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3-8-14 21:07 编辑

◆陆·之一◆

翌日，早餐时分，檐下春光渐满，藤堂家三口与两位来客齐聚宅中一间座敷和室，壁龛处置有形味寂朴的花饰，以三两漆黑枯枝、树头为主，杂以新采的蕉叶，墙挂今井的书法卷轴，行书八字“外适内和 体宁心恬”，对着院子的格子纸窗门开着，庭外有芭蕉细竹，薄叶招展，连室内都青绿一片。

踩着榻榻米，志摩子身穿浅青色和服进场，主持则穿灰色和服，外着黑褂，上头仍有股线香味道，夫人倒穿的华丽，她的留袖和服挂满鲜艳的蝴蝶图织，只只在振翅起舞。反观作客的乃梨子与大冢师傅，两位却是一副现代打扮，大冢师傅身着墨牛仔衬衫与深棕色长裤，健壮的手腕上套戴着大佛珠；乃梨子的装束很是青春，她的头发梳成了单马尾，上衣亦碰巧选了牛仔衫，是洗水蓝色的宽身女款，下摆还打了个长结，搭配黑色长裤，这种呼应似乎预示着一大一少即将出发，踏上新旅程。

乃梨子的心情却未能如晨光般澄亮。

行礼寒暄之类是做妥当了，可她今早未和忙碌的志摩子讲上一句道安以外的话。

食物陆续上齐，夫人亲手操办了这桌五人份的和式早餐，要不是贤文昨晚早早开着面包车跑了，大冢师傅身旁或许还得多加张蒲垫呢。饭间，白蔷薇姐妹给大家说了奇迹之樱凋零的事，夫人听后惊讶地以手捂嘴：“所以说，走廊上零星的樱花瓣就是你们捎回来的？”

志摩子微笑点头：“本想在路上把花瓣都拨掉，但太多了，怎么都理不净呢。”

同样目睹了那幕绝景的乃梨子，在旁默默地吃着斋菜。色泽金黄的厚蛋烧本该非常香甜吧，可吃在嘴里却不是这种滋味，昨晚志摩子身披血色冷樱缓步回宅的背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与那让人如鲠在喉的话语一同，织就乃梨子那并不安宁的梦境，直到晨早醒来，她还感到天花恍刻着不停旋转。

——请你去认个妹妹吧

不过扔了个小小的直球，这下竟被还了一记重拳，乃梨子不禁叫苦连天。若不是心疼筷子上精美的菩萨雕刻，这悲愤的孩子说不定就要拿着它自插双目了。

如果这么做，就能将志摩子的身影从此自眼里消绝，再崩掉一百组菩萨也在所不惜。

总比陷入这种灰蒙蒙的郁闷中好。

志摩子正姿态优雅地享用着茶泡饭，大概没发现妹妹正往这边偷瞄吧。乃梨子想起昨夜，姐姐其实并未着意拨掉身肩上的浓花密瓣，当乃梨子想去帮忙时，反倒被轻按住手腕，“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月色中的西洋娃娃这般柔缓地说着，可过后却无追加的动作，只唤乃梨子随同离开，紫色振袖长长的衣摆在桥上划过，很是惑人，然步行数米，她开始喃喃自语：“对啊，为何非要把肩头的花瓣取下？就这样挂满粉红，本来就不是件坏事，不对么。”与这句低语一共吐露的，是志摩子温然淡悦的脸，她的灵魂仿佛也惹上一片畅快的颜色，把几日前艳阳下粉红的欢愉在暗地偷藏，就为这刻，尽数释放。

乃梨子不禁将月下那位紫衣女子与樱树交叠起来。

难道她是因为樱花才回来吗？

竟生出诸此疑问，乃梨子颇感微妙。

虽在按部就班地进食，却因思量忽视了其余几位长辈的交谈，乃梨子本就惯于人前喜怒不大露于色，虽则年少，在必须端正的场合里却不会马虎，或说随着岁数渐增，已身为白蔷薇大人的她在表情管理方面精进愈甚，尤其比起某位绰号秒间百面的学姐——幸得于此，即便她思维运作得再离题万里，亦无人发现，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里，乃梨子都能专心一意地完成工作，跑偏的情况着实不多。

即凭这无愧于干部一职的自信，昨夜在返程路上，乃梨子迅速挥出了一招勾拳：

“我并没故意拖到现在，只是没遇到情投意合的学妹而已，我总不能因为山百合会需要帮手就随便找个人来送念珠吧，菜菜不也未找到妹妹么，可工作方面我们一点都没拉下啊，解决方法多的是嘛。”

可惜，她说完才发觉太过性急，除了自爆心虚，那视缔结姐妹为例行公事的口吻，怎么看都有点不妥吧？可当初志摩子认她作妹妹时的忧虑，正由学生会成员的身份特殊所致。对普通学生来说，认妹妹或只是找个对象渡过校园生活，可在乃梨子这里，却无形多了类似政治因素的考虑，会意识到这点，正因她曾被几个很想做蔷薇大人的低年级生骚扰，还差点由局外人促成二届妹妹甄选会，最后却被当事者严厉叫停。

这件事，乃梨子并不希望姐姐知道。

毕竟志摩子早已毕业，她不该给旧时代的麻烦继续纠缠，乃梨子深知这人曾在责任与自由间挣扎的心情，连发牢骚也得稍加注意，考虑他人的立场再谨慎发言，一直如此行事的姐姐，其实是很好的榜样吧。

“啊啊，那可不轻松呢。”

志摩子的语气像在谈论明早该吃乌冬面还是鳕鱼子饭团。

“可是，不论谈性格或是能力，我都喜欢并相信着乃梨子，正因我清楚自己的妹妹能成为出色的蔷薇大人，才会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噢。”

又一朵如花的笑靥。

得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笑意明摆在说“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对吧？

那人总是不着痕迹地将压力转移到对手身上，乃梨子瞬间同感了当初由乃学姐面对这笑脸虎时的诡异心情。

乃梨子把一口饭嚼了好久，再咽下，眉头轻蹙。

那她毕业后才说出这句话，到底是想提醒，督促，告诫，还是警示？

也许是她以前谈及妹妹话题时的敷衍态度，让志摩子起了疑心吧，但按姐姐的个性，纵使誓死不从，她也不会多加责备，可乃梨子并非为了向谁宣战或要证明什么才不认妹妹的，对于姐妹契约，她确实有过很不愉快的回忆，可这不是放任幼稚的理由，更别说拿来做挡箭牌。

或如说，她自认事情进展到这地步的理由相当充分，虽得应付蔷薇馆内略为尴尬的处境，可乃梨子仍不认为错在自己身上，准确说吧，这种事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对错之分。

自志摩子离开后，莉莉安确实变得寂寞了，可乃梨子亦有几分脱缰野马般的自在，升入三年级的她已开始盘算选择合适的大学，这头得说服父母，那头得处理麻烦的房东姑婆，即使姐姐不能常陪游玩，乃梨子也在校外交了几位佛像鉴赏同好者，如今还有面师学习的机会，要忙的事多得像山一样。

表面是缺少恰当的契机，可当事人却连像样的热情也没有，如此一来，还真像在逃避找寻妹妹。

难怪返校探视的茑子学姐再度调侃只有白蔷薇家族才遗传到的磨蹭基因呢。

也有可能是瞳子说了什么，志摩子才会主动出击，毕竟昨天她们有碰面的机会，乃梨子暗纣。只是，姐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明知妹妹有我行我素的一面，这个志摩子真会如此着紧她本来就抱着点怀疑的学校制度么，难道真以为乃梨子在逃避，所以出言劝她正视问题？

可不管如何，若是担忧校内可能出现的不利舆论，本就敢作敢当的乃梨子才不觉得需要毕业的姐姐来操这份心；若志摩子是想顶着白脸做黑脸，非要以前辈身份干涉，她亦不会多加拒绝。能把情绪与现实好好分清，这是乃梨子的优点，就像肚里在天马行空，筷子却能准确夹中碟里那颗小酸梅般能干。

且在志摩子跟前，纵有几寸反骨，也不敢猛使啊。

屁孩心发作的乃梨子这时一筷戳穿了碗里的豆腐。

总之，人言漫天是真，缘分未到是真，白蔷薇家族将从普通学生中选出新任领导者的可能也是真，但不管志摩子要选哪片战区来发动攻势，这边都有相应的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啥可担心的。

只是，直觉告诉乃梨子，事情远非这么单纯。

昨夜就妹妹话题简单交锋三两句后，志摩子就没再提起了，战区内安安静静，早上更像压根当昨晚的事不存在似的，她是自信到认为仅拨数言就能产生效果吗，抑或，那人根本是虚晃一枪，她瞄准的靶心并非要孙女，而是其它更棘手的东西？

竟让志摩子这般迂回地出招，乃梨子感到如临大敌亦情有可原吧。

思路至此，乃梨子五味杂陈地看了眼姐姐，她正为贤文兄长昨日的摔跤事迹浅笑，同时对另一位受害者表示了关心。

“哎呀，我说贤文他啊，倒记得乃梨子是你妹妹，那时才在家里草草见过一次不是么？”夫人说的是前年在寺内的小聚。

“嗯——其实乃梨子和哥哥在那之前也见过面。”

志摩子想了想，说道：“不过场面有点奇怪就是了。”

因为你大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嘛！

想起那宗“绑架”事件，乃梨子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筷下的豆腐已碎得一塌糊涂了。

在斜对面端坐着的大冢师傅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话说回来，小梨有妹妹了吗？”夫人往那差点噎着的小孩发问，“志摩子已经毕业了，那你就是三年级，照理应该认到了吧。”这貌美的中年妇人用和善的口吻继续道，“不用客气哦，下次也请小梨带妹妹来玩吧。”

等——给我等等！这是藤堂家的串谋对吧！？对我露出一副太上皇太后要看曾孙的笑脸到底是闹那样啦！！

乃梨子心里的小怪兽开始咆哮了。

“那个么，我还没遇到合适的学妹，所以一直耽搁着。”

兰发女孩放下碗筷，调校出真挚的表情。

“妹妹的事，志摩子已经提醒过了，我会尽快去‘物色’合适的对象，算是给高中留下段美好的回忆吧。”

把人当东西的讲法，简直像说相亲，可市松娃娃已决心先发制人，既在长辈面前高调宣布了，姐姐是否该安下心了呢，她略侧着脸向夫人答话，边留意志摩子的反应。

在旁抿笑的西洋人偶却不动声色，一副专心品茶的模样，呀，这是故意的么。

乃梨子有点泄气了。

“太好了，真的很期待呢，小梨的妹妹。”

夫人轻轻击掌，像代志摩子回答似的。

“能早点见到就好了。请加油哦。”

今日真是凉宫·乃梨子·春日忧郁的一天啊！

屈指算来，这是乃梨子假期的第四天了，想来要凑出这个樱花季的小长假，相对合理的时间就素五月初日本的三个连续的国民假期，若加上周六日，抵死能撑个五天，鉴于莉莉安是私立女校，很多放假安排也许不会跟公立那样走，建校日之类的信息我在动画和小说中没留意有写，只好瞎掰个：莫名奇妙学校就让放两天假（补假？）起码能拖个六天吧？（沉思）

前文情节闪回过多似乎会把人搞得很混乱，那大致理个时间轴吧：

上卷涉及回忆部分是玛利亚历•过去•佑志由高三那年「4月到10月」，约半年内发生的事；小寓寺度假属于玛丽亚历•现在的「5月」，莉莉安那边已是山会四代掌权接近一个月，总在楼里嚷嚷想看瞳乃菜校园剧就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只由两个人组成的啊～

最后

我真的差点就忘了七夕要不是有人提醒我。。{:4_383:}

不过按照现在的速度，这篇文应该可以陪大家过圣诞的，元旦也有可能XD

那么业已启动的下卷，还请各位读者继续留言指教，谢谢大家{:3_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