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从那天开始，林叶对水清舞的态度就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这么一张冷峻又美丽的臭脸。
一年前上级安排水清舞和林雅文住在一起，美其名曰方便照顾新人，其实组织是想监视林雅文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拿共和国近百亿公民的安危去赌林雅文一定站在她们这边而不是假装投诚过来的间谍，毕竟她是林音的女儿。
那段时间就是这样，叛国者女儿的身份给林雅文带去的压力远不止洗手间里的窃窃私语那种程度，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有她不能碰的物品、不能进的区域，到处都磕磕绊绊。政策固然有他的用意，但撇开硬性条例不谈，既然来到设施里大家就都是姐妹，姐姐们对新来的可爱小妹妹还是很爱护的。
排挤和内斗在进入民间科研机构后变得尤为突出。
到那时候林雅文已经得到了高层的信任，摘掉了“林音女儿”的高帽，可不管她工作多么努力，同事们还是会说她在装样子，为了一个结果加班熬到深夜，也只会被说成趁人不在的时候偷看单位的资料，然后上网发给她的上线。还有不胜其烦的男同事各种邀请和骚扰……
比起组织里大姐姐们善意的补偿，民间真的是小人如云。林雅文时常觉得委屈，因为和外界回复了联络，她隔三差五就打电话给苏倩倩哭诉。学姐告诉她，强人没有一个不被说闲话的，而且这个世界对女人也并不是友善的，偏见和歧视随处可见无人幸免。李芮茗也教育她，不用在乎旁人的眼光，你已经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成功，接着只要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如果还是不能释怀，那就试试看把流言蜚语反过来听，相信弱者们的丑态会令人捧腹大笑的。这一点上做得最好的恐怕是林叶和依璐维，两人都飞扬跋扈地释放着自己的美丽，给男人看，也给小人们看，让他们自己淹死在妒忌的污水里。
但让林雅文至今都不能一笑而过的，到底是他人的指指点点，还是时不时在耳边被提起的母亲的名字？她收养了林叶，她想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到底会怎么想问题。
林叶的到来就像是在屋子里点了把火，这个女孩不仅是个“第三者”，她出现后水清舞和林雅文的一切逛街吃饭等类似于情人约会的活动都受到了极大限制，甚至连在家都不得安生。林叶漂亮的外表藏着个小恶魔，水清舞觉得她处处都在针对自己，干个啥她都会在后面捣乱。
后来水清舞问林叶干嘛这么讨厌她，结果林叶说你看我妈那眼神都能吃人了，我还不得提防着别让好不容易才有的妈妈被人拐跑自己再变成没人要万人嫌？林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水清舞心疼得无所适从。林雅文一个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她心智不健全，毛病一大堆，水清舞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把刚从水深火热里逃出来的林叶交给这样一个小丫头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于是水清舞决定要掏心掏肺地对林叶好。
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的越来越长，水清舞也发现林叶浑身不对劲，不仅是一张妖媚蛊惑的皮囊，她机关算尽心事重重，她对林雅文所做的已经超越了一般母女间，她贪婪地占有着林雅文身体，她看林雅文的眼神豺狼虎豹。水清舞是搞情报的，护送林叶的行动她参与过准备工作，对林叶也算是了如指掌，包括她怎么样让第一个收养她的家庭分崩离析，让第二个家庭彻底从星球上消失，林叶的童真恐怕早已随着那场空难和亲生父母一起被埋葬在了大洋深处，她只剩下了扭曲和仇恨。水清舞真怕她会伤害林雅文，水清舞的担心不无道理，那时候的林叶，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得到短暂的幸福不代表可以有资格忘记过去。让一个曾经无忧无虑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变成复仇者的，是星河对面杀害她的父母摧残了她十几年人生的联邦政府和在她下面醉生梦死冷漠无情的人民。
刚开始的林叶脑子里只有复仇，她仇视联邦政府，憎恨那个国家的一切，无差别报复所有人。也并不喜欢这个传说中集权统治的红色政权，甚至连林雅文都不过是她复仇的道具之一。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组织，却答应一个陌生的女孩做她的女儿？她们甚至都不认识！这荒诞不羁的诺言下，茉莉只是想利用那个女人完成自己的复仇而已。
关于复仇的事情，林雅文对她说了四个字：自己小心。那么儿戏，仿佛女儿只是将和同学去远足一样。但林叶知道这个收养了自己要当自己母亲的女人是不可能答应的，后来她也的确千方百计地阻挠。但水清舞却明说了“我支持你”这种话，那时候林叶把这当成一个要追求自己母亲的女人的甜言蜜语。你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情报中心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文员，要怎么帮我？黑掉几个联邦政府网站吗？
很多时候林叶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人，却比标榜是自己母亲的林雅文更能贴近自己所想的，或者说林雅文是她想要的，而水清舞却能给她别的想要的。在她跟皇后六号长公主上楼的时候，被总书记同志叫到车里的时候、甚至早在水清舞登台之前。
不过忘恩负义的水清舞做坐进总书记办公室的第一天就遗憾地告诉林叶：“芮茗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就算没有我她也能坐拥高位，但是你……”水清舞不竭自家的短，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清楚，“你太年轻了，身后又干干净净，我没法给你一官半职。”
林叶和在家里一样抬起她骄傲的下巴，挑衅地看着新上任的主席同志水清舞，“你当我是第三世界国家的难民还是人生失意的家里蹲？只知道跟政府‘要、要、要’吗？别忘了，天下都是我帮你打下来的，林叶不会祈求，只会征服！”
“那就让我来祈求。小叶，帮我去征服一个国家，行不行？”
那是在来到林家、成为林雅文女儿的十年后，林叶以为自己已经在女人的温软中堕落了的时候，是水清舞给了她一剂强心针。水清舞说敌人在皇后六号附近进行涉及我们最深秘密的克隆实验，皇后六号和联邦一定关系非同小可，过去华盛顿和联邦到底在皇后六号做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会不会成为联邦手里最厉害的一张牌将来击溃共和国。有些人没有经过当她们的许可，就擅自克隆她们的孩子，经行道德沦丧的实验，这些人也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水清舞把皇后六号，最不起眼也是最神秘的一个星球交给了林叶，让她去毁灭，去重塑，去统治。
那次跟长公主的谈话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相互试探，唯独最后，长公主长长地看了林叶一眼，“想不到你这么年轻。”两个相似的人，后话自然不必多说。
“遇到了贵人而已。”看似公式化地回应，却蕴含了多少对水清舞的复杂情感。
“希望我也会。”
在被林雅文领养的一年后，突然有一天，林叶主动找到水清舞。
水清舞在情报中心表现不错，因为对战场有天生的直觉，她的判断总能走在变化前面，占据主动权。上面非常欣赏水清舞的分析能力，于是她有了自己的磨砂玻璃办公室，有属于自己的书橱和打印机，上级会听取她的意见，下属会看她的心情行事，如果不是工作性质特殊，她看上去就是一个身着深色套裙事业有成的女白领。包括偶尔也会很少女地和朋友出去吃吃喝喝。
那天林叶表现地特别好，提前给水清舞发了短信说想见面，得到允许后才来到水清舞工作的单位。进门后就笑容可掬，先夸前台小姐漂亮，弄得前台一阵脸红，跟着就来了一句“来找我小妈”，然后在众人万分惊艳的目光中亲密地挽着“妈”出门。同事们都以为水清舞老牛吃嫩草找了个年纪轻轻又沉鱼落雁的女朋友，水清舞可是威风了个够。林叶还任由她找吃饭的地方，这对平时都不爱搭理水清舞的林叶来说绝对给是足了某人面子。
饭吃完，喝茶的时候水清舞才问她是不是有话想说，林叶说她报了全日制寄宿高中，很快就会从家里搬出去。水清舞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很严肃地问她：“你母亲知道了没有？”
为什么林叶这么讨厌水清舞，绝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情敌，林叶不是那种个人感情色彩强烈的人。她不喜欢水清舞是因为这个女人总能看透自己的心思，站在她面前会让林叶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然后她会非常善意地帮助自己，这让骄傲的林叶非常不舒服。
反正总是会被看出来的，所以这天的林叶干脆也不掩饰，疯疯癫癫地把水清舞约出来，任由她看出自己的异常，伸出援手帮助自己。
但得知小姑娘没有事先和林雅文商量就做出决定之后，水清舞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的：不。
面前这个女孩是林雅文认定要的，想要追林雅文讨好林叶是必经之路，但水清舞一直想而不得。现在她主动找到自己求助，天赐良机。但水清舞最近越发觉得自己像哥哥，不乘人之危占便宜的状况越来越严重。林叶主动跟自己示好，即将到来的是阔别已久的二人世界，女儿不在的林雅文一定寂寞如血，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家店啦！说出“不”的时候水清舞一边后悔着一边为伟大的自己喝彩。
“她是你母亲，这种事情你应该先去找她谈，而不是我。如果她不答应，而你又无论如何都……”
“你真觉得我会把她当作母亲吗？就凭她一句话？”说话的时候林叶后仰着，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无论她的语气、用词还是表情，都和平时那个玩世不恭骄傲自满的林叶不一样，现在的她，在拼命掩饰什么。
刚认识林叶的时候水清舞觉得她比起美人更在乎仇恨，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不会因为林雅文是怎么想的而改变，更何况是水清舞。但今天林叶的表现一开始就不正常，习惯了她那张冷酷面孔的水清舞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林叶对自己笑了。可今天她放下了尊严，说明她有了什么比过去更重要的心思。
“水清舞，我和你不一样。你有资源有机遇，却甘愿坐在两米宽的不锈钢办公桌后面一事无成，每天等着下班回家伺候女人。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耐心，我林叶要的远不止是过家家。就算我再喜欢她，对我来说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我不会为一个女人浪费大好机遇。还有，不管你们怎么强词夺理，她也不是我母亲，我的母亲早就死在冰冷的大海里了，林雅文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我随便都能找到比她好的！”
“林叶，再胡说八道就算你是小孩子我也打你你信不信？”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林叶更火大，被情敌说是小孩子，还被威胁要揍她，林叶怎么可能受得了。
“就你那点出息，你舍得吗？她那么疼我，你打我她一定会生你的气不理你，一定会的，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简单冲动情绪化，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区别。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还跟小女孩一样喜欢撒娇黏人，闹别扭发脾气，然后坐在那里等着你去哄她。心情好的时候就自顾自地说个没完，从单位、街道，遇到的人做过的事，八卦，说邻居家同事家。她太让我失望了，白天躲在枪和子弹后面狐假虎威，晚上却要人陪着讲Girls’s talk才能入睡……”林叶抽了一下嘴角，“你们挺配的，真的。”
“不要说的那么慷慨激昂，你不也是？你胆小懦弱，逃避现实，你一直活在过去不肯出来，就是个安于现状的胆小鬼，又有什么资格说她、说我呢？你那么看不起她大可不比来找我，当面跟她说不就行了？过去的三年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你都没有忘记她，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讨厌你，还耐心地跟你出来吃饭吗？因为你比我爱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你就是个脱离现实的偶像剧！只有爱情！爱情！爱情！”林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眼睛红了，“我的父母被人杀死了，就为了要供养什么狗屁军工体系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连个尸体都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被踢来踢去，受尽了冷眼，被人看尽了笑话！流浪的时候要在脸上涂满烂泥才不至于被流浪汉**！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公主少爷活得滋润！是不是？不妨告诉你，把福利院里的孩子拿去卖给国防部的就是你的叔叔！水观致！你还让我悠悠哉哉地和人谈恋爱吗？水家的二小姐？”
这一下打击大得水清舞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水清舞知道自己家里有人和联邦走得很近，所以他们家名声才不是太好。那个在外国的叔叔她见过几次，做进出口买卖的生意人，每年都会邀请他们一家出国旅行度假，是住在庄园里风度翩翩的绅士，想不到私下竟然干这种交易！如果林雅文没有任性地带面前这个小姑娘回来，或者时间晚上一点点，那林叶是不是也会被卖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去被人折磨一辈子？
而且，林叶是什么时候知道福利院和人贩子勾搭的？又是怎么查到头目是谁的？还有没有别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查清楚的为什么现在才说？是给自己面子还是要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水清舞没了开始的立场，一脸愧疚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林叶立刻乘胜追击，“我也想搂着女人在家过稳当日子，但居安思危，心无远虑者必有近忧。既然有了机会，我就不能眼睁睁地放它走，我不能再依靠别人，到时候让人踩在脚下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她收留我我很感激，但如果你们真的尊重我，就不要反对我的决定。”
“不行。”水清舞先是默默地念了一遍，然后边看着林叶头边摇头，很坚定地告诉她不可以。“林叶，小文是你母亲，她没有做错什么，不能因为你自说自话地就疏远她，你喜欢她也好，还是要复仇也罢，她都是无辜的。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处理，你要是没处理好让她伤心了，林小姐，我打烂你的屁股！！”
那次谈话让林叶更加坚定了讨厌水清舞的决心，首先水清舞站面前跟她对着干，这让林叶很是不爽，再者水清舞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对林雅文是认真的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点都不怕自己会对她造成威胁，就算自己从长相到身材年龄皮肤哪儿哪儿都甩水清舞好几条街。更重要的是，水清舞说对了，她还把自己封闭在过去，不想改变，拒绝正面处理自己的情感，甚至没有胆量看见林雅文的眼泪，因为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已经慢慢地被这个任性的女孩填满了，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变了。林叶不愿自己有感觉，因为有了感觉，就会痛，她宁愿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天一天这样过下去就好。所以她一定要走，不然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结果那天晚上迎接林叶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女儿正式成为共和国普通全日制高级中学一员的前一晚，林雅文觉得自己应该大摆宴席，于是她把能召集的都召集来，高调为女儿饯行。
当时林叶十五岁，无论心理多么成熟身体多么美好但她还是个孩子，做家长的哪有让孩子还没成年就袒胸露背的道理？但林雅文这么干了，她把送别会场搞得像婚礼一样，两边是餐桌，中间一条大红色T台仿佛即将迎接一对新人；把女儿扒得精光，双双换上纯白色晚礼服，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中昭告天下……
林叶有点不能理解，自己都要走了，她一点都不难过的吗？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拿出去给人显摆的收藏品而已吗？还是说她已经有了下一个目标，就算自己不在了她也有被人陪着是吗？
直到林雅文在众人面前一大套肉麻话说完之后，拿出一个一看就挺高级的紫色绒布小盒，将其缓缓打开。好在里面是一把钥匙，而不是所有人包括林叶想象的戒指。
林雅文宣布她要离开设施一段时间，上面将她外派给船厂，任务当然还是保密。正好女儿也要上学，这把象征性的物理钥匙，是她和女儿新家的象征，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入手开始装修，一年后正好可以入住。
想甩掉林雅文可没那么容易，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林雅文开始接手共和国主星的建造工作。因为是民间工程军方参与，把她安排到企业更方便。然后她还说服了组织的高层，通过层层向下施压为她在地方上谋得了一官半职，就在首都所在的城市杰米农，就在林叶的那个学校！林叶一拍额头，这女人一定早就想试试送孩子去上学的感觉了！
那几年虽然她们不天天住在一起，但正因为这样，林雅文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和资源，包括校领导的权力制造和女儿相处的机会。有段时间她最爱干的就是跑到广播室，用全校广播把林叶叫到校长办公室，吃个零食睡个午觉，害得林叶每次回到教室都会被同学大惊小怪一番。亲戚来的时候林雅文直接利用职权出手相救，那五大三粗从来不知大姨妈为何物的体育老师一看到小家碧玉的美女校长朝自己走来眼睛都直了，林雅文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林叶从操场上带走了。
林雅文的阴魂不散让林叶有种这辈子都要栽在她手上的感觉。而林雅文也为她今后的政治生涯做好了铺垫。
如果说茉莉的心是怎么变软的？这跟林雅文日复一日的胡闹有分不开的关系。当年林雅文干得还要过分，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掀起一场外交危机甚至差点爆发冲突，就是为了带一个她觉得长得好看的小女孩回家。但那好歹也被她用科研需要等各种理由胡驺驺了过去。茉莉属于苦难、破旧和冷漠，当林雅文在聚光灯下拉着她的双手告诉她会有一个人做她的妈妈从此以后无条件对她好的时候，茉莉才真正从过去走出来。
场下有看戏的、起哄的、闹事的表白的，什么人都有。收到请柬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刚来两年的小林雅文已经找到人生的旅伴，将要举行她们交换誓言的仪式。这种事情她们已经见多不怪了，毕竟女人还是渴望爱情的，而因为客观所限她们渐渐注意起同性，和相同性别的女人走完一生的大有人在。连水清舞一瞬间都以为林雅文真的疯了。但不管事实如何，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大家都是开心的。她们因为各种理由和家人离散，经历过相似的困境，有人习惯了，有人挺过来了，有人浴火重生了，她们都为看到一个女孩的坚强和幸福而高兴，在这个说大不大的地方，这样一群说多不多的女孩，大家都是亲人，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还有十个小时就要开学的林叶刚送走了客人，伺候完了酒鬼，结束了天方夜谭的一夜和水清舞站在阳台上看月亮。她承认自己是心软了，万劫不复了，但她能感觉到妈妈对水清舞才更加特别，和对自己那种无所顾忌的亲密不一样，对水清舞那姑娘是有顾及的，所以至今都未有太多表现。至于这份小心是什么，林叶不愿承认自己会输给面前这个平平常常的女人，还赌气地说怕她寂寞你去陪她呀，你不是做梦都想么？
可偏偏水清舞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越是机会摆在面前越不行动，她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在女孩子失落的时候乘虚而入，和用心险恶的男人有什么两样？她不要强人所难，不要做回以前的自己，不想再伤害一个表妹那样单纯倔强的女孩，她想当两个人的心灵轨迹完全重叠的那时，便自然而然不会再分开。
天亮后大人们送林叶去报道，一个是阿姨，一个也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两位奇怪的监护人站在校门口的铁门外看着那个外国来的女孩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林雅文为她准备的那间新卧室，届时会迎来她和另一个被林雅文带回家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