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llkill 于 2013-9-7 23:11 编辑
LZ来更新了。
诸位请忘掉番外,继续大人们的故事吧。
以下正文。
第十九章
人们面对拥有和自己压倒性实力差距的强者时,通常会有两种反应。
一种,是恐惧。
另一种,则是憧憬——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
三寻木咏将收起的伞放入公用雨伞架。
夏季的暴雨来得突如其然,她虽然及时从便利店里买了伞,身上的和服仍旧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脚下的木屐也在淌着水。
「哎呀,真是给别人添了麻烦呢。」
她自言自语道。
在过道上静静等待着,直到自己行走时不再拖出水印为止——
三寻木咏才缓慢地走向电梯。
啪嗒。
啪嗒。
她一边在心里抱怨着电梯按钮设计的不合理,一边踮起脚尖摁下18楼的按钮。
银灰色的电梯门无声地开启,弥漫在医院里的消毒剂气味铺面而来。
三寻木咏径直走向电梯对面的病房。
本想轻声蹑脚地走进去,不打破病房里的静谧气氛,躺在最靠门床位上的人却率先开口了。
「是三寻木啊。」
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小锻治健夜,侧过脸打着招呼。
「……」
「因为和服的关系,远远就认出来了。」
「嘛,因为绘理她们今天在准备解说的事没空过来,所以派我来探望一下……」三寻木咏有气无力地展开扇子,掩住自己的脸。
她瞥了眼病床前挂着的「密切监护」的牌子,拉开一张会客椅,坐到了病床旁。
「说起来,真是太乱来了呀,小锻治前辈。」
面对着比自己年长三岁的雀士,三寻木咏克制不住说教的冲动。
「在合宿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会让别人有多担心——」
「嗯嗯,真是抱歉呢。」对方眨了眨眼睛,毫无诚意地应答着。
「为什么你像个没事人一样?」
看着对方完全置身事外的轻松模样,三寻木咏的心底涌出了莫名其妙的怒气。
因为病房中还有其他熟睡的病人,她压低了本想拔高的声音。
「那个时候你差点——」
话音戛然而止。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自己当时所面临的紧张与绝望。
无法在眼前的人面前表露出来。
——那个时候你差点就死掉了。
「所以说,还好你当时发现得快,不然我就真的死在那里了喔。」
小锻治健夜坐起身,抱着纯白的病床被,与三寻木咏平视。
被竭力避免的,和「死」有关的话语,被若无其事地从当事人口中说了出来。
轻松地像是谈论窗外的天气。
室外的倾盆暴雨,让病房内的光线变得昏暗。
两个人一时间没有说话,敲打着窗玻璃的密集雨点声,成为病房内唯一的声音。
「小锻治……你早就知道的吧?」
在愈来愈大的雨声中,三寻木咏开口。
知道自己有遗传性心脏病。
知道自己有心脏猝死家族史。
并且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走上同父亲一样的道路。
「嗯,很早。」
「那为什么……你是故意的么?你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心脏病发作,身上却不带任何应急药物?」
「三寻木,我只是对势必到来的『结局』厌倦了。」
比发色更深的眼眸,此刻像是会刺痛人的寒冰。
「什么……意思?」
「我厌倦了在日复一日对未知的恐惧中等待『结局』。」暗蓝发色的雀士抱紧了被子,她的姿势如同孩童抱紧心爱的玩具,只是此刻三寻木咏却笑不出来。
「与其迎接不知何时到来的离别,我希望早一点——」
「小锻治前辈你是笨蛋么?」
三寻木咏紧握着扇子,克制住把被子按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就因为这个理由?说什么厌倦了,明明很享受和大家在一起打麻将的时间啊……」
「唔,三寻木,别激动啊……」
「如果你不在了,我不就没有赶超对象了么?那样……」
会很寂寞的。
比失去了赶超的目标还要寂寞。
她无数次试图去想象,都无法想象空无一人的前方。
「还有,你有想过你身边的人的感受么?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总是一声不响,自说自话地做好决定。简直……就是把别人当玩具啊……」
「所以啊,你不是清楚的么,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小锻治健夜避开三寻木咏的视线。
她握着被子的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总是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小锻治前辈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麻将么?」
三寻木咏摇了摇头。
不,也许小锻治健夜的脑子里,的确只装着麻将。
那些任性的行为举止,实在不像是比自己大三岁的人。
「偶尔也考虑一下关心你的人……不行么?」
一言不发,不辞而别。
眼前的雀士就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躲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消失在谁都呼唤不了的角落。
当初邀请近乎神隐的小锻治健夜回国,让时任国家队代表的三寻木咏大费周章。
这种事情她不想再重复一次。
「比如那么崇拜你的绘理和藤田靖子,比如现在你身边的恒子,又比如阿知贺的赤土教练……」
轻描淡写地略去了自己的名字。
三寻木咏继续说着,满意地看到小锻治健夜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瞬间僵硬的表情。
「够了。」
她不顾对方的脸色,继续说下去。
「小锻治前辈的病,我之前也从主治医师那里听说了……」
Brugada综合症。
遗传性心脏病中最为凶险的一种。
心脏无明显可见的器质性病变,但却会引发恶性心律失常而造成反复晕厥及猝死。
小锻治健夜的父亲,就是在住院治疗期间突发心脏病,治疗无效而去世。
这并不是可以简单安慰或敷衍的情况。
「如果前辈接受手术的话——」
三寻木咏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说着。
目前Brugada综合症尚无有效的药物治疗,唯一有效的治疗手段是安置植入型心脏除颤仪(ICD)。
「我考虑过啊……」病床上的雀士用轻飘飘的语气回答着。
「但是,成功率似乎不能保证呢。」
多年以前,小锻治健夜的父亲也曾微笑着对她保证,接受手术出院之后,就会回家为她举办夺冠的庆祝晚会。
然后——
夺冠的那天晚上,母亲匆匆赶去医院,她一个人坐在家里,吃着过于丰盛的晚餐。
三人份的晚餐对于一个人来说,果然是太多了。
吃到胃里的难受压过心里的疼痛。
吃到眼泪变得滚烫,而菜肴变得冰凉——
依旧吃不完。
小锻治健夜扭头望向窗外。
她的视线透过茫茫的大雨,飘忽不定,不知落向何方。
三寻木咏下意识地试图追随她的视线,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锻治,拒绝手术这种话,你也会对恒子说么?」
那个红发的新人主持人,听到同样答复后大概会直接暴走。
三寻木咏一向认为直率会让人受伤,但是此时,她却羡慕起福与恒子的直率。
「会的吧。」
回答是如此不假思索。
被雨水打湿过的和服紧贴着肌肤,刺骨的寒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她摇了摇扇子,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哎呀,前辈果然最差劲了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