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最后,这件事被当作残余的偏激分子对军人做出的发泄怨恨的行为处理了。
走出警局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看见远处尤弥尔和赫里斯塔顶着夜晚的寒风在等着她,艾伦居然也被带来了。
一同出来的阿尼却沉默地拉起帽衫遮挡住头部,下一秒转身就要走。
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她会这么做,三笠一把抓住阿尼的手臂,紧握得阿尼有些疼,再一步跨到阿尼跟前,四目相对。
阿尼看着三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且还微微皱着眉,以为她又要开始一些莫名其妙的发言了。
“又怎么了?你是没看见你朋友……”
阿尼有些不耐的话还没有念完就被三笠打断,“痛不痛。”
“什么?”
“这里。”三笠伸过手来抬起阿尼的下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在阿尼左颊上被玻璃渣划破的伤痕。
阿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机能像是被人扣下了关闭按钮一样刹那间停止,动不了,只能看见三笠在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下纠结得更深的眉。
心里有东西在流失溃解,慢慢地,一点一点。
压碎一个人的头骨需要四百斤,而压碎一个人心里的防线就简单脆弱得多。
三笠仔细地扫过阿尼的每一点模样,似乎稍稍有了些变化。
眉眼鼻梁还是那么棱角分明,金发还是那么整齐地盘起。
但以往冷漠刻薄的眼深邃了许多,不爱笑的唇竟然有了些成熟女人的性感味道。
她俯下身子,温柔地吻过那道伤口,仿佛童话中巫师施下修复裂痕的咒语。
她睁着眼,看着阿尼那老是轻皱着的眉因为过度惊讶彻底地舒展开了,眼里透露着不可置信的光。
手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小,三笠还是强势得像一头野兽,好像她们本就是情人。
缓缓降落的影子将阿尼包裹得密密实实。
阿尼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失焦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映着异彩的黑色发丝,她看不见三笠的脸,无法分辨出此刻三笠的情绪。
好像一瞬间时间被固定起来,所有的过往与烦人的事都被搁置一边,这里是一个与外面隔绝的平行空间,只有三笠,还有她自己。
脸颊上温温的触感近乎失真,带着无措的温柔。
心脏处的血液流速加快,好像被某种灼人的物体溢满,愉快的因子融入她的骨血。
她依稀记得,这被正常人称之幸福。
幸福得像是在过去的无数个岁月里,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幸福这种东西。
“来,”三笠低喃着,手最终落在阿尼的掌心,“回家了。”
黑色的眼睛是那么认真,就像能够燃尽心灰的焰火。
疲倦的感觉,沉重的感觉,通通不见了。
那样一直背着的包袱,几乎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包袱一瞬间化为灰烬。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微弱的幅度,在斑驳的灯光下金发轻轻晃动。
一路上艾伦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这几年来的生活,而在他悄悄凑近三笠问出“阿尼是被人甩了吗”这样的问题时,却不小心被坐在后座的狮子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阿尼很佩服自己的冷静,没有立刻把艾伦提到外面去把他背摔到全身瘫痪。
坐在客厅里,阿尼安安静静地打量着三笠的家。
跟普通人的家一样整洁,公寓不大但是很温馨,柔软的地毯和矮脚的茶几,橘色的灯光让空气带上几分暖意。
光是用看都知道,这是多么无边无际温暖的地方。
关上艾伦卧室的门,三笠有些倦意地去翻冰箱准备热一热中午的饭菜吃。
“你就吃这个?”背后传来阿尼的声音,然后三笠手里的东西就被她拿走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接着,在三笠有些惊愕的眼神中,阿尼从冰箱里翻出一堆食材然后走进了厨房。
她听见油分子在铁锅上跃动的声音,挨到厨房门口,看到那金色的身影在那些锅碟之间忙活。
阿尼切菜的时候眼神是平寂又认真的,手腕一下一下地动着,简直让整个厨房庄重得如欧洲古老的皇室。
三笠走上前从背后环住阿尼,也不管对方象征性地细小反抗,懒洋洋地靠上阿尼的耳边。
沾上些油烟味的阿尼还真是可爱。
贤良淑德。
“别闹,要糊了。”
“没关系。”
“……”一开始要吃的是她,现在不吃的也是她。
三笠觉得自己是被今天翻天覆地的经历累昏了头,才会在此时此刻饿到不行却还是觉得那么那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