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歸櫻開車接載從醫院回來的練雪漪,回到練雪漪位於國立紀念公園附近的家。
吃完了兩菜的晚餐,練雪漪少有地做了鹽水煮毛豆,又開了醬菜,就著下酒菜喝起悶酒來。
洗過澡後出來客廳的歸櫻一呆,看見練雪漪招手,也跟著坐了下來。「怎麼了?是練伯伯的狀況出問題了嗎?」
「也還是一樣而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意識也還未回復。」練雪漪嘆氣,拿了另一個酒杯,為歸櫻斟上梅酒。「叔母也快到極限了……醫生說生命跡象算是強健的,腦出血也已經止住了;只是有些地方已經受到永久性損壞。醫生說,根據微掃描分析,可能影響的是左半身動作中樞、機械記憶存放的部位,以及右腦的一些位置;也就是說,叔父日後可能會有機械性記憶喪失、半身癱瘓等等問題。即使醒來,復健的路也還很長。」
歸櫻點頭:「保住了命就好了呢……只要過了頭一天的危險期,以現在的醫學科技,痊癒的機會很高的。」
「是呀;只是,絕對要禁止他再吃東坡肉和紅燒肉了。」練雪漪苦笑道。「櫻也喝吧?這是『〆張鶴』的吟釀『純』,從日本新潟回來的朋友送我的。」
歸櫻沒法子,只得陪著拿著杯,稍稍呷了一口。
酒是好酒,淡麗爽快;但這樣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很快便會醉了。她們明天也要上班,這樣喝醉似乎不太好。
練雪漪吃了顆毛豆,又斟滿了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今天在醫院被盤問了。我被問是叔父的誰,回答是姪女後,那個新來的櫃台護士用很懷疑的目光看我,而且欲言又止,好像不想告訴我叔父的情況似的。後來還是平時相熟的護士看見我,這才讓我進去了。」
歸櫻一呆,隨即明白。練老先生留醫的是私立醫院;那兒有錢人很多,遠房親戚借此由頭來攀交情、各種後輩聚在醫院爭家產的事情,想必每日都發生。雪漪和練伯伯這樣不近不遠的關係,大概被誤認為是那種來討好處的親戚之一了。
練雪漪遞了一莢毛豆給歸櫻,自己又吃起醬菜來。「叔母問我,近來有沒有跟靜漪好好相處、有沒有好好幫助靜漪。她說靜漪很氣我,回家老是說我不好、在公司亂搞,胡作非為,落靜漪的臉。她說知道我不會害公司的,又叫我多體諒靜漪一些。」
「體諒?體諒甚麼?」歸櫻不解。
「叔母說,靜漪第一次挑起這種重擔,一次過要學習太多事,難免有壓力。她說我對公司已經很熟,便不要難為姊姊、有事便幫幫她。」練雪漪道。「我有一刻竟然是生氣的,這真的很不應該……我在想的是,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人人也是從萬事不懂的新丁開始吧?我在假期入公司打工時,挨的罵還少了嗎?辛苦加班的時候還少了嗎?為何從來沒有人說過任何話呢?我不求有人幫我求饒,只是安慰安慰的場面話,至少也說得出口吧?」
「我明白。」歸櫻輕撫練雪漪的頭,道。
沒娘疼的孩子,日子就難過。以前在國家隊,難免有辛苦和委屈的時候,父母雖然不能做甚麼;但光是在視訊通話中安慰幾句,便能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有時也會想,素玉姊便無法如此了。不過素玉姊一向堅強樂天,似乎沒有這麼軟弱的時候……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她和Ekaterina Sadovskaia一直互相打氣支持,在痛苦軟弱時互相扶對方一把。而這也是沒有父母的這兩人結緣的開始。
歸櫻見練雪漪的酒杯快見底,靈機一動,趕快以旁邊的礦泉水,把兌酒用的德利斟成半滿,再傾入清酒,把酒弄淡了一半供飲。
「靜漪因為甚麼也不懂,她做的事,也處處給我和同事們壓力啊。為甚麼叔母沒有想過這問題?」練雪漪又把杯中的酒喝完了。歸櫻立刻幫她斟出兌好水的清酒。「為甚麼只想到靜漪呢?這個家誰也一樣。難道我就不是練家的一份子嗎?大家都要繞著靜漪轉嗎?」
歸櫻拿著自己的酒杯,安靜聆聽。
練雪漪又道:「是,那當然了,靜漪才是叔父叔母的親生女兒,叔母偏疼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嘛。其實那只是我自己不甘心而已。他們口口聲聲說我是練家人、是一家人;但那只是在需要我為練氏做牛做馬的時候吧。到了別的時候,就有親有疏。我是姪女兒,所以被護士歧視。本來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不是嗎?姪女兒和叔叔從來不是一家,世人都是這樣想的吧?練家人也有分三六九等的,我真是傻得透頂,為甚麼到了現在,我才明白這個呢?」
歸櫻想起林素玉評價練雪漪的話,以及她和外婆家的恩怨,心中也感到黯然。
庶民之家如歸櫻的家,家人反而能互相扶持、至不濟也是和平相處。人有錢了、事業做大了,反而才會如此翻臉不認人,自家自相殘殺起來,比對付外人還狠。
「你知道嗎?我現在才明白Christine又好、Azura又好、她們都是在點醒我。」練雪漪自嘲一笑,仰頭把酒一飲而盡,道。「她們說靜漪是靜漪、叔父是叔父;又不斷叫我小心、說我身居太重要的位置、叫我好好想想我想做的事是甚麼……是呀,全部都是對的不是嗎?我一直也沒有認真想過這些事。我還以為,可以一直和叔父叔母就那樣生活下去;我以為他們於我有養育之恩,待我如女兒一般,我便是和他們的女兒一樣。但不是的,全部也不是的,由一開始便不是這樣……」
「我懂。」歸櫻平靜地道,「有時世事便是如此。即使做了好事、全世界也知道你做了好事,即使動機如何純潔,依然會有不領情的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唯一能做的,只能盡力做好自己而已。」
練雪漪一怔,抬頭看著歸櫻。
「不招人妒是庸才,這種事情我們體育界實在見慣。」歸櫻淡淡地道。「我很滿意我在中國國家隊的位置,還有我在CVL取得的成就。但仍然有很多觀眾為過我不值,覺得我那麼努力,好歹應該打一兩屆正選才是。事實上也真的有球手這麼想;也有人明顯地表達過對我的妒忌,覺得她自己實力高過我,我的位置應該是她坐的。是會有這樣的人。」
練雪漪嘆了口氣,也幫歸櫻斟酒。「也對,我應該考慮靜漪對我的看法是如何。」
自己被帶回叔父家時,女傭和司機看自己時的謹慎眼神;自己有的東西,靜漪必然有一份更大的;靜漪自小就三災八難,叔父叔母很多時候要丟下自己跑去幫她哄她;靜漪長大後禍也沒少闖,自己一次又一次受叔父吩咐幫她收拾殘局……
如此特別寵愛,難道不能充份說明問題了嗎?
一直只是默默地接受、一直也沒有多想。但,難道到了此刻,還會笨到想不明白嗎?
易地而處,若是在自己小時候,父母突然迎來靜漪,要自己叫她姊姊、要把父母的注意和親情分給她,自己的反應和觀感,又會比靜漪更為理性嗎?
這樣,不是一清二楚了嗎?
當然,那不是任何人的錯,父母墜機去世,那一切都是天意。練雪漪自己也好、叔父一家也好,也沒有任何選擇。
練雪漪輕輕苦笑,搖晃酒杯,看著杯內的漣漪和杯底圖案。「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只想到自己受到恩惠,便必須感恩圖報。我沒有想到靜漪的感受……我以為只要叔父叔母接受我的報恩,又沒有二心,在練氏理所當然會有容身之地,但不是這樣的,一開始便不是這樣。」
歸櫻也跟著嘆了口氣,安撫地拍拍練雪漪的肩。
「我從來也不是想要權,也不是想要名;嗯,錢當然想要,但我也不是想要大富大貴……」練雪漪又吃毛豆下酒。
歸櫻也陪著呷了一小口酒:「那雪漪想要甚麼?」
「我也不知道。」練雪漪苦笑搖頭。「很沒用吧?活了25年半,連自己想做甚麼也不知道。以前曾經夢想過參加青年軍和參加國際賽,不過現在也無從說起了。現在的我,除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之外,也想不出有多少開心到我會主動地想要的東西……對不起,櫻,我真是個乏味無趣的人。」
「沒關係啊!過往雪漪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每天都是想責任和報恩甚麼的,都沒有想自己的事。」歸櫻道。「現在也不晚啊!人生才過了三份之一嘛。現在想到,便努力去做,在現實容許的情況下全力實現目標,那就好了不是?」
練雪漪點點頭,握住歸櫻的手。「如果我不再在練氏工作,你會嫌棄我嗎?」
「怎麼會?在哪兒工作很重要嗎?」歸櫻道,「你打算做甚麼?」
「我在想,或許我當個領乾紅的股東,對靜漪來說會比較好辦事吧?」練雪漪道。「這麼說吧。靜漪漸漸成長起來,覺得已經不再需要我在公司幫她的忙了,我不介意把公司所有位置和權力放下。反正那從來不是我想要的。我是練氏的股東,這一點沒有人改變得了;就像Christine那樣不是嗎?有時退居幕後,對公司來說反而會更好。」
歸櫻點頭,但想想還是擔心,握緊了練雪漪的手。
「放心啊,沒事的。」練雪漪笑道。「我有屋子可住、又有物業收租。而且我有練氏四成股權呀。比起每年的分紅,公司給我的薪水實在不算甚麼。到時再來想想我可以做甚麼吧?或是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歸櫻微笑,卻搖了搖頭:「我想做的事,很幸運地都做到了呢。現在的我,只想珍愛的人一切平安,然後和你一起平靜度日,那就足夠。」
練雪漪動容了,點了點頭。「我也是,我現在只想到和你平靜度日,這樣的事情而已。」
歸櫻見練雪漪的眉頭打開來了,便不著痕跡地收起清酒瓶,把剩下一點點的摻水酒倒出來自己喝了。「我泡茶給你喝吧?醒醒酒,然後一起洗澡睡覺?」
「好。」練雪漪笑道,也知道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幫歸櫻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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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氏電子收到『南中國電子工業從業員工會』的正式信函。
總務部的同事原本不以為意,還以為又是甚麼招募會員呀、蛇齋餅粽活動呀、籌款幫會員呀一類的活動;在拆閱後卻發現是嚴重事件,連忙以最快速度把信件送入董事長秘書室去。
董事長秘書室收到信後也大為緊張,偏偏練靜漪今天上午接受《Vogue南中國版》的訪問,公司裏沒有能過問這種重大事項的人。信件就這樣擱置在練靜漪的桌面,靜靜地沒人移動。
但沒人處理危機,不代表消息不會傳播。阮華鈴無意越俎代疱,替代理CEO決定封鎖消息;大小八卦遂在練氏上下傳了開來。
『聽說是針對我們的新服裝規定的抗議信,好像認為服裝規定剝削員工權利、還有性別歧視之嫌呢!』
『怎麼工會會關心起這樣的小事來?』
『哎呀,員工的事務也包含著裝的嘛。而且難道工會說得不對嗎?強迫規定褲子和裙子的長度,還列了一長串不准穿用的衣料名單;還分男女!現在是甚麼年代了?還在規定這些東西?』
『是呀,這樣好麻煩啊!上班服全部都要再買,而且CEO辦公室的人常來巡視,好討厭!工會這一管真的管得好!』
『真是的,練小姐好弄不弄,服裝不都是敏感話題嗎?好死不死惹到工會了。』
練雪漪一大早便先去神川廠房跟進新手機Apps連接各個系統的事情,到早上10點半才回到公司。一進大門大堂,她便從櫃台小姐那兒聽見工會信函的消息,不由得嘆了口氣。
果然惹到工會了……這個商業世界,與人事有關的事情,有兩件事是絕對不能亂碰的:第一是員工休假相關的事、第二便是服裝規定。一開始訂立僱傭合約的時候做好了還好,要是中途要修改,必然引起巨大反彈,工會也最有理由介入。
單只每個同事的治裝費,加起來便是不少的數目。再加上因為服裝規定出台,開發部還要向會計部拿錢,大量購入圍裙、護臂套、腳套等等的保護性衣物……這次真不知道該如何了局了。
練靜漪是懷著洋洋得意的心情,開車從訪問現場回公司的。
據《Vogue南中國版》的記者所言,他們是想製作南中國的成功女性特輯。練靜漪身為練氏電子的代理CEO和繼承人,又是CVL明星級副攻手出身,華麗轉身的過程極具話題性,讀者想必也很有興趣知道她的心路歷程。
雖然像練靜漪那樣,在退役後投身商界的運動會不少;但練靜漪以26歲的年紀,成為如日中天的練氏電子的首席執行官,無疑是其中一位成就最高者。
練靜漪在停車等候綠燈時,輕鬆地哼起歌來。
果然,她才是成功的那一個。即使是林素玉,望月控股的董事會主席,也因為在公司裏沒有實質掌權,而不受《Vogue南中國版》青睞,在話題性和傳奇性上輸了給她。
就是說嘛。甚麼『世界第一接應二傳』、甚麼國際排協名人堂成員、甚麼為國爭光的偉大球手,統統都已是明日黃花。現在的練靜漪自己,手握練氏大權,連林素玉也不能忽視,真讓她有一吐當日被誤當間諜、狼狽趕出Dreams訓練場的惡氣之感。
連林素玉也不能和自己相比了,何況雪漪那傢伙?
一想到一個月前,雪漪被自己說得講不出一句回話來的挫敗樣子,練靜漪便忍不住得意的微笑。
媽媽也叫過雪漪那賤人回來吃飯。整晚雪漪也沒有說話,總算有回一點作客的樣子。
這個傢伙活該!以自己的妹妹自居,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出入她們一家三口的屋子,看見就不順眼。又裝成道貌岸然的樣子,每天裝乖裝專業,只是為了討爸爸媽媽的歡心。光是那頭不燙不染的頭髮、那套合身樸素的襯衫長褲,那副裝乖的樣子,滿身上下都猶如對自己的嘲笑。
看吧,那賤人的假面具終於剝落了吧?那種快感真的無以言喻。
再裝乖、再會收買人心,又有何用?練氏的頭頭始終是她練靜漪。世人眼中的成功者是她、英明領導者也是她,雪漪再拼命,成功的掌聲仍舊是給她練靜漪這個正主兒,不是嗎?
她練靜漪,才是練氏說一不二的首席執行官。雪漪只能跟在她身後,當她的影子、任她賞骨頭啃。沒有叔父叔母撐腰的失勢母狗,這個月不是也任她搓圓按扁嗎?
像是故意發內部文件批評開發部浪費物料和文具的風氣、派華鈴和晴依去隔天巡視開發部,把雪漪辦公室的東西都翻了個遍,雪漪也沒有出一句聲不是?
就看雪漪以後還敢不敢當皇親國戚,在她練靜漪面前,這個賤人甚麼也不是!
練靜漪回到練氏大樓,只見櫃台小姐都以奇異的眼神看她。
「怎麼這樣看著我?」練靜漪揚眉。
兩位櫃台小姐對望一眼,默契地鞠躬:「歡迎練小姐回來。」
「真是。」練靜漪皺眉,「我說你們也好好留意一下自己的臉部表情吧!好好訓練一下,這樣才不會得失訪客啊。」
櫃台小姐們不發一言,直接目送練靜漪坐上升降機離開。
回到頂樓的CEO辦公室,練靜漪便看見桌上擱著的信件,最上面一封,赫然是工會寄來的質問信函。
「工會又來討錢了嗎?真是,這種事跟會計部商量便好,何必又鬧到我這邊?」練靜漪道,漫不經心地打開信封,劈頭第一個標題便讓她呆在當地。
信函的內容其實跟練氏內部傳聞沒有多大分別,是就練氏上個月新頒佈的服裝規定作出批評,分別有單方面強行修改僱傭合約的安排、強迫員工自費作不必要開支、罔顧實際工作需要、缺乏輔助裝備、剝削員工並增加其精神壓力、故意以與工作需要無關的衣著規定來刁難員工、懷疑性別歧視、以致以炒人來威脅員工服從等等。除了尖銳的批評外,工會信函還要求必須立刻撒去所有規定,否則不排除公開練氏服裝規定的情狀給傳媒、上報給勞工局知道、甚至發起工業行動。
阮華鈴支開許晴依,與另一位秘書助理姚偉武一起偷看練靜漪的反應。
「……這班乞丐工會,討錢時就卑躬屈膝,一副涎著的嘴臉,現在竟然給我面色看?」練靜漪怒道,『嚓』的一響,把信函撕成兩截。「可惡!這種事情是誰做的?是誰向工會告密?這死工會,這種事也管,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這時阮華鈴和姚偉武萬般慶幸他們早已影印了信函原件留底;要不然,到真要回覆的時候,可不好辦。
練靜漪煩惱地在寬敞的CEO辦公室踱來踱去,踱了半晌,終於平靜了些。一拉開門,便看見阮華鈴和姚偉武在會客間處。
「你們在幹甚麼?」練靜漪問道。
「回練小姐的話,我們在檢查會客間和走廊的清潔情況。」姚偉武還沒反應過來,阮華鈴已經道。「練小姐有甚麼吩咐?」
「幫我立刻叫齊所有部門的部長來!我要開會!」練靜漪道。
「練小姐,今天不是所有部門的部長也在辦公室。」阮華鈴道。「Bellini小姐今天早上已經出發去首爾了;鄭女士則休長假到星期一才回來。」
「總有代理的吧?叫代理來開不就好了?」練靜漪皺眉。
「練小姐真要今天開會嗎?」阮華鈴仍然不為所動,神色平靜。「練小姐今天下午1點半約了佟氏的三小姐來談生意,如果因為內部的事取消預約,我想佟三小姐那邊可能……」
「知道了知道了!總之你來安排時間!」練靜漪不耐煩地擺手。當球手時,除了練習、比賽和公關活動的時間外,其他時候也非常自由;怎麼到了商界,才要左喬右喬,做一件事也這麼難?「總之我要盡快!我們得用最快速度解除工會的事情!」
「該不會是雪漪通報的吧?啊……反正誰也是一樣!每個人也跟我作對,真是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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