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感觉有一团发热体窜进了自己的被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压住她。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就是肘击,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
她怀疑三笠今天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药,会做出这种类似大型犬类动物的动作。
而三笠却僵硬地支撑在她身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和持续的沉默让阿尼皱起眉。
“明天就是总进攻了。”
阿尼怔了怔,翻身对上三笠的视线。
投射着安静的月光,她第一次在无所畏惧的三笠眼里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无措与不安,她不相信三笠会怕死,所以大概又是为了艾伦吧。
三笠盯着阿尼的眼睛,胸口忽然有些气闷与窒息,开始无序地上下起伏。
她回忆起第一次在深夜看到熟睡中流泪的阿尼,像是落入无底的噩梦一般蜷缩着身子。
很多个夜晚阿尼都是无声地流着泪的,好像平日里的强硬和刻薄所剩下的疲惫都在她的梦中具象化了一般。
那样的姿态像是落了队的大雁,绝望却拼命扇动翅膀寻找方向。
如果阿尼消失了……
三笠有些害怕,毫无原因地。
“艾伦好歹也是个军人,不是小孩子了。”阿尼轻描淡写地说着,上方的眼神让她莫名地发慌。
不用照镜子三笠都知道自己现在表情很不好,她伸手把阿尼别开的头扳正让她凝视自己。
“我现在是在给你说话,”三笠的声音有些沉闷,把头埋在阿尼耳边,发丝落下来遮住眼睛,“活着回来,阿尼。”
阿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三笠,她们都明白一旦上了战场谁也不会知道哪天就是最后一面,最蠢的请求莫过于“活着回来”。
她不明白,三笠这是何必呢。
说到底她自己没有什么活着的理由,也没有去死的借口,没有亲人,没有挂念,没有关心的人或事,就只能这样悠悠地徘徊着,像木乃伊一样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手指狠狠地揪紧身下的被单,然后又放松。
“蠢死了……”她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话,勉强地支撑着凌乱不堪的思绪。
三笠不回话,只是在她背后躺下,大大方方地伸手把阿尼拉近自己。
阿尼不想闹得太大声,然而很明显所有的反抗动作都像是被三笠自动无效化了一般,折腾了半天之后她终于放弃,背对着三笠准备入睡了。
当她察觉到三笠的手得寸进尺一般地移动到她的大腿时,她几乎想要跳起来把三笠从窗户踹下楼去。
但是她错了。
三笠的手轻轻揉搓着她的腿部,小心翼翼地却又笨拙地按摩着她冻僵的肌肉,温暖细腻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点一点地浸入她的血液,一股一股地涌入左胸口处。
生来第一次阿尼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
平复呼吸成为一件很困难的事,她只能不知所措地装作熟睡。
慢慢地,膝盖和小腿有了温度,三笠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她们之间的距离彻底地消失。
阿尼感觉到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三笠的体温紧贴在她的后背,有节奏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第一次,被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温度。
她咬紧牙,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不想闭眼,害怕因为这样异样的安稳带领她入睡。
三笠是笨拙的,她不懂如何表达自己,她只知道有了温度就好了,因为阿尼是这样冰冷的。
只要温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