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星期二晚上，芳香的手心被玻璃割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酒吧書架上的一塊擋板玻璃碎了，那樣的環境本來就基本沒明堂起來過，她完全沒注意到，割開的地方倒是不怎麼疼，感覺熱乎乎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她才發覺傷得挺嚴重。
大醫院離酒吧很遠，店長去打電話問附近還有沒有晚上開業急診的醫院，赤蠻奇拿來好幾條毛巾代替繃帶先緊緊纏住手掌陪她去了醫院。
路上有人擋著道了，赤就揚起芳香的手給他們看，估計是割到掌淺弓，湧出的血把毛巾裡外都染透了，浸不下的血還不停往外淌，行人見了紛紛避讓不及。
醫院的醫生見了倒不以為然，消毒處理，縫針，然後告訴芳香說明天再來。
因為手弄傷了所以沒法做家務，芳香打電話想和青娥說星期三就不去打掃，結果電話那邊的人似乎壓根沒把打掃當回事，還是讓她次日照常去。
宮古芳香現在坐在霍青娥家的沙發上，面前放著一杯咖啡，“速溶的”，屋主這麼說，在她邊上坐下。
芳香用沒傷到的左手拿起杯子，希望這咖啡沒過期。
“店主怎麼說？”
青娥劈頭蓋臉就問了這句，芳香楞了愣，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想了會才回答。
“啊…說是會付醫藥費，這個月的工錢會付，傷好之前就休假……這樣。”
“哦，那倒還好。”
“嗯。”
店主是個豪邁的金髮女性，個子高大，有著不輸于硬漢的豪爽性格，不過這次是另一位一直待在店裡不曉得是經理還是什麽的淺金髮女人來對芳香這麼說的，芳香只知道她姓水橋，看起來每天都很不高興的樣子，和人對視的目光也總是帶著扎人的敵意，芳香很少和她打交道，這回她來給她醫藥費著實讓芳香吃了一驚。
人不可貌相吧……看著凶巴巴的，也許意外是個好人。
“不要笑，給你這麼點賠償算少的了。如果弄傷的不是你這個笨蛋而是個難纏的歐巴桑，她還不得好好被訛上一筆啊。”
青娥彈了下芳香的額頭，芳香以為要被罵一頓了，閉起眼準備挨駡，結果等了等卻沒有再有下句，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她看到青娥站起來去了書房，回來手上提了藥箱。
“爪子。”
“哈？”
“右爪子伸出來。”
“才不是爪子咧！”
嘴上雖然那麼抗議，但芳香還是乖乖把纏著厚厚繃帶的右手遞過去。
青娥在她面前蹲下身，拿起剪子，三兩下剪開繃帶，一點點地將傷口和裏面紗布粘連的部份剝離，“要扯掉咯。”，她這麼提醒，飛快地一扯，把最後藕斷絲連的地方扯去。
幾乎不感到（來自剝開紗布的）痛，也沒有加大創口造成二次損傷，手法好利落，真不愧是醫學專家呢…
芳香想起小時候踢球摔了跤磕掉了小腿上一塊皮肉，匆匆包扎后送去醫院那醫生給她剝開紗布時候她痛得鬼哭狼嚎的。
青娥盯著手掌中央像裂開的嘴巴似的創口皺起眉頭，轉頭去藥箱里找藥。
其他地方一團糟，唯有藥箱收拾的格外整齊，也許是職業習慣，放眼望去常用藥一應俱全。
“那麼深，你也太冒失了吧。”
她拿了沾了碘伏的棉籤，小心地消毒。
“對不起……”芳香說。
青娥沒有再接話，專注在換藥和包扎上，利落地包好，打結，她拍拍快蹲麻了的腿站起來。
“這樣還差不多，什麽三流水準的醫生嘛，包的那麼厚一圈又一圈，可不是和熊爪子似的。今天不用去他那裡換藥了。”
“謝謝。”
的確是清爽了不少……本來的手跟被打了石膏似的動彈不得，現在好歹手指解放出來了。
“晚上你別做飯了，我簡單弄一些吧。紅燒牛肉，香菇燉雞，海鮮雜燴，魚香肉絲，要吃哪個？”
——那麼豐盛！？
芳香震驚地看向報出一串菜名的青娥，原本以為自己的導師是個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大人，家裡沒有油煙味灶台長期不開火可能也只是她工作太忙了，看來她錯怪她了，青娥說不定在料理上是達人級別。
“那、魚香肉絲好了……”
海鮮雜燴聽起來好複雜，牛肉和香菇燉雞食材也頗貴，還是魚香肉絲吧。
芳香戰戰兢兢地回答。
“等我五分鐘。”
——這回答更是驚得芳香羞愧難當，她至少得弄二三十分鐘的菜肴，導師只需要五分鐘就能輕鬆搞定。
她一臉欽佩地望著青娥走進廚房。
五分鐘后。
……
…………呃。
所以說，其實那些聽起來很花樣繁多的菜式後綴統統都是“泡麵”是嗎……
青娥把塑料叉子遞到芳香手裡，將裝著泡麵的碗推給她。
有叉子……那大概這兩碗泡麵最先都是桶裝的，拿出來放進鍋裡煮出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青娥廚藝等級的盡心盡力了。
芳香拿起叉子，舀起面放進嘴裡。
“唔…”
……太軟了吧，是不是煮過頭了。
她抬眼，望著正要去吃她自己碗裡面的青娥。
從容不迫的表情，也許她就喜歡吃軟一點的泡麵——
“好難吃，太爛了，不吃了。”
青娥才吃了一口就丟下叉子去冰箱找了啤酒，看樣子沒有再碰第二下的慾望。
好、好吧……
“青娥，空腹喝啤酒不好啊…我重新來煮吧，雖然手傷了不過煮面沒什麼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煮的面難吃？”
“嘛，雖然不至於難吃到無法下咽的地步……”
青娥無視她的話，拿起叉在芳香面碗里的塑料叉，舀起來。
嘗。
“天哪，居然比我的還難吃！快去。”
“知道了。”
芳香哭笑不得地又去了趟廚房，不去還好，一去嚇一跳了。
冰箱旁的空地上堆著剛才她說的四種口味泡麵各一箱，都什麽時候買的啦。
“總是吃泡麵不好的，你是教授應該很知道才是啊。”
“方便嘛，而且吃膩了就好長時間不想再去碰了。”，青娥吃著芳香煮的面，感歎這種才是泡麵該有的味道啊。
“那吃膩了吃什麽？”
有嗎…芳香嘗了下自己煮的，也就是普通泡麵的味道吧。
“壓縮餅乾之類吧。”
“不行啊，老是這麼營養不均衡的話會生病。”
“我自己就是醫生吧。而且，既然那麼看不下的話，住過來不就好了嗎？”
“住、住過去什麽的……”
是面湯太燙的緣故嗎，聽著這句的芳香感到臉頰發燙，不知道這發熱有沒有反映成臉紅。
和青娥教授的接吻，起床看到的能稱得上香豔的場面，還有，剛才的換藥之類……
嗚哇爲什麽一窩蜂就湧出來回憶殺，快停快停。
“我，呃…晚上還有些事，今天不能打掃了抱歉、吃完飯我就先走了。”
慌慌忙忙把燙嘴的面塞進肚，芳香匆忙告辭。
“……”
青娥望著關上的房門，看了有快十分鐘，然後歎口氣，將桌上的面碗收拾進水槽，回客廳給永琳打了電話。
永琳啊，晚上陪我喝酒嘛。
你又怎麼啊。
你說我是不是魅力不夠啊。
都快三十了是該老成黃臉婆了。
你好煩。
行了行了，陪你，什麽地方。
就常去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