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unner1987 于 2013-11-23 20:54 编辑
（七）
李芮茗的离去对水清舞影响很大，前面五次分手，有理性君子的，有破口大骂的，有大打出手的，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水清舞觉得要改变这种生活。李芮茗走后，水清舞把自己和周围的人情世故隔绝开，免得那些闹着玩玩的女生又找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地回去。她像个期中考试考砸了决定下个儿童节一定不打游戏机好好学习的小学生一样痛改前非，再也没去交什么女朋友，学会了每天一个人规规矩矩地往返于校舍和宿舍之间，行事也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期间她刻意寻找过李芮茗的身影，倒不是多么后悔，更不是妄图挽回什么，只是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看到她活跃的身影说不定能让自己的罪恶感减少几分。校园里学生并不多，并没有多少家庭能够支付得起这所学校高昂的学费，还时常有学生要参加家里安排的各种活动长期请假，出勤的人数就更有限，可偏偏邪了门儿了，水清舞就是找不到以前经常偶遇的表妹。后来从夏老师那里才得知，李芮茗报名参军了。按理说参军这种事情和富裕家庭的孩子简直南辕北辙，有些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是会让王室继承人参军，但那不过是演场戏给选民们看看而已，李芮茗好端端的花季少女，家里有权有势的跑去瞎凑什么热闹？水清舞觉得一定跟自己有关，如果不是自己荒乱无度，那她们两姐妹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也不会争吵，李芮茗一定是伤心极了才跑去当的兵。但事已至此，水清舞知道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至少知道了表妹的下落，也算了定下了心，反正见了肯定还得折腾，不见也罢。谁想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发生了件震动水家的大事。水清舞一直都是她们学校的名人，从前放•荡不羁到如今的知书达理，周围的议论从来没停止过。不过当人们的眼神变得复杂，老师的语气变得傲慢，再迟钝水清舞也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们这种学校，看人其实都看身后的背景，家里发达谁都跟你客气，可一旦落难，谁都会过来朝你扔几块石头，这种事情不少见，只不过这次轮到了她水清舞。那天下课后水清舞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夏以晴，求她告诉自己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其实，为了祭奠上一段感情爱情水清舞关掉了手机也再没用过电脑，她怕听到任何关于表妹的消息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当时隔多日郑重其事地点开笔记本电脑，找到那个浏览器图标，才发现自己的哥哥像夏以晴说的那样已经锒铛入狱。因为性格相反，水清舞跟哥哥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和睦，走温情兄妹路线在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再讨厌哥哥水清舞也知道他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真正爱自己的人，偌大的水家里多数时候身边只有哥哥陪着她，而且哥哥不反对她喜欢女生，这就够她谢天谢地的了。水清舞不只一次觉得自己只有哥哥这么一个亲人。季清志决定从政的时候水清舞是极力反对的，首先她觉得哥哥没有政治家的脑子，心不狠手不辣，人缘也不怎么好，还死要面子，永远不可能像父亲那样使下三滥的手段来整垮对手，政治不是英雄主义电影，这种为荣誉活着的人去从政必败无疑；而且一旦哥哥进入机关单位，就算他再想回家和亲爱的妹妹一起吃晚饭，父亲也一定会命令他四处活动广交朋友，政坛是个大染缸，哥哥迟早会变成父亲那样沽名钓誉的政客，到时候自己可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但水清舞没有能够说服哥哥，季清志为了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和莫名其妙的家族荣光一去不复返，最后锒铛入狱。后来探监的时候季清志跟妹妹形容：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经信委的几个同事在跟开发区的老板们打牌，外面乌漆抹黑里面灯火辉煌，官员肠肥肚满小姐水嫩娇媚，场面肮脏不堪……那天其实一直有电话在联系他，但杀到兴起哪顾得上？还以为是陪客小姐在闹着玩呢，根本没去在意，直到秘书出现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像这种大半夜打电话来开会的，多半是出了状况。经信委不是什么一线部门，地震台风槽罐车都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但涉及经济案件是家常便饭，旁边人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就傻不拉唧的当事人还糊里糊涂跟着小秘书走。紧急会议在行政中心小会议室召开，待参会人员全体到场之后，在坐躁动不安频繁擦汗，季清志问老大什么情况，老大疆着脸说暂时还不知道。几分钟后，几个检查机关的工作人员出现，带走了季清志，现场一片嘘声。有人说季清志一进去就吓傻了，往地上噗通一跪全交待了；也有人说季清志在里面到处乱咬，把认识的人都扯进去了；也有人说季清志一声不吭，就是不说一个字……不过水清舞倒是更相信电视上说的：双规及在押期间季清志的表现良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水清舞知道哥哥自视甚高傲慢自大的臭毛病肯定又来了，即不用巨额财产换取自由，也不动用任何人脉得以重见天日，最后还是岳父大人和外公季长川一同出面才保全了这位官场奇葩的小命。表妹、哥哥，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开后，水清舞真正体会到自由是件多么无聊甚至痛苦的事情。就算自己家再怎么不敢恭维，她也想回到原来的家，那个即使被女孩子问起来也只会说“我没家”的地方，但那毕竟她的家，有家人，有饭菜。以前最讨厌跟哥哥那家伙说话，嫌他烦、老妈子。而现在，探望哥哥反而成为水清舞每个月最期待的一件事情，穿上裙子喷好香水，似乎每个月就是在等这一天。人们都以为水清舞是去会男人，可谁又能想象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请假离校是要去监狱探监呢？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半年时间，水清舞迟迟不见哥哥出狱，连一点乐观的消息都没有。二十岁生日那天，季清志通过探视的通话器对妹妹说，不要再来了，去找自己的生活吧。说完季清志就挂上话筒离开了探视间。之后的半年，水清舞的探视一直被拒绝。又过了一年，水清舞从那所贵族学校毕业了。毕业那天父亲依然没有出现，只是派了车去接。漫长的一段路程宣告了水清舞学生时代的终结。她一个人拖着行李回到家中，家里变化大得让她害怕，院子里杂草丛生，汽车上落了厚厚的灰尘，游泳池底铺满了落叶；一进屋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阴气重得让人发寒，冰箱里空空如也……看来那爷俩也是很久都没有回来看过，可能父亲单独给弟弟买了房子，他也不会再回来了吧。家里的司机好心地帮她大概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了附近的超市，做了几个说得过去的菜，之后才默默地离开。他是去接孙子放学吗？水清舞这么想。水清舞没有去找工作，工作对大小姐们来说和参军一样不可思议。如果毕业时还没嫁出去，那么在家等着嫁出去就好，何况她什么都不会，没有单位会要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就是上上网打打游戏，很无聊。春天气候多变，期间水清舞发了一次烧，睡了两天才勉强能下床，但之后一直没有好利索，稍微剧烈运动都会有眩晕的感觉，绝望得想哭，可身边却连个哭的人都没有。水清舞又想起了表妹和哥哥，以往这种时候，都是他们陪伴在自己身边，而如今哥哥已经决心要把牢底坐穿，表妹也参军去了远方……等等！水清舞忽然萌生一个念头，不如也去参军吧！虽然苦，但至少有个事情做做，而且军队应该比地方纯洁很多，大家都灰头土脸谁都不用带着那愚蠢的面具。可是自己背景有污点，家里出了两个重大经济案件罪犯，能顺利入伍吗？穿戴整齐地去征兵办咨询了一下，那边说只要家里没有反革命就好，不过她没有普通全日制大学的文凭，入伍之后只能从战士当起。不过这对水清舞来说根本无所谓，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水清舞欢天喜地地放弃了优越物质生活，义无反顾地投身国防建设。看到希望的时候人的行动力是惊人的，逃难一样匆匆收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揉把揉把全部塞进旅行箱，还有证件等等，每天下楼绕院子跑几圈，慢慢恢复了体力，运动能够促进睡眠，作息也一天天规律起来，那场阴魂不散的感冒只好老老实实地滚蛋；最后那一晚，她炒了一大碗蛋炒饭吃得饱饱的。一切准备就绪，水清舞躺在床上想起母亲，便在人生的岔路口上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我报名参军了，明天的飞机。入夜，迷迷糊糊的水清舞觉得手机在亮，够过来看到一条信息，是妈妈发来的，内容只有很多余的三个字：睡了吗？水清舞并没有回复这条短信，却再也没有睡着。有件事情是水清舞一直没能想通的，按照纪检监察部门人员的办事程序，带走季清志的真正时间应该新闻播出的半年以前，就是说水清舞刚和李芮茗分手，一个人在学校里听着音乐画着裸•体的时候哥哥就已经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这也不奇怪，水清舞一般不会主动联系家里，父亲也极少打电话给她，何况那时候家里一定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精力跟女眷们去墨迹，他们家就是这样，一切以男人为重心，女人不过只是在那里而已，所以水清舞不怪他们，毕竟就算自己知道哥哥出了事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可是母亲呢？为什么母亲也和他们一样，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而且一瞒就是半年甚至更久，如果不是偶然，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唯一的哥哥已经被关进了高墙的那一边？水清舞想不通这个问题，那段时间她宁远躺在床上让周围一片漆黑默默地流眼泪也不愿去找母亲，她宁愿稀里糊涂地也不要得知残酷的真相。然而这个短信让她强烈地意识到：不行，不能这样！她是那么爱母亲，为她笑过、哭过，视她为骄傲，有了心爱的女人也想第一个让她知道。离开之前一定要找她问清楚，哪怕是大吵一架，心里也畅快，就算当兵战死，也没有遗憾了！她已经不想再被人像傻瓜一样蒙在鼓里了！第二天天亮后，水清舞上网订了去母亲所在那个城市的机票，然后把屋子好好打扫了一遍，然后叫了出租车，等时间差不多了，关上全部门窗，向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刚要出门，门铃跟闹鬼似的突然响了，把她狠狠地吓了一跳。水清舞这人比较懒，做事从来慢一拍，比较擅长按照事先做好的计划来行动，对突然袭击没有半点应对能力，一心只想守着自己的小日子，不愿做任何改变。打开门看到妈妈活生生地站在门外时，她差点都没认出这个穿着长裤开衫，外套搭在手上的女人是谁。还是季晨先开口了：“小舞这是要出门吗？出远门？”季晨低下头，视线越过墨镜盯着水清舞，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倒是和蓝天白云很搭配，可那眼神和嘟起来的嘴巴明明就是不想得到那个肯定的答案。“啊……我、我我我……”水清舞语塞，她本来是打算在飞机思考见到母亲时的开场白，顺便打发飞机上无聊的时间，而且她原本的打算是不留情面地质问母亲一番，可现在这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了，水清舞反而不知所措，甚至紧张。“一起走？还是先让我进屋？”季晨指指身后送自己来的出租车，里面司机用期盼地眼神看着她们。从机场到山里这一趟不下六十公里，不带着客回程铁定要亏本，可这深山老林的哪里找人打车？其实这趟本就不该跑，要怪也只怪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人，就连哭的时候都那么令人神往，司机大叔一时陶醉，逞了把难过美人关的英雄。可人终究不可能坐他一趟车就跟他一辈子，一个多小时的路途结束后，现在只能期盼眼前那位拖着行李箱看上去要走的女孩捞回油钱。水清舞搞不清眼下的状况，看妈妈的样子估计是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来？来做什么？找谁？带着这么多行李，旅游？常住？水清舞越想越糊涂，她一糊涂，就犯结巴，啊啊啊的季晨就当作是让自己进门了，给了一打钱打发走出租车后，自己拖着庞大的行李箱哒哒走进屋里。水清舞注意到她行李箱上面的条码带是国际航班的，原来她不是特意来这里找自己，只不过是回国顺道探访而已。这倒的确是季晨女士的风格，想干嘛就干嘛。在家教严格的季家，季晨被限制与水家来往，她从没有来过，可她想来也就这么来了。至于可怜的水清舞，明明那么希望自己有个平凡的家庭，能够天天和母亲在一起。可当母亲真的出现在自己家时，她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应，手还搭在行李箱拉杆上，仍然保持着要走的姿势。可她去哪里呢？去找妈妈的话妈妈不是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吗？那说话啊！那么多问题苦大仇深不共戴天的水清舞你倒是哼唧一声啊！！在水清舞无所适从的一段时间里，行动派季晨已经放下行李换上了拖鞋，虽然她连方向都找不清，但还是靠着顽强的毅力弄开了家里的电视，然后坐在沙发里面，捣鼓了几下，电视屏幕上显示欠费，季晨委屈地看站在一边的女儿，水清舞还在想跟她说什么开场白注意力完全不在，于是季晨只好又跑到行李那边，打开小包拿出手机付了付费频道的费用，再次坐下，又遥控器上捣鼓了两三下，屏幕上开始播放电影。终于搞清楚母亲是来干什么的水清舞愁容满面，蹬蹬蹬冲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就见季晨抬脸一笑，拉着女儿的胳膊就往她自己那边拽，那动作大得吓人，水清舞是正要去当兵不是已经当上兵，什么身家本事都还没有学成的弱女子一个，被这么使劲一拽，直接栽季晨怀里，被季晨锁得密密实实，有火都发不出来。“等我把这集看完，飞机上看了一半。”火彻底熄了……水清舞早就发现，有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的任性的一个小孩子，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水清舞只能闭上嘴老老实实装季大小姐的1：1等身大洋娃娃任她抱着。其实电影没什么好看的，飞机上播的都索然无味，季晨也只是想知道个结局而已。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季晨放开女儿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接着四处转悠活动筋骨，看上去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虽然房产证上写有季晨的名字，但这是她第一次步入这套和丈夫一同拥有却很少过问的房子，夫妻共有财产在他们这种富足家庭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需要计较的东西。“不错啊，咱们家还挺干净的嘛……”“刚刚打扫过……”水清舞仍然搞不清楚母亲这次来是干嘛，就见她瘦小的身影在偌大的屋子里转来转去，这儿看看那儿摸摸，还上了个洗手间，最后从厨房拎了个空水壶出来。“看来是没有茶水给我了，咱们出门吧！”“啊、啊？”水清舞想说水龙头连着净水器开了就能喝，但没跟上季晨的节奏，直接被母亲的下一个问题盖了过去。“车库有车吗？”“有……”“钥匙呢？”水清舞指指鞋柜。“有油吗？”“这个……不知道……”“车库怎么走？”水清舞疲于应对，慢吞吞地指指厨房后面的小走道，季晨二话不说拿上钥匙冲了进去，很快又回到客厅，并且眉飞色舞地手舞足蹈，“有油有油！太好了我们出去玩！”说罢就拉着水清舞往车库跑。季晨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可水清舞绝对比她更不熟悉自己的家乡。水清舞再不被父亲待见，千金小姐出门也必有专车接送，家族脸面问题！大小姐们路都不用看只管优雅地坐着就行了，所以她们才可以吃得那么少，所以水清舞也不知道到底要和妈妈去哪里“玩”。不过季晨也没问她，她可不像普通的外地人那样追在屁股后面问你们家乡哪里哪里好玩啊有什么好吃的呀大商场在哪里呀……季晨不追求那些，还觉得什么旅游点的人贼多不乐意去呢！她就这么开着漫无目的地水家的吉普车（Range rover 4.6 HSE 1998 总觉得老款揽胜很适合大势已去的水家XDD），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还没进城，就这么在郊区兜兜转转。水清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们现在去哪儿？”“找地方吃饭。”季晨仍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看山看看天，好像她真的没有迷路一样，而在水清舞看来她们从出发开始就已经迷路了。“进城走西边的高速会快一些……”水清舞打开导航，说了常去的饭店的名字，导航很快就开始指挥司机该怎么怎么走。季晨诶呀呀地满脸不乐意，手指一拨方向盘上的拨轮，关掉了导航，“不许去城里吃！”不许……这是什么说话方式……“可这种地方会有饭店嘛……”郊区是有饭店的，而且是很高级的饭店，专供有钱人请有权人吃饭建立友谊，比如说水清舞这种，不过那家饭店不在附近，还是要绕到城市的那一边去。“去什么饭店啊宝贝，饭店那是厨师烧菜给客人吃，工业化商业化，多庸俗！”季晨说完还够过来摸摸水清舞的脖子，水清舞是彻底没法接话了，到底妈妈博士学历在那摆着，可能普通人和她很难交流。但其实水清舞错了，除了林雅文这种死后要把大脑取出来封存研究的智商黑洞，平时人们所说的天才只是些找对了自己擅长领域的少数人，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行业天赋，那他们读博靠的是什么？毅力！季晨也只是一个没找对专业的普通人，也并无太多天赋，但她有毅力，所以才能读完博士，而没有被论文整疯。季晨就是凭着飞机上吃的那顿平淡无味的早餐和她顽强的毅力，硬是在大山中找到了一片人工湖。“这里竟然有个湖……”水观远好歹也是市委书记，他的别墅当然选址在优山美地，有山又有水。要不怎么说当爹的懒，水清舞是在这片山中长大的，然而水观远却从来没有带他们姐弟三个欣赏过这里的湖光山色，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对这里一无所知，反而是第一次来的妈妈，为水清舞打开了一片天。“亚热带季风气候，河流中下游丘陵地区，总是会有湖泊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季晨卖弄起她傲人的学识来，“这么说六三年一架轰炸机在湖里迫降你也不知道咯？”六三年……水清舞真想敲着她的额头提醒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时候自己都还没降生呢怎么会知道啊！！而且季晨女士您不是搞模糊理论的吗？怎么刚才说的我都觉得是地理知识和军事秘密啊？？季晨马上就读出她心里连篇累牍的碎碎念，笑得跟朵花似的抬手摸摸她的脸，把车开向了湖泊。紧接着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当时正值最折磨人的八月末尾，天气热得水清舞吊带短裤风情万种还恨不得脑袋上吊一个冰袋，但这世界上总也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停地挑战别人烦躁的情绪。把车停好后季晨第一个跳下去，水清舞就觉得一阵风，然后有衣服被扔进车里，转头一看，妈妈已经三点式了！至于她什么时候里面穿成这副德行，大概是出门前在洗手间里完成的超级大蜕变。水清舞这没去过国外的土包子见识了妈妈的行动力后，简直不敢直视她只有两根绳子遮羞的背影——都快知天命的人了，用不着这么奔放吧！！而且自己奔放还满足不了她年轻的心，见水清舞没下来，季晨转身就来过来拖她。水清舞赶紧死死拽住门把手，尽管她把车门锁上了，但在季晨出格的举动面前，她实在是怀疑两百万吉普车是不是挡得住自己妈妈的疯狂。“快……你……我……”水清舞听不见妈妈在喊什么，就看见烈日下一个泳装女子右手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鱼竿，左手不停拍打车窗，吓得水清舞拎着自己的小泳衣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还好季晨爆发得快放弃得也快，也大概反应过来自己丫头是女孩子，也就没再催她，自己拿着鱼竿和水桶大概里面还有很多打马赛克的东西先冲下去了。水清舞想晕了算了，但一直死守这里也不是个事，再说外面那个热情的女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妈，人家不过就是想游泳想钓鱼，而且她那么大岁数都不在乎，自己年纪轻轻的还害羞个什么劲？这片山里反正也不会有人。水清舞把心一横，换上那件不知道和第几任女友一起逛街时候买的因为不久就分手而一直没有穿过的赞到不行的粉色花边黑白色块分体群式泳衣给穿上了。想必这件泳衣也是妈妈临时从自己房间里翻出来的，但记得没错的话这件应该是从来就没穿过而被埋在最下面才对，那种紧急情况下妈妈特意从最下面开始搜刮？不会是故意的吧？等两人玩累了，全躺在充气筏上。季晨钓鱼，水清舞却完全没有心思，眼前是陌生的风景身边是陌生的人，却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母亲，从哥哥被捕到眼下，发生了多少事情，本以为家已经支离破碎，可现在自己明明就和很多孩子一样，跟自己亲爱的妈妈共享着天伦之乐，而冰冷的家庭和遥远的父亲，那一切就跟假的一样……水清舞头疼脑热，再次跳进水里冷静个够。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湖边解决的，季晨不仅钓上了好多肥美鲫鱼，还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了红酒和冰块。两人坐在放倒的后备箱挡板上，摸着肚子享受日落后的宁静。“外国人特别喜欢探险，我跟着他们就学了几招，算是饿不死吧，笨重的粗大野兽来了也不怕。”季晨踢踢脚边的猎枪，那东西黑漆嘛呜的，在篝火前反射着幽幽寒光，吓人得狠，水清舞真怕她这么一脚下去那东西会走火把自己肚子上轰个打洞。盼星星盼月亮，猛兽终究也没以身试法.357口径来复枪的威力和季女士的枪法，不过夏天的水边从来都是某种吸血生物的聚集地，落日后它们在温暖潮湿的湖畔大量聚集，交配繁殖好不热闹，数量达到了一个令人抓狂的级别之后，完全破坏了季晨风餐露宿的雅兴，卷铺盖上车走人。再次回到文明世界的母女俩发现彼此都被蚊子咬得异彩纷呈，一晚就在浓烈的花露水味和无休止的抓挠中艰难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