线杆上。

千歌音在侥幸后的惊恐中抬头看去，台风眼依然在上方。

“快走啊”狼狈地站起身，将姬子拉起逃走。

两人直接梭入小巷中。但是上方的台风还是死缠烂打地追着姬子。

风越来越急，台风似乎对于千歌音想带着姬子逃逸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愤怒。它疯狂的借助风力将两旁房屋的屋顶吹起，并狠狠地砸向两人。

千歌音感觉姬子停滞了，并且挣开了自己的手。

转过头去却发现姬子被屋瓦压住了脚。

“怎么会这样···抱歉···姬子····我马上拉你出来。”说着再次握住姬子的手，帮助她逃离。

“需要帮忙吗。”刚好路过一个女子，好心地问着两人。

“谢谢····拜托了”

就在联手帮助姬子的时候，台风忽然变急了，强大的牵引力将那个女人刮入空中。云层变成了花瓣状，像是嘴将那女人吞噬掉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姬子感到害怕了。

“····她的雨衣和你一样的，所以台风误认为是你了。”千歌音想出了其中原因，心念不好，将姬子急急拉出，“没事吧？”

“没事···还可以走动····我们····快逃吧。”姬子反拉住千歌音，赶紧逃离了这里。

就在两人想要离开的时候，从上空抛下，刚才的那个女人被摔得脑浆四溅，血溅在两人的衣上。

“我受不了了··快逃！”

台风像是疯了一般追寻着，念着“姬子”的风声在整个黑涡镇肆虐着，两人所过之处没有一屋幸免，全部受灾。

“好强的台风···”和千歌音躲在桥下的姬子看着周遭的惨状。（都是我造成的····）怨恨自己的泪水流下。

“它找不到你已经发狂了，我们在这里····他看不见。”

“刚才那个人替我被杀了···这个强风也是因我而起的话····”姬子心里不住地责怪自己。雨水和泪混合着。

“你真不简单····台风为你如此疯狂。”千歌音看着天空，那不祥的云层出现在视线之内。

“强风还不停，不知道小镇会变成什么样。”

“····”千歌音看着难过的姬子，不禁轻轻搂住她以示安慰。

但是这时，眼前一面镜子突然出现，这是路边很常见的镜子，这种镜子映照着来往的行人车辆。没想到这个东西竟成为此时的罪人。

里面映出的便是台风眼。

“它发现我们了！”

两人在镇上狼狈地逃窜着，在巷中穿梭着。

当从一个小巷奔出，前面路上的一个井盖被狂风卷起，朝两人这边飞来。慌忙躲过后，千歌音便找到一逃生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兴奋。

“下水道···姬子！快下去！”企图在地下得到保护。赶紧让姬子先进了下水道，嘴里还催促着“快一点！”她最希望的便是现在姬子马上躲进那个黑暗的下水道里消失在台风眼的视线内。（这样一定会安全了，即使代价很大。）凡事不可两全，如果姬子藏匿起来，那个台风会毁掉整个小镇。（很自私，但是现在逃也会毁，不逃的话更加不可能。）

两人匆忙的顺着梯子，迅速向下。姬子向下的同时，向水道看去——水面有着大大小小的漩涡。当继续向下时，姬子接触到了水面。姬子顿时慌乱了看了看上面正在向下攀爬的千歌音，又看了看脚下——水道中的水不知何时涨了起来，淹没了两旁的窄道。

就当千歌音已经下去一小截时，台风眼出现在井口上方。

它对于两人的逃窜以及之前在桥下的亲密感到愤怒。它突然疯狂的向天空刮风，试图将两人卷上天空。

下水道的水忽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最后一股不晓得水流自水中漩涡中心处升起，顺着劲风如脱水蛟龙般直冲云霄。

突然的风向改变让着急逃入地下的两人弄得乱了手脚

“千歌音！”姬子感到身下的水猛地掠过自己，手被强大的力量带离了梯子，接着整个人倒转过来，被风轻易地携卷而去。

“啊！”千歌音听到时已见姬子从自己下方在水的携卷下飞入上空。（不···不可以！）不顾一切的拉住姬子的手。但是下一刻却因为单手力道不足而被狂风席卷，手脚脱离支撑，和姬子一同带上天空。

此时人们可以看见天空中窜上的水流，以及携卷的两个人影。两人人影紧紧地拉着对方，消失在半空中。

后来···后来在狂风中失去意识。

（不能让任何事物夺走姬子·····我没奢求过什么····只要姬子平安的····我···我能陪伴着那样的姬子就好·····在此之前····无论什么····都不可以夺走姬子···伤害姬子。）

陷入黑暗的漩涡中。千歌音憎恶着自己。

（不是口口声声地保护姬子吗？不要把台风的强大当做自己怯懦无能的理由啊。）

（心里说着看似纯洁的期望，但是其实一直都有着令人感到恶心的欲望吧。）

（现在漩涡的诅咒到了自己身上，倒算是一种对于欲望的惩罚了吧）

（·········）

不知过了多久。

“千歌音？”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颊，摁着自己的人中，“振作一点啊。”是来栖川爸爸

“姬子···你不要有事啊！”这个···是来栖川妈妈的哭喊。

光芒乍现，眼前的世界有点模糊，而来栖川爸爸的脸也有点模糊。

“伯父···？”迷惘中虚弱的喊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过了一会儿，“姬子也醒来了！真是万幸啊！”

清醒后才看到同样虚弱的姬子，还有她的父母。大家都在蜻蜓池旁，千歌音和姬子全身湿透。

然后得知，台风到蜻蜓池上空时，突然被吸入了蜻蜓池中，蜻蜓池旋着巨大的漩涡将台风吞噬掉。就如以前将火葬场的烟吸食入腹一般轻松。

于是两人也被卷入池底。由于姬子家就在蜻蜓池旁，早就逃出来的来栖川父母及满男看到上空的两个人影，在台风消失后赶紧奔向蜻蜓池，接着和及时赶到的邻里一同将两人救上岸。

“停滞在日本上空的台风一号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

但是紧接着，发生在中国南海的台风二号目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