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荒川醫生的出場抱有期待的各位，真的非常抱歉，雖然的確出場了雖然作品中她戲份太少也看不出究竟是什麽性格但我覺得我寫崩了。

不光是荒川醫生，其他角色也多少在崩。一旦人犯病就會變奇怪，寫著寫著我覺得，下次還是不要來犯病題材比較好。

嘘と慟哭

Chapter　05

荒川病院。

從外表上看，和普通的醫院並無不同。

把證件給工作人員看了之後，神代小蒔才開始觀察這棟病院。

白花花的牆壁，似乎比一般的醫院更冰冷。神代小蒔不由自主地扯了扯石戶霞的袖子，然後縮到了她身旁。

就算是巫女，就算是可以和神明溝通的人，就算是連鬼魂都不懼怕的人，竟也對這病院產生了一絲恐懼。

「小蒔ちゃん，怎麼了？」察覺到了身邊之人的畏縮，石戶霞頗覺意外。她倒是沒覺得害怕，最多覺得這裡的氛圍不太好而已。不過畢竟是病院，又能指望會有什麽好氣氛？

「沒、沒什麼……」小蒔回答著，手抓得更緊了。

被人指引著，來到了弘世堇提到過的那位荒川憩醫生的辦公室。看見笑容滿面的荒川醫生，小蒔心中的不安稍稍減輕了。

看見別人在笑，一般都會覺得心情愉快的。心情一旦愉快起來，不良的情緒也會漸漸消失無形。

「弘世さん和我說過了妳們要來的事情。」荒川憩說道，「我也知道宮永照曾經向妳求助的事——說起來，這件事還是我告訴弘世堇的。」

「嗯……」從弘世堇那裡，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

「既然兩位是來了解宮永照的病情的……那麼閒話就不多說了，還是進入正題吧。」

聽到荒川憩這樣說，神代小蒔……連石戶霞也一起神情嚴肅了起來。

按照神代小蒔的感知，在宮永照身邊應該是發生了什麽怪異之事的，否則自己不會感受到那樣強烈的怨念。然而不可否認的是，許多以神職人員的能力認定了確實存在的怪異，到最後總會被科學所揭示、被科學所摧毀，然後神職人員被說成是知識淺薄之徒、譁衆取寵之輩。

神代小蒔覺得，「怪異」——以神職人員立場來講的那類怪異是確實存在的，同時也是可以被科學解釋掉一部份的，但是在科學未徹底解釋清楚的範圍內，便是怪異之所以被稱為「怪異」的核心所在。

即便是她，也無法將怪異完全解釋。但是她，可以先一步看見核心所在，僅此而已。

「宮永照さん啊……她是被捆起來送到這裡的。」

「誒？」

「最先是警方收到了白糸台學生的報警電話，於是出警去了白糸台。不過現場只看見宮永照有反常行為，並未發現她有傷害他人的舉動。之後在警方建議下，校方聯繫到了久未出現的宮永照的母親……她便是被她的母親親手捆起來送到這裡的。」

「她被同學發現異常并被報警的時候，具體是在做什麽呢……？」

「舉著刀子。」

「誒？！」

「但並沒有傷害人的舉動，否則就不會只是被送到醫院這麼簡單了。」

「嗯……」

「說舉著刀子……也不太準確。準確說來，她似乎是在雕刻著什麽。這方面的細節，我是從弘世さん那裡了解到的。在宮永照被送到這裡之後，她的同學里也只有弘世さん來探望過。」

「這樣啊……」

如之前宮永照的描述中提到的那樣，她在學校算是不太受歡迎的人吧？所以出了事之後也只有弘世堇這麼一個朋友來探望……

「用刀在黑板上刻著什麽，但以刀的鋒利程度和她的手勁顯然是不可能將玻璃黑板劃壞，只能在上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罷了。弘世さん是唯一一位試圖阻止她這種行為的人，也只有她敢接近那個狀態下的宮永照，旁人都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靠近。

不過弘世さん也未能太接近，雖然她也想……但趕到現場的老師及時制止了她繼續靠近。弘世さん小心地詢問了宮永照究竟在做什麽，但對方沒有回答。在她被老師強制躲避到遠處之前，從宮永照口中她僅能聽見一些自言自語而已。」

「自言自語？」

「嗯……當時弘世さん也未能聽清。話說……即便是現在，宮永照仍在自言自語哦，只不過手中沒了刀子那種危險物品。二位……特別是這位神代さん，多少也算是和她有關之人，我可以帶妳們去探望一下她。」

「哎？！可以嗎？那真是太感謝了……」

「沒什麼，我想……弘世さん把這個地方告訴妳們，并讓妳們來找我，應該也是有這一層用意的吧。」

跟在荒川憩身後，看不見那讓人覺得安心的笑容，神代小蒔又不安起來。

走在病房區，陸續可以看見一些病人。他們中也不乏笑容滿面者，特別是看見有陌生人來，就像是發現了新奇好玩之物一樣，睜大了雙眼，興奮地哈哈大笑著。

神代小蒔開始擔心接下來與宮永照的會面了。若是那個人也像這樣反常，自己這個曾被她當救命稻草般抓住、曾傾聽她訴說的所謂「治癒人心的公主大人」，會不會忽然失態到慌不擇路地逃跑。

「到了。」荒川憩說著，停在一間病房前。敲了敲門，然後開門走了進去。

宮永照是不可能自己過來開門的，這她早就知道。

神代小蒔惴惴不安著，為這初次見面的場景而不安著。

她最先看見的，是安靜垂在窗前的窗簾。雖然是白天，窗簾卻沒有被拉開。燈也沒有開，於是她只能看見因陽光照射而相對光亮的窗簾，無法立刻注意到其他事物。

待眼睛適應了這光線后，她終於看見了那個曾通過網絡和電話向自己求助之人的面容。

此刻那張臉上的神情極為專注。她正坐在床邊，向斜上方伸著右手，像在撫摸什麽一般。

「就是這個樣子，有時是在自言自語，有時像這樣對著空氣做一些……互動。」

互動。

神代小蒔注意到了，荒川醫生用了這個詞。

她轉頭看了看荒川醫生，見她只不過是考究的表情看著宮永照，明顯是在琢磨自己接收的這位病人究竟出了什麽問題而已。

互動……其實荒川醫生只是……無意識的說出了這個詞嗎？

互動。

神代小蒔是看得見的。

在宮永照面前，站著一位金色長髮的少女。

那少女也和宮永照正做著的事情相仿，正用手撫摸著宮永照的臉。

像是要確認對方的五官樣貌，一遍一遍地、不厭其煩地反覆著。

她是看得到的，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人說。

「荒川醫生，請問……妳相信鬼神嗎？」

……

荒川醫生聞言，轉過頭看了看神代小蒔。

眼前的這位巫女小姐，也正用極認真專注的表情看著宮永照那邊。見荒川沒有回答，巫女小姐又重複了一遍那個問題。

——「荒川醫生，請問，妳相信鬼神嗎？」

鬼神是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才會去依賴、去相信的吧？

追究其起源，不就是古代先民遇到無法理解的現象時，便憑藉臆想編造出了鬼神的說法來胡亂解釋嗎？這也是之後科學盛行，鬼神之說便越來越討不到好處的原因。

「我當然是不信的。」

這樣對一位似乎以神明降臨為招牌的巫女說了。就算覺得該照顧下對方的想法……但不信就是不信，也不能只因為這個就說謊。

「果然啊，那麼我把我看見的畫面說出來，妳也一定不會信了。」

「不妨先說說看。」就算是編造的，說不定也能有些啓發作用？

「她的戀人，是確實存在的。」

「戀人？」

「アワ，或者說……淡。」

「爲什麽這樣說？」

「因為我看見了。」

荒川憩搖了搖頭。以為神宮出身的巫女會給出什麽有啓發性的見解真是個天真的想法，事實上神棍就是神棍，就算是神宮出身也只不過是大型神棍。明明傳承祭祀風俗文化就好了，社會不是已經給妳們選定了該做的事情嗎？

「讓我進去和她聊聊吧。」

「哎呀呀這可不行。」荒川憩立刻阻止並微笑著說明原因，「雖然她還沒有傷害他人的行為，以她現在的情況……我們也不能讓非專業人士靠近她。」

神代小蒔又看了看宮永照，那人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專注地和她的戀人互相看著。

「這屋子裡應該是有監視設備的吧？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應該很快就能趕到？我也不會和她說什麽不妥的話，只不過、作為她曾信賴過的人，想要面對面聽她講一講她的事情。有些事電話里還是說不清的吧？面對面的話，或許能讓她講出一些不願意對各位醫護人員說的話語。」

最後一句，讓荒川憩動心了。確實……宮永照面對他們這些人時，明顯是不信任的。什麽都不想說，連表情都懶得多給，完全的漠視。如果這位大型神棍真的能讓她說些心裡話出來，那就……取消給她取的「大型神棍」這個不敢說出口的綽號好了。

不過荒川憩雖動心了，石戶霞卻不允神代小蒔那樣做。她雖也察覺到有著其他什麽東西存在在那裡，卻沒法像小蒔那樣看得清楚。如果是惡靈，那至少也要讓她在一旁保護才行。

「公主大人……」

「霞ちゃん……這次就相信我一個人能解決吧。」

「一個人」……啊……

「好，如果是公主大人所願的話。」

「嗯，多謝了～霞ちゃん。」

喂……就這樣無視了醫生的意見嗎？

荒川憩在旁，看著這亦親友亦主僕的兩個人就這麼自顧自決定了，於是歎了口氣。

「這樣做是違反規定的啊。」

「誒？」

「如果妳堅持要這樣，也必須在我的看護下進行。」

「那樣恐怕她什麽都不會說哦。」

「沒有兩全的辦法的話，我只能拒絕妳這個要求。」

「兩全的辦法…………」神代小蒔皺起了眉頭，腦中閃過了若干所謂兩全但根本不靠譜的辦法。比如說讓荒川醫生偽裝成盆景，躲在後面進行看護。或者對她用一個隱身的術式——但根本沒有那種術式存在啦，至少她神代小蒔是不會的。怎麼辦才好……

「唔、有了！」

「什麽？」

「勸她相信妳或者無視妳就好了。」

「……」這算是什麽辦法啊，「如果妳做得到的話，也可以。」做不到的話，妳也可以徹底死心，好別再提這種讓人頭痛的要求。

照理說，荒川憩完全可以拒絕神代小蒔。不過直覺作祟，讓她覺得通過這件事能找到新思路。做這行的本該理性，因此憩時不時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失格。

不由她多想，神代小蒔已經走了進去。她就站在距離宮永照和「她」三步遠的距離，默默看著她們。見狀，荒川憩便也靠在門口附近的牆邊，看著她們的舉動。

不厭其煩地，那樣觸摸著。

兩隻手移到對方頸上，又移到了肩上。

最後滑向手臂，然後手指搭在了一起。

「妳來了。」

宮永照的視線並沒有從她面前的金髮少女臉上移開，這樣說著。

「嗯，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神代小蒔卻知道，這是對自己的問候。

原因？是宮永照臉上帶著幾分譏諷之意的笑容。她應當不會用這樣的表情和讓她念念不忘之人打招呼，那麼只可能是和其他人了。雖然不明白爲什麽是那表情，小蒔仍回了話。

「完全沒想到妳會來這裡。」

「放心不下，很在意，就過來看看。」

「因為我要被殺了嗎？」

「是的。」

「好奇怪，妳比我這段時間見過的人都冷靜——包括門口那位醫生在內。」

「知道妳並沒有被殺，當然可以冷靜下來。」

「我不是有病的嗎？」

「大概吧。」

「嗯？」

「我又不怎麼懂現代醫學，既然醫生這樣說，或許真的是有吧。」

「連妳也這麼說啊，真是一點都不治癒人心。」

「治癒人心什麽的……就算我剛剛對妳說謊也做不到這點的。」

「嗯……那麼妳究竟是來幹什麼？」

「本來是想弄清妳身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現在的話想知道……アワさん還好嗎？或者，站在這裡的這位是淡さん？」

「……」

緩緩地，宮永照的頭部僵硬地向旁邊轉了轉，將視線也隨之移到了已經在這裡與她說了半天話的神代小蒔身上。

「…………」張了張口，她什麽都沒能說出。

「很漂亮的女孩子，能理解爲什麽同為女性的妳會對她那麼喜歡。」

「……」照依舊張著口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我對她的事情也很好奇，妳不介意的話，我想和她單獨聊聊。」

荒川憩坐在門口，聽著她們的談話。

能聽懂，也聽不懂。

在猜測，也猜不透。

石戶霞守在門外，聽不見她們的談話。

既然公主大人覺得這是她「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那麼信任她便是自己應該做的。

宮永照又轉了轉頭，這一次動作順暢了許多。

她轉頭看了看「她」，用詢問的眼神。

神代小蒔看見「她」點了頭，站到了自己身邊。

與「她」對視之後，神代小蒔微笑著向她致意。

沒必要裝作很熟悉，僅是初次見面之後想要就某事進行交流的程度而已。

「荒川醫生，請問有單獨的房間嗎？我想要借用一下。」

「妳……」

「或者換一種說法？可以借我一個房間讓我對著空氣說說話嗎？」

「妳究竟看見了什麽？」知道自己不該問的，醫生總該有點科學陣營的尊嚴才對吧。若是從面前這個人出現了幻視現象這個假設入手，這樣問她這個問題就沒關係了吧？

「看見了妳看不見的。」

也就是說，是明確知道自己幻視的幻視者啊。

事到如今，荒川憩的腦子也有些亂了。她把問題歸結在自己經驗不足上——不如此，怎麼會這麼容易被一個超大神棍搞得隱約有相信靈異存在的跡象？

「就用我的辦公室吧。」

「多謝，打擾了。」

看著神代小蒔進了辦公室——或許身邊還跟著某位自己無法看見的存在，荒川憩揉了揉眉頭。

有點頭痛。

本來碰見個奇怪的患者就有些頭痛了，現在又碰見了奇怪的巫女。同時，自己似乎也有些奇怪。

「雖然不知道公主大人要和那位談些什麽，就我自己分析的話，倒是有些猜測。」石戶霞站到荒川憩旁邊，靠著墻閉著眼睛，似在閉目養神般說著，「她們大概會聊蠻久，荒川醫生有興趣聽聽我的猜測嗎？」

反正也無事，聽聽也無所謂。

「我想，科學是存在的，怪異也是存在的。

「這應該是基本常識，至少我們站在這裡受著地心引力影響，已經在證明科學的存在。至於怪異……信之未必得見，不信必然不見。

「兩邊結合的話，我想剛剛和公主大人一起走進閣下辦公室的，恐怕是————」

刻意停了下來，吊足了這位經驗尚淺的醫生的胃口，然後石戶霞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五個字。

「哎……？能、做到這樣的事嗎？」

聽到那五個字，荒川憩不由愕然。

怔怔盯著那扇門，忽然恨不得推門進去聽聽她們在聊什麽。

畢竟……石戶霞所說的那個，是自己接觸這一領域后從未聽過的事物。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