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門口電梯大堂，是每一間公司的八卦收發站。這兒的小道消息極多，大部份純屬虛構；但也有些比管理層官方消息更真實的東西，消息傳播的速度也極快。

聽了董事長辦公室的『新同事』、練靜漪從長春帶來的親信許晴依講手機的內容，兩位坐櫃台的女子互望一眼，再看了一下身後不遠處的開發部辦公室，心照不宣。

前天一早，Bellini小姐和Theresina小姐就出發去日本的風華市了，今天傍晚的飛機回來。昨天練小姐就已經去過市場策劃部了，簡直就像抄家一樣，把一個只有五人編制的部門給鬧得天翻地覆，做到一半的參展用品和影片檔全數破壞，只差一點沒把Bellini小姐枱頭的電腦給拆走而已。之後各部門的同事都在譏笑市策部的高級助理、這三天的代理部長老陳，遇事只會驚惶失措，令練小姐一行人破壞職場倫理，鬧得市策部花了一天收拾殘局。

殷夜璃到門口來取信件。剪成短髮的太太級櫃台女士悄悄對殷夜璃招手，把剛才『許晴依特助』講電話的內容告訴她。

殷夜璃心中一懍，忙忙地拿了開發部的信件和包裹，趕回辦公室去，和紺野玖莉商議。

開發部一陣雞飛狗跳。到了午飯時間完結的下午1點，總算完全把小甘的艦娘模型藏起，小辛放在共享資料夾內的納米機械臂操縱程式雛型、其實是飛航模擬遊戲的相關程式也全部刪除。殷夜璃和紺野玖莉一起巡視，把實在擦不掉的Blue Tag痕跡以花盆掩蓋。

「Theresina小姐這三天把開發部交托給我，我便要做到盡善盡美。」紺野玖莉道。「Theresina小姐可能默許大家做一些事情，但大小姐便不一定會准許。咳……大家都明白的，總之，所有違禁品都要徹底收起，包括食物在內，知道嗎？」

「是！」小辛、小甘、張柔儀、從侍產假回來的小曹等人一起應和。

下午兩點正，練靜漪果然在阮華鈴、許晴依等人的擁簇下，來到開發部『視察』。

「你是副部長呀？」練雪漪居高臨下，睨著身型較嬌小的紺野玖莉。「雪漪呢？」

「Theresina小姐正陪同市策部的Bellini小姐前往日本風華市，參加與藤乃商事洋紙部門技術輸出案的磋商。」紺野玖莉不卑不亢。「Theresina小姐和Bellini小姐是星期一出發的，回程的飛機是今天下午5點半。」

練靜漪想問的問題，都被紺野玖莉一番話全數回答了；不禁一窒。她當然早知道Bellini和練雪漪去了日本，她是想趁這機會突擊視察市場策劃部和開發部，看看有沒有甚麼錯處可以被她挑到，如果幸運，或許還有這兩個傢伙互相勾結的蛛絲螞跡也說不定。

要不然市策部和開發部不會配合得那麼好的！一樣的在鬧窮、新產品還沒真的開始量產，市策部便開始做引導式宣傳。那些東西都沒有在部長會議上講，Azura和雪漪一定存在某些穩定有效的溝通渠道。

媽媽還要自己在公司也尊稱Azura做姨姨……她最痛恨把家族私人的感情帶進公司。

看見紺野玖莉和殷夜璃還在望著，練靜漪咳了一聲，四周看了看，轉話題道：「所以你們才那麼散漫呀？這是甚麼東西？工具和文具都亂擺亂放。」

「這是幫長春廠房研發的納米鋼材針筒。」紺野玖莉平靜地道。「這是剛完成的試作品。製作完成後，必須放在室溫中靜置48小時，然後才能進行加溫和降溫的各種測試。因為未進行測試，我們暫時亦未知道這種新型器具有甚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又或對人體有甚麼影響。我們接觸試作品時都戴著納米材料隔離手套，如果練小姐需要，我們可以提供的。」

練靜漪並不是科班出身，對這些高新科技一竅不通。聽紺野玖莉一拋書包，立刻像碰到熱水一般，把那不知名工具扔回桌上。「那麼文具呢？這些只是普通的針筆和改錯液吧？為甚麼隨處亂放？」

正在使用的文具，當然是放在桌上，這有甚麼好奇怪的嗎？小甘、張柔儀等人面面相覷。

紺野玖莉沉住氣，道：「我會向Theresina小姐轉達，敦促同事們留意的。」

練靜漪一邊走，一邊也找不到甚麼奇怪的地方。結果暫時只能從工具亂放的方面做文章。

這班傢伙，一定已經徹底收拾過開發部辦公室了。Emilie所說的奇怪東西一件不見；員工們也在埋頭做正經工作，完全沒有像Emilie所說那樣在做些和工作無關的怪事。

偏偏Emilie今天牙痛，臨時去了和公司有聯繫的牙科診所去緊急拔智齒，必須請三天病假……這種事也嚴重打亂她的計劃。

紺野玖莉則暗暗咬牙，一邊期望練雪漪下飛機後盡快看見訊息，一邊盡她所能，把話題由對空調太冷、紙盒亂糟糟地堆放角落、太浪費紙張等吹毛求疵，轉移到開發部正在進行的工作上去。

阮華鈴冷眼觀看著這一切。許晴依則故意與殷夜璃等同事交談，攀攀交情、閒聊等等，意在打聽開發部的小道消息。不過集合了一些內向、不善交際的技術人員的開發部部員，也有應付這些事的方法。大家乾脆各自回到本來佔用的座位，逕自開始工作，並以必須專心計算或操作工具為名，完全不回應許晴依的話。

練靜漪眼角瞄到角落的小辛，立刻快步走到正在無塵室操縱系統前打著手機屏幕的小辛身邊，卻不直接開罵，轉頭對紺野玖莉道：「你們的同事可真散漫，辦公時間玩手機也是容許的嗎？」

小辛連忙呼冤：「練小姐，不是這樣啊！這是為生產部研發的手機調研程式，用來監控生產線的數據的！」

紺野玖莉接過小辛遞來的手機，看了看屏幕，抬頭對練靜漪道：「小辛所說的是事實，這手機也是公司配發的手機，號碼也是公司的電話號碼。」

練靜漪『哼』了一聲：「真是沒事找事做，用手機監控廠房數據有甚麼用？要知道情況，到主監控室不就一目瞭然了麼？」

小辛和小曹對望一眼，嘆了口氣。那是神川廠房那邊的委托；神川廠房位於工業村內，是佔地較小的高層建築，要花時間上下樓，監控起來比長春的平房式建築麻煩。加上如果做成手機程式，那是大家也必帶的東西，透過程式，數據可以輕易共享，廠房的管理層之間的即時溝通容易，在緊急的時候便很有用。本來神川廠房只想到做成Email一般的平台；改成手機程式，也是Theresina小姐的意思。

不過看來大……嗯，練小姐不喜歡工作的事侵入手機領域吧？所以雖然她是廠房管理層出身，理應對手機程式的方便一目瞭然，但仍然抗拒這種新技術。

練靜漪見小辛穿著紅藍白格子襯衣，掩了掩口，掩飾對小辛服裝品味的嫌惡，並決定無視其他脂粉不施的女同事，逕自走進部長室。紺野玖莉和殷夜璃連忙跟進去。

練雪漪桌頭的電腦是開著的，登入的卻是紺野玖莉的戶口。練靜漪也不管，拿起滑鼠，在硬盤中東找西找，卻只找到最普通的中途製程檔案，找不著任何產品的技術資料。

「你們把專利和技術資料放在哪兒？」練靜漪問道，「連電腦中也沒有，太大意了吧？」

紺野玖莉道：「專利和技術資料放在專用的伺服器內，其電源開關和本體，也存放在夾萬裏面。另外有緊急備用資料，則由Theresina小姐親自主理，放在瑞士銀行的加密保險箱之中。」

練靜漪沉吟；這麼說原來爸爸和雪漪每年都去一、兩次瑞士，並非完全為了參展和游山玩水那麼簡單。不過東西遠在瑞士，又只是半年更新一次的緊急備份，她便沒有興趣去碰。「那把夾萬開給我看看。」

紺野玖莉垂下眼瞼：「對不起，我不能滿足練小姐這個要求。」

「沒可能，這三天不是你在署理開發部部長？」練靜漪挑眉，「怎會沒有夾萬的鑰匙？」

「我真的沒有鑰匙和密碼，也沒有可以開夾萬的權限。」紺野玖莉道。「根據公司的營運守則，夾萬除了開發部部長外，便只有在所有股東的同意下，由CEO本人親自來開啟。」

「這太荒謬了吧？天災的時候怎麼辦？」練靜漪道。

「這夾萬是用納米處理過的物料製作，可以抵禦烈火、水淹和地震，即使建築物燒掉，也是可以找得回來。」紺野玖莉道。

練靜漪咬牙：「我現在是代理CEO，連我要改這項規則也不成？」

「我只是這三天中的署理開發部負責人，擁有的是執行權力，但沒有決策權。」紺野玖莉道。「如果練小姐認為公司規則有需要再商議的地方，Theresina很快便會回來，到時您們可以談談。而在規則未修改之前，我亦必須遵守規則。」

「……哼！」練靜漪有點狼狽地道：「算你答對吧！其實我只是試試你有沒有守規則和盡到代理部長的責任而已。再說，誰有興趣看那一大堆化學和物理公式，那種只在帳面上胡亂估值的東西？總算在開發部找到個盡責點的人了！」

「謝謝練小姐的誇獎，我們開發部上下會更加努力的。」紺野玖莉道。

殷夜璃看了面無表情的阮華鈴一眼，在心中暗暗偷笑。玖莉小姐竟然這樣回應練小姐，把練小姐的諷刺說成是對她和同事們的『讚美』，這樣練小姐便沒有辦法發作。

練靜漪開不了雪漪的檔案，又找不著任何『罪證』，一肚子邪火正無處可撒；忽然看見小甘從無塵室衝出來，手中還用鐵鉗拿著一坨焦黑的東西，丟進旁邊的鋼製大桶中。她看了看小甘狼狽的樣子和衣著，不由得心頭火起。「喂，那邊的！」

小甘愕然停步，「練小姐。」

練靜漪轉向紺野玖莉：「這是哪來的辦公室小弟？我們練氏從來會讓辦公室小弟穿動漫T恤和爛牛仔褲上班嗎？」

「小甘是我們的研究員，已經在練氏服務第四年了。」紺野玖莉道。

練靜漪瞇了瞇上了妝的雙眼。「你們部門的女同事個個素面朝天，好吧！我接受化妝品的粉末可能影響你們微型產品的實驗結果。但這個人穿著這種髒不溜丟的衣服上班，是甚麼回事？」

「練小姐，我們一向都是這樣穿的啊！」小甘無辜地道，「因為我們時常都要接觸原材料一類的髒髒的東西，還要出入廠房，所以我們都這樣穿的！至於牛仔褲的破洞，是剛才試作品經歷不了測試而燃燒起來所致，那本來並沒有破洞的啊！」

「還敢頂嘴？」練靜漪挑眉罵道，「你工作了多久？四年是吧？一點辦公室常識也沒有的嗎？你這穿的是甚麼T恤？這種死宅男的動畫公仔T恤是可以見人的嗎？」

「練小姐，這個……」見練靜漪罵得不像，紺野玖莉連忙道，「練小姐對我們同事的衣著有甚麼意見，不如告訴我們，讓我們解決吧？……」

「不用你多嘴！」練靜漪斥道，把紺野玖莉也罵得滿臉通紅，連許晴依和阮華鈴也皺了皺眉，才又轉回小甘那邊，睨了睨小甘的名牌：「你叫甘偉斌是吧？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明天就把這身噁心的打扮換掉，換成正經的襯衫和長褲回來，二是你明天開始就不用再上班了，知道嗎？啊對了，不准穿法蘭絨格子襯衫！所有人都是！」

說罷，她也不理已經目瞪口呆的開發部眾多同事，一個優雅的旋身，揚長而去。許晴依連忙緊隨在後；阮華鈴也在對殷夜璃打個眼色後，跟著離開。

看著開發部的門關上，李文晃才恨恨地道：「真是，就光會製造麻煩，這哪門子的代理CEO？」

「噤聲！」殷夜璃連忙道，「小心隔牆有耳！」

「還不是嗎？」小辛應和李文晃道：「外表是女神，內心根本就是個公主病。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公主病只有在二次元的時候才萌嗎？在三次元是行不通的！」

一眾同事一同在心中吐槽。這個傢伙貴為開發部兩大死宅男之一，竟然還知道三次元和二次元有分別喔？

「還是Theresina小姐好啊！雖然沒有完美的長鬈髮和化妝，但那是從內美麗出外表的女神。」小辛又道。

全場同事立刻投以鄙夷的目光。小辛連忙道：「喂，別誤會啊！我對Theresina小姐絕無任何歪念！你們知道甚麼是女神嗎？女神！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才叫做女神！我是絕不會做令女神有任何不開心的事的，更何況碰到女神一根寒毛，那是對神聖女神的一種褻瀆！這種事，連小甘我也是可以打包票的！」

「知道啦，真弄不懂你們這種ACG宅的邏輯。」殷夜璃沒好氣地道。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小甘哭喪著臉道。

「你應該有西裝的吧？」殷夜璃道，「至少參加畢業典禮和面試時應該有吧？明天先穿那襯衫和長褲回來應急吧？然後趁周末再買。」

「我沒有西裝啊！」小甘道，「我在美國的大學，根本不需要穿西裝行畢業禮啊！我來練氏面試時也穿的T恤牛仔褲，Theresina小姐照樣聘請了我啊！」

眾人一齊翻白眼。MIT畢業的果然都是怪胎，即使是中國土生土長過去的，也都被同化。若不是Theresina小姐不以外表評斷他人，他們也網羅不了這樣的人才吧？不過還是個怪胎就是了。

「我已經以Whatsapp離線訊息通知Theresina小姐了，希望她一下機便會看見吧？不過到時也已過了下班時間了。」紺野玖莉道。「遠水救不得近火，練小姐既然都親口說出來了，我看你還是今晚下班去買一套吧！其實說起來，你再這樣穿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的打扮很難令合作伙伴有專業的印象，這樣Theresina小姐會很難帶你出去做生意啊！」

一聽到女神會感到困擾，小甘的興頭立刻來了。「原來還會這樣啊？那我今晚立刻買，順道把外套、眼鏡和配件也捎帶上！」

「我陪你去吧！」李文晃連忙道，就怕待會小甘買錯東西，弄巧反拙。

時間是下午4點35分。在東京直飛神川市的JAL班機上，練雪漪正在喝茶休憩，完全不知道一場風暴已經形成。

**************************

練雪漪本來拿了一天假，打算在三天的密集日本行之中回氣；但接到紺野玖莉和殷夜璃的Whatsapp訊息，連忙提早銷假，回到開發部來。

艦娘和其他動漫公仔模型倒是放回原位了，雖然位置有些微妙的不同。平時一派T恤牛仔褲的男同事突然全穿起Polo衫、襯衫和長褲，牛仔褲和球鞋全部消失。整個開發部的氣氛突然變得拘謹起來。

練雪漪回到部長辦公室，看了看明顯被移動過的桌面陳設，心中已然有數。

結果靜漪叫小甘『不穿襯衫就滾蛋』的話，把全開發部的人都嚇倒了吧。

她走出部長辦公室，迎面便看見小甘經過。

小甘今天也穿了還留著折痕的新襯衫和斜紋布褲，捧著一堆實驗材料走過，好不狼狽。看見迎面而來的是練雪漪，他連忙放下東西，把黑色斜紋布褲的褲面弄出了一道鐵鏽色殘痕。「啊，Theresina小姐！」

練雪漪點了點頭：「早安。這身打扮是甚麼回事？」

「呀，這、這是練小姐的吩咐，以後必須穿襯衫或Polo衫上班，禁止牛仔褲和球鞋！」小甘道。「呀，法蘭絨襯衫也不准！所以我把全屋的法蘭絨襯衫也丟掉了，我不會丟你的臉的，Theresina小姐！」

「唔，這麼快就正式實行了？」練雪漪怔了怔。「這幾天有開過高層會議？我怎麼不知道？」

「這三天都沒有召開過任何會議。」紺野玖莉道。「那是練小姐昨天在開發部公佈的，我想或許很快會有文件通達下來？」

但到了中午11點，午飯時間快到，仍然未有任何文件或Email下來。練雪漪關掉處理下屬放假的系統，再看了一下Email戶口，完全沒有任何更新。

敞開的部長室門外傳來『呯嘭』的響聲與同事的慘叫，小辛一把抄起滅火筒便衝進無塵室，以強大的泡沫噴霧把火滅掉。

練雪漪走出部長室，去看情況。只見小辛一頭一臉的黑炭灰和泡沫走出來，今早還是簇新的襯衫已然泡湯。「啊Theresina，對不起！我立刻整理！」

算了吧，襯衫又不像T恤那樣可以丟進洗衣機盡情洗滌，污漬也遠比T恤顯眼；這衣服已經沒救了吧？練雪漪心想。「下次穿件沒那麼好看的衣服回來吧。」

小辛用力搖頭：「可是，練小姐已經吩咐下來，叫我們穿得正式的！我們不會令Theresina小姐感到困擾！」

「那班男生就是那樣粗心大意啊！真是沒辦法。」昨天請了年假的張柔儀道。「Theresina小姐考慮用公款購買圍裙嗎？看來我們本來有的防火圍裙已經不夠分了。不然這班男生的衣服再多，也不夠賠的啊。」

「圍裙穿穿脫脫的，好麻煩啊！」小辛道，「還是牛仔褲好，怎麼燒也不怕。Theresina小姐，可以跟練小姐打個商量嗎？黑色的牛仔褲應該不會跟西褲有太大分別吧？我看其他部門的男同事也有穿黑色牛仔褲的。」

一句說話提醒了練雪漪。她胡亂點了點頭，便急匆匆地回去部長辦公室，打電話給其他部門的同事。

『啊，Theresina小姐您好……我們沒有收到這樣的指示啊！不過櫃台的兩位同事，以及清潔的姐姐，都是有制服的。』總務經理、曾經短時間做過練雪漪下屬的歐陽翱道。『Theresina小姐，怎麼了嗎？』

『如果沒有這樣的文件，那就應該是沒有出台這樣的指示吧？』Azura Bellini也道。『我們的同事今天也和平時一般打扮。』

練雪漪整了整身上的襯衫長褲－－她自己倒是每天注意乾淨整齊，也自費購買了保護裝備如圍裙等－－向殷夜璃拋下一句：「我上一下樓上。」便走。

練雪漪並沒有事先約時間，就那樣衝上頂樓要求見練靜漪。這不合近來的規矩，但練靜漪仍然很快便接見了她。

「哎呀，難道不是嗎？難道他們還覺得是學生時代嗎？我們又不是廠房，穿個襯衫長褲是理所當然的吧？」練靜漪若無其事地道。「當球手就得穿球衣和裝備，當技工就是保護衣裝，職場各有各的服裝要求，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我們開發部接觸的工業原料量，不在廠房同事之下；而且因為我們是少量，不使用大型機器搬運，有時甚至更髒和更危險。」練雪漪道，「而且我們大部份時間不用見外客，要見的也只是供應商的工廠和廠房同事，為了工作方便，我們同事才穿著方便行動和耐髒的衣服。為何要點名要求我們同事穿正式服裝？」

「這不是理由吧？畢竟開發部的人也在這棟大樓上班不是？穿得像個修車小子般的在電梯大堂出出入入，客人會怎樣看我們公司？沒的讓你們影響公司形象。」練靜漪道。「虧你從中學開始便進公司學習，你也有些常識好不好？把開發部嬌慣成這個樣子，女同事個個穿男人衣服，根本沒有一個OL或專業人士的覺悟，這樣散漫的著裝態度，也反映了你們的散漫，所以才不停伸手要錢、卻做不出甚麼成果來，不是嗎？」

練雪漪忍了又忍，總算把練靜漪的惡言給忍了下去。「公司規則從來沒有說過有關服裝要求的事，你在這種情況下威脅同事說不穿正式服裝就炒人，這是甚麼回事？這是人治，不是法治，公司設立營運手冊和規則的目的就是防止人治，而且這樣的赤裸裸威脅行為，萬一被人鬧上勞工部，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喔，原來我們公司規矩沒有寫嗎？那很容易啊。晴依！」練靜漪把許晴依叫來，「立刻幫我擬定一張內部傳閱文件，詳細列明同事要穿甚麼衣服上班。記得把法蘭絨格子衫寫進去。啊對了，為免被人罵我們性別歧視，還是不強迫女同事穿裙了，但記得寫下，裙子必須在膝上10公分以內，褲子必需蓋膝，知道嗎？寫好給我簽名就發下去，即時生效！」

練小姐當現在是中學生校服規則嗎？要不要還規定紅巾的繫法？許晴依暗暗冒汗，但也不能違抗，把細節記下，鞠躬退去。

「你現在滿意了吧？現在有內部文件規定服裝要求了，我可不是不教而誅了喔。」練靜漪轉回練雪漪那邊，得意地道。「現在還是全公司都要遵守要求了喔，我可沒有針對開發部啊！雖然開發部的同事著裝的確是最差的就是了。」

「……很好！」練雪漪咬牙，也不再跟練靜漪說一句話，轉身直接拉開雙扇的大門，離開CEO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