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春的时候，幻想乡迎来一个新的住民。
黑暗的图书馆里，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格，在地板上洒下缕缕白色的条纹。光影交织，有如虚幻的牢槛。在这栋牢槛里，两位看似年龄相仿的少女相对而坐。本应是优雅的茶会时间，但沉重的空气和压抑的寂静让此地的气氛有如两军对垒。
“七曜的魔法使帕秋莉·诺蕾姬你好，我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从今天起重回幻想乡定居，以后还请多多指教。”短发的少女率先开口。
“为什么最先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境界的大妖怪八云紫让我先行拜访红魔乡的贤者。”
“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雾雨魔理沙死了。”
“我听说了。”帕秋莉不动声色。
“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
帕秋莉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那个人类，不过是个说谎不眨眼睛的骗子，是个偷了我一屋子的书的小偷，脾气差，没收捡，经常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得没影；是个连徒弟都不会带、一事无成的糟糕大人。最后一定会缩在哪个角落里被人杀掉。”她终于侧脸瞥了一眼对方，“比方说被你这样的家伙。”
“这样背后中伤一个死人，真是失礼呢。”爱丽丝眯起眼睛。她掩饰得很好，但眉心的褶皱还是暴露了她的怒意。
“所以说，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被我杀死的。”
帕秋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摆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轻松架势。
“你这算什么态度。”爱丽丝猛地一捶桌子。
帕秋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回懒散的目光。“我要什么样的态度你才满意，人偶使小姐？要我哭着在地上打滚，扯着你的裙子求你把她还给我；还是朝你劈头盖脸丢来一堆符卡，让皇家烈焰烧掉你的眉毛；抑或要我笑着对你说，你刚刚喝下的红茶里掺了无药可解的剧毒？这样她就能回来了？”
爱丽丝双手抱胸，斜倚桌子，翘起优雅的二郎腿。“听你的语气，好像她理所当然就是你的一样。”
“她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杀了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教一下，你用什么方法杀了她呢，人偶使小姐？”
“她自找的。我不过在好好扩充魔界，那家伙突然跑到我面前，说了两三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后就要开打，打到途中我实在忍不住开了魔导书。等我恢复意识之后那家伙就躺在血泊里了，八卦炉成了碎片，我的书也没了影。”爱丽丝说到一半变了语调，先前硬装出来的傲慢、冷漠悉数破碎，她的声音里渐渐带上哭腔。“哪里会有那样的家伙，好久好久不见，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但是她突然某一天出现在我的面前，一面说着‘让你的头脑冷静一下’，一面拿魔炮轰过来。怎么会有这种人嘛，真是笑话！”
长久的寂静。唯一打破寂静的是爱丽丝断断续续的抽噎。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你就是个笑话。”帕秋莉用半蔑视半同情的语气说。
爱丽丝一边哭，一边笑。那声音就像把五寸长的钉子钉进一柄长剑。
“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当初博丽灵梦过世后，你为什么离开幻想乡。请务必真实地回答我。”帕秋莉打断对方有如自虐般的哭笑，平淡地发问。
“我凭什么回答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用手背猛地擦拭眼睛，眼泪沿着她的手腕滴落。
“我想知道魔理沙和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换句话，她说了什么致使你离开幻想乡？”
爱丽丝突然停止哭泣，露出古怪的表情。“她向我表白。”她一字一顿地说。“而我拒绝了。”
“和我所想的刚好相反呢，确定不是你妄想出来的？”帕秋莉露出讽刺的微笑，“毕竟你没少干过这事呐。”
“因为那家伙、那家伙完全……”爱丽丝突然激动起来，声调也随之拔高，“那家伙完全莫名其妙。灵梦去世后魔理沙就像坏掉了。我因为很担心，就跑去照顾她，她却突然就像我表白。她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虽然很过分、很自私，但还是请爱丽丝仔细听好。我、雾雨魔理沙喜欢你，并且希望你也喜欢我。我是人类，肯定死得比你早。答应我的话，等我死以后你会很痛苦的。即便这样，可以把你的心借给我吗，直到我死为止。’”
是……这样啊。帕秋莉低下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脸色很差。这是当然的。雾雨魔理沙曾经也是一个自私的人类，只是使她自私的对象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听到那样的“表白”，谁都会吓得转身而逃，更何况这个人偶使可是比魔理沙更严重的孤独症患者。
“所以？你逃了？”
“我逃了。”
“后悔吗？”
“……有什么用呢。”
沉默再次降临在二人之间。
“你知道吗，”帕秋莉叹了口气，用病人特有的缓慢语调说，“我就要死了。”
爱丽丝的脸上写满惊愕。
“这一次的打击只是催化剂，我早就知道自己剩下的时日无多。虽然活了一百多年，背负家族诅咒的身体也该到极限了。”她突然灿烂地笑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可以毫无顾虑地爱着魔理沙啊。”
“连自己的寿命都拿来利用的魔女吗？”爱丽丝狠狠拭去眼泪，摆出冷冰冰的人偶姿态。“很好，你赢了。”
帕秋莉一瞬间改换了脸色。“不，又不是弹幕游戏，你、我、魔理沙，都是输家。”她用小指轻轻滑过下嘴唇，想起魔理沙的味道。她一直以为那是森林的气味，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是坟墓的气味。
“死的最早、笑到最后、成就了魔理沙又毁了她的人，是博丽灵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