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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九 微不足道之愿

谢罗轻描淡写地瞥了基里亚一眼，不耐烦地道：“你还能走吗？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在这儿就被那些反抗军人渣干掉。”

“我想应当能……”基里亚勉力握紧佩剑撑起了身子，虽然有些摇晃，倒还不至于到动弹不得的地步，谢罗见她步履蹒跚的模样，不得不微微一叹，主动向前一步搀扶着她。

看着基里亚投来感激的目光，谢罗面上还是冷淡得很，“我只是不想走得太慢，我们应当怎么从这儿逃出去？我记得你之前说希德岛的海岸线已经被帝国海军封锁了。”

基里亚思索了一阵子，笃定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离开的希望，大首领一直秘密调查着希德岛，当然，这其中缘由我并不了解……咳咳咳……咳咳……不过之前反抗军的同伴向我说过，他在希德岛最南方的海岸洞窟里布置着长效的传送法阵，也许我们可以通过那儿离开希德岛。”

“传送的目的地是哪里？不会是反抗军的老巢吧？”谢罗不禁皱紧了眉头，但脚步却坚定不移地向南方行去。

“是的，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改变那个传送法阵，否则我们很有可能就……没命了。”基里亚显然有着十足的信心，只是随后又俨然叮嘱了一番，“之前袭击萨沃大师的那队人很有可能也是通过那法阵行动，我们必须小心为上。”

谢罗点了点头，她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隐匿行踪她再擅长不过了。不一会儿，她们便走上了一条石棘小道，这条道路很干净，没有其他人行进的踪迹。

“你们口中的大首领究竟是谁？”谢罗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基里亚的侧脸一番后，忽而出声问道。

“我想即便给你说了你也不会知道，咳咳……我总不能为了问题而特地栽培答案。” 基里亚对谢罗的提问并不感到惊诧，反而无伤大雅地开了个玩笑，见谢罗有些生气了，她立即正色道：“说实在话，我不知道大首领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名破落贵族，我一直怀疑他同我们说的名字仅是化名……但他是反抗军的首领，处境十分危险，所以我一直表示理解。”

谢罗听闻这话瞬时瞪大了双眼，哭笑不得地道：“你们竟然愿意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卖命？真是一群白痴。”

“我曾经有一位未婚夫，他是帝国的文官。”基里亚没有正面回答谢罗的问题，她嘴角虽然挂着微笑，可眼眸深处却充满着负疚和悲愤，“我和他几乎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厚，他犹如我的家人一般。”

这番话确然出乎谢罗意料，她好奇地追问了下去，“你竟然有未婚夫？真不可思议……”

“尽管在你心目中我不是什么好姑娘，可我的确曾经有过未婚夫。”面对这种质疑，基里亚顿时也不知道应当怎么说下去了，只得苦恼地愣在了原地。

兴许是陷于过往的不堪回忆，基里亚愈发的沮丧和沉闷了，若不是谢罗不客气地拽着她继续前进，她想必会不知不觉地撞上身后那尖锐的石棘。

“继续说下去，地方还远着呢。”谢罗朝基里亚努了努嘴，显然对她没音讯了的下文表示不满。

基里亚垂下眼睑，轻声说道：“后来我的未婚夫被帝国国王处死了，因为他并不赞同国王在战争连连之下，还仓皇和兽人开战，我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阻止他……我们分明知道谁也无法阻止国王的意愿。”

“所以你加入反抗军是想为他报仇？”谢罗眉梢动了动，尽管她已经没有多少眉毛了。

基里亚倔傲地摇着头，继而喃喃地道：“他临死前给我说，‘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你将在所有方面超越我，让我的名字被遗忘在历史长河的某个角落，改变这一切，基里亚，你一定要改变这一切’，谢罗，你知道在帝国，这对于一个女人有多困难吗？”

“可想而知，帝国那种鬼地方，哼哼。”谢罗聆听得极为认真，以至于不乐意发表甚太长的言论，以至于打扰了自己听故事的雅兴。

“后来，我建立了许多超乎你想象的战功，成为了帝国建国以来军衔最高的女人。”基里亚说到这儿表现出了难以掩饰的自豪，可是极快的，这种骄傲的神态立即被自嘲所取代，“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咳咳咳咳咳……”

“最起码，你成为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谢罗见基里亚这幅模样，心底也有些略微的不好受，于是难得发至内心的说了句大实话。

“我知道这些所谓的优秀让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基里亚轻轻呼出一口叹息，面上满是苦笑，“为了那个不知所谓的军衔，为了那些战功，我杀了许多人，其中也有无辜的平民……你之前说得对，我的手一点都不干净，远比你肮脏得多……你知道吗？每次战争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勉强自己坚持到最后，因为如果足够坚强而得以幸存的话，那么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苦刑，否则我必须迎接最悲惨的死亡，战败的敌国女人，她们的下场远比男人可怖！但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咳咳咳咳……”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忠诚能将人拽进棺材里，那时的我只能接受，而且如果不听从那些命令，死去的将会是我的战友，我实在无法选择……”

“有好几次侵略别国的时候，我总是遭遇到许多民兵，他们是那么的年轻，他们得到的不应该是死亡，我的战友们也不应该在愧疚中度过余生……对，还有我的战友们，无数场战斗过后我都是在血泊中醒来，我原本应该丧命的，可那些血一滴都不是我的，他们是勇敢且忠实于祖国的战士，这不应当是他们的结局！”

“到后来，我宁愿听到战争时的砍杀声和哭号，也不愿忍受之后的寂静，我实在无法平复那些……根本难以启齿的……谢罗，听着故作正义的开战之由，听着那些虚假的鼓舞，在肮脏的战场上赢取那些愚蠢战功，那不叫做优秀，这是卑劣且不光荣的，。”

“所以我便沉迷于天际神的教义，如此，我的负罪感才能减少一些，久而久之我真的变得麻木了一些，真是可笑……动荡时代的信仰有什么可信的呢？我，真是一个愚蠢的人。”

谢罗听到后面愈发的沉默了，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极其轻微，基里亚却仍然平静如常，就似在述说别人的故事。过了半响，谢罗才轻声问道：“所以你加入了反抗军？”

“是的。”基里亚面色没有变化，但是语气透出了深切的失望，这种失望驱使基里亚几乎不得不用尽所有气力才能勉力做出沉静的模样，“所以我现在感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岚给我说过，再是微不足道的生命也是有意义的，表面上再是无足轻重的努力同样也是有意义的，她还同我说过，即便远不可及，在达到目标前决不能停息。”谢罗忽然十分看不过这样垂头丧气的基里亚，于是乎一脸鄙夷地嘲笑道：“我认为你自命正义的时候要可爱得多，你现在这样我真是不习惯。”

“我也认为你故意嘲讽我的样子要正常一些。”基里亚听罢亦随即一笑，气氛一时间突然好了许多，她反唇相“讥”道：“那么你的目标是什么？”

被这么一问，谢罗霎时表现出了惘然和畏惧，尽管这些复杂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紧接着谢罗哼的冷笑了一声，并别过脸去。

“高贵的骑士大人，我的目标只是好好活着。”

约莫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两人终于来到了希德岛最南面的海岸边上，这儿离谢罗原来的家并不远，因此她对这条海岸并不感到陌生，很快她便寻找到了基里亚所说的秘密洞窟。

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并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在洞窟附近的隐秘处蹲守许久，到了深夜时分，她们终究确定洞窟这儿似乎暂时没有人进出。

“你现在能用魔法吗？”谢罗走进洞窟前悄声问道，她警惕地握紧了弓箭，敏锐地观察着洞窟周遭的环境。

基里亚此刻亦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她遗憾地道：“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我用光了魔力，恐怕暂时只能驱动一些毫无威胁力的小把戏了。”

“你的魔法比岚的还不靠谱，都不知道你在特罗斯之堡到底学了什么。”谢罗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后，即刻灵活地踏进了洞窟，行动之轻盈，竟然没有发出任何过于多余的声响，基里亚在入口处望见谢罗摆出的手势后，亦全力跟了上去，为了保持绝对的安静，她此前已然脱下了累赘的轻甲。

在不幸中终究出现了幸运，二人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反而寻找到不少补给，瞧瞧那些还算新鲜的食物，以及养护得极好的武器，看来大首领时常派遣属下来希德岛调查呵。

这让谢罗和基里亚不禁疑惑——希德岛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值得大首领如此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