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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和好不算有难度的事
想通以后的张百鸟格外奔放,站在桶边就开始脱衣服,准备直接往水里跳。浑然忘记了自己正背对着赵秋水,再怎样自己都是被看而不是看人的那一个,而且有时候看人的人反而会比被看的人还要害羞。赵秋水一开始时被吓到,慌慌张张往水里一躲,结果被水呛到。这属于你害羞时我就胆大,等你不害羞了我就胆小了,典型欺软怕硬。听到背后动静,张百鸟转身,“怎么了?”好吧,这下被全部看光了。但做好心理建设的张百鸟心态非常强大,仍然语气温柔地问道:“你有力气自己洗澡吧?要不要帮忙?”赵秋水忙不迭先点头后摇头,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见赵秋水确实状态还行,张百鸟满意地转身,跳进水里。水温正好,张百鸟舒坦地叹了口气。赵秋水觉得自己真吃不消。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对着张百鸟那副平板身材她居然流鼻血了。赵秋水捂脸兼捏住鼻子。我十六岁我才十六岁,我还在道观里呆了六年,我出家了十六年,到底为什么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难道那药的效果还没消失?书房里的老娘叹了口气,“没想到女儿那身材都能让人觉得欲求不满,果然情人眼里出舒淇……”端着茶杯站在书房外监督人修理屋顶的老爹莫名其妙,凌楚楚我知道,但这个舒淇是谁?不过要是张百鸟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兴奋得跳起来,同志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幸好她没听到。所以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赵秋水,“你没事吧,怎么老遮着脸?”“我……我害羞。”赵秋水结巴之余也终于想到这个好借口。“哦,那我还是背对你好了。”张百鸟背转身,抓起一本小说来看,很是悠然自得。赵秋水很想说没用啊,我还是看得见你啊。你看你的背还是在我视线范围内,又光滑又细腻线条还那么好。尤其你偶尔抬起手臂,我就隐约可见那什么和那什么。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吸一口气闷入水中。洗个澡都能洗到失血过多,赵秋水欲哭无泪。幸好水深,血色都化开在水里,不然赵秋水觉得自己会更丢脸。沐浴完毕,张百鸟穿好衣服又过来想帮赵秋水穿衣服,被赵秋水以害羞的名义给拒绝了。张百鸟摸摸鼻子,有点困惑地离开了卧室。而后一家四口人排排坐边吃中午饭边听小厮报新闻的时候,老娘的眼神一直在赵秋水和张百鸟之间来回飘,始终一脸别有深意的模样。赵秋水有些敏感,生怕吃着饭鼻血就流下来,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老爹忽然笑了,“呀,才过门都学会小鸟儿的招牌动作啦。”张百鸟下意识去摸鼻子,想想不对,手就顿在半空不上不下十分尴尬。见此动作,赵秋水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于是撩开张百鸟的衣袖检查了一番,确认了之前红肿的胳膊确实已经好了这才放心。老娘的眼睛眨啊眨啊。张百鸟吃得胆战心惊,她知道老娘消息灵通得简直不正常,适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这座中惟有老爹和赵秋水是真的专心在吃饭上,老娘是心怀鬼胎,而一贯珍惜食物的张百鸟头一回在吃饭的时候三心二意。
吃完饭,张百鸟先送赵秋水回卧室休息,接着去了书房。接连着好些天没怎么休息,张百鸟挂了两个黑眼圈整个人都有些怏怏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老爹就发现了,特意吩咐厨娘煮了草药茶送来书房。张百鸟揉揉太阳穴,喝掉了整整一壶茶,这才稍有些精神。老娘的手里还是拿着一卷兵书。“见到百晓生了?”“嗯。”“被眼睛吓到了没有?”老娘笑嘻嘻的,“那人住在耗子洞里十二年,连眼睛都跟耗子一样了。”“还好。”张百鸟是真的觉得还好,不过就是眼珠子的颜色不同而已,就算是五官缺了点什么她大概也会觉得没关系。老娘抬眼看她,眼神专注。张百鸟很坦然接受老娘的视线关注。良久之后,老娘摇摇头,“都不知道你怎么长成这样的,怎么都没长歪呀?明明当初我也没刻意矫正过。”老娘的语气好生遗憾。“嗯?”张百鸟脸上的神情是真无辜,哪有老娘希望子女长歪的。老娘又低下头去看兵书,“你从小就很乖巧,没有一份小孩子闹别扭的习气。当时我也忽略了,觉得小孩子这样也好管教。”“现在你长大了,才觉得当时你的任何选择都太过于理智了,我一直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直到现在这件事爆发出来,我才真的注意到你对感情的判断很有问题。”“要不要说来听听。”虽然老娘的说的话是疑问句用法,但语气却是陈述句。而且老娘低头看兵书的时候本来就全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于是那本就笼罩在张百鸟身上的无形压力又扩大了几分。张百鸟咬了咬牙,忽然神情很是沮丧。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我不能凭借感情来判断事情。”“是完全不能,还是分了优先级别?”老娘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分了优先级别。”张百鸟的手有些发抖。“情感障碍。原来如此。”老娘抬头扫了正在不安的张百鸟一眼。这一眼锋利如刀,张百鸟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被刮掉一层。“这么说吧,兵法里最重要不是计谋,而是人。”老娘放下兵书,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张百鸟手里。张百鸟双手握着杯子,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发白。“为了谋划而谋划,那是最下乘的手段。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兵者诡道也,诡道是什么?是诡诈权谋之术。什么是诡诈权谋之术?人生困来要眠饿要吃饭渴要喝水,根据人的需求产生了这世上种种行当,一间酒楼要吸引客人必须从饭菜、招待、环境上步步为营方可让人不但花了钱还花得心甘情愿,这和领兵打仗有什么不同?诡谋之术本来就存于这世间的人情(事)理之中,若是运用的时候对待权谋对象漫不经心,那这计谋迟早也要暴露。”“其实老娘我最喜欢的还是阳谋,堂堂正正明刀明枪,就算胜败都理所当然。你必须知道,有一天你终将遇上不想对付却不得不与之为敌的人。那时候你就会感谢你老娘教给你的这些东西,因为只有光明正大,你才会懂得如何去直面胜利和失败,直面那个不得不对付的人。只有你不曾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自己,你才不会因此消沉甚至怨天尤人,生出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心态。”“天地不仁只是错觉,对这世间万物不闻不问才是最大的仁慈。因为它给了我们选择的自由,而不是替代了我们去做出选择。”“生命是很可贵的东西,要懂得享受生命。要享受生命就不能浪费感情,尤其不能浪费别人的感情。”说话时候老娘的神色严肃,到最后几乎是严厉了。张百鸟的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手中的杯子咔嚓一声碎了。手指被碎片划破,张百鸟却仍然无知无觉,坐在那里仿佛灵魂出窍。老娘叹气。屋顶上的老爹也叹气。人生有很多关卡也有很多劫数,劫数难逃,但是每闯过一个关卡,就能在劫数里找到一条生路,增加活下去的几率。生存和生活相同又不相同,大家都要先活下来,然后选择要怎样活下去。这选择关乎一生,越早明白过来,之后的路就能走得更轻松。人类实在是最古怪的生物,一方面舍弃不了口腹之欲,一方面却能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张百鸟啊,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是如何跳动,又是为何跳动。适才老娘虽然神色严厉,但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可字字句句听在有两世为人经历的张百鸟耳里,却如黄钟大吕一般连肺腑都被激荡。张百鸟维持这样的状态已有两个时辰,整整四个钟头不动如山。老爹非常忧虑,可也知道现在必须放任张百鸟自己去想,此时任何的外物打扰都只会打断她的开悟。老娘早就吩咐了管家、厨娘和小厮,要将院子严密监视起来,以免有任何人闯入。张百鸟是最有悟性的人。她从来都知道。从抱在怀里的那一秒看见这个小小的生命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个女儿与众不同,而她必须将这份与众不同保存下来。于是立即叫醒了张观鱼,两人商量之下连夜离家出走断掉所有过去的关系,就是为了给小鸟儿一个清白干净的人生。一个人要活得清白干净,那有多么不容易。她却做到了,过去十八年张百鸟没有一次行差踏错,却没料到小鸟儿居然会在赵秋水的事情上栽了跟头。不过也幸好小鸟儿是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要不然她差点就给放过去了。这回一旦放过去,可能就要花上更很多年的时间来纠正,甚至可能一辈子都纠正不了。
外面刮起了一阵风,看这天色将要落雨。醒来的赵秋水听了小厮说的话,留在卧室里没有出去。此时她推开窗户,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一道闪电直直劈下来,颜色血红,仿佛连天空都被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又是一阵惊雷滚过,那声音大得仿佛是从心脏上直接碾过去。赵秋水呆愣愣站在窗前,被雨水打湿了衣裳都不知道。
此时,从不远处走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白色衣裳,脚步不快不慢。虽然下着雨,这个人的步伐却自然得却仿佛是没有下雨一般。光是看着这个人走路的动作,心情都能渐渐平静下来。等到那个人走近了,前额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眼睛却很明亮。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要是一般人大概会显得十分狼狈,可在她的身上却永远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秋水。”“我在。”
张百鸟笑了。赵秋水也笑了。眼神交汇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从背景上淡出。我喜欢的,原来是这个人。原来这个人,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