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醫院裏頭空蕩蕩的長廊、白茫茫的一片和愛莎大紅長裙形成鮮明對比,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安娜的鼻翼,她心裏越發不安。
剛才聽到助理的一句話,她們都震驚而木然,愛莎靜默半響回頭和她說去去就回。不過她不放心堅持要一起到醫院的。
她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提出要陪自己愛的人探望愛人的舊情人,實際上她不該隨行,一旦發生衝突,對大家都不妙。
來到了病房,愛莎不願讓安娜陪她進去,她希望她自己來解決這事,安娜最終也同意了,不過半掩的病房門,她隱約看到了些也零星聽到了點。
愛莎走了進去,看到貝兒目光呆滯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大概是因爲洗胃帶來的疼痛吧。
“貝兒。”她說得很輕很輕,害怕驚擾到看上去多麽脆弱的貝兒。
貝兒緩緩擡眼,或許她沒有想過她們會在這個環境下再見,原本木然的神色隨著驚愕而睜大的眼睛竟思緒淩亂,她指著她,壓抑了半年的負面情緒,一個耿耿于懷的心結。她背叛了她,竟然可以旁若無人和新情人天天待在一起工作,還睜眼和媒體說謊,僞造她們無關系。
大概所有的憤怒在見到愛莎出現的那一刻再也經受不住隱忍,她的自尊心再也無法承受過去戀人的背叛吧。
“滾,你這個可惡的人。”
這應該是愛莎第一次看見這麽脆弱而落魄的貝兒吧,她的心宛如被針紮而刺痛。她徑直走過去一把抱住貝兒,“對不起。”她沒有想過向來高傲霸道的她會自殺,她的良心備受自責。
分開以來幾度依靠酒精來麻醉自己,只有在薩拉跟前竭力哭過一次,實際上貝兒並沒有表面的堅強,她的內心也是有過狼藉,當被昔日愛過的人抱住的時候,她瞬間崩潰了,極度疲憊的身心終于垮下了。
她用力捶打著愛莎的後背,聲嘶力竭地哭泣,嘴裏悲怆道:“我好難過。”
“我知道。”愛莎把她抱得更緊,微微揚起頭無力閉上眼。
門外的安娜有些站不住了,往後退了一步。貝兒自殺的消息對于她來說無疑是一個沈重的打擊。多日前拿花束襲擊她的男子的話突然萦繞在耳邊,“第三者……”“配不上她……”
不管她多努力,到頭來還是一個拆散別人幸福的小三,不管她得到了任何成就,她都配不上尊貴的愛莎,她只不過是一個多余的人,內疚自責殘酷的現實令她雪上加霜。
懦弱讓她無法再待下去,她木然轉身,不要再看病房裏擁抱的她們,拖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在長廊上,似乎每一步她都在用一生去行走一般,很漫長很煎熬。
貝兒捏褶了愛莎的長裙,她哽咽著說:“爲什麽…要背叛我…她到底有什麽好…既然…不愛了…你爲什麽不直接說…”
原來貝兒早就知道她出軌了,她這個大壞蛋辜負了這麽優秀的女人,她自慚形聚愧,她緊緊地抱住受傷的貝兒,撫摸她的後背,“對不起。”
這一道坎終于湧現苗頭,愛莎輕輕撫平傷口,貝兒的淚水灌入那一道縫隙,痛楚著填滿著。
那晚和薩拉吵架,大抵被愛莎寵壞的她以爲薩拉還是會嬉皮笑臉地回來哄自己,可是她等不到她的出現。心頭情傷初愈卻無奈治愈陪伴的人走了,高傲的她頗是委屈,加上糾結多日的心結,感到天地間不再有自己容身的地方,大家都不約而同遺棄了她。
把所有不滿情緒一概發泄在愛莎身上了,崩潰的情緒,心頭的狼藉,漸漸得到了一絲緩和。
“我抱歉,我以爲…你怎麽自殺那麽傻呢?”隨著懷裏人抽搐的雙肩逐漸平靜,愛莎頹然地說。
貝兒聞言皺起眉頭,輕輕推開了,“我沒有自殺。”滿臉淚痕,她揉了揉眼睛。
“啊?”愛莎驚愕而愣在當下,“醫生說你是用酒精服用安眠藥……”
貝兒別過頭,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一副心思怨念薩拉不回來怪責薩拉不先行一步回頭哄自己,病了幾天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把感冒藥拿錯安眠藥,電冰箱裏的啤酒是之前買醉時候買的,她以爲是飲料,隨便拿起就把藥送口裏進去,只是沒有料到要入院洗胃了。
幸虧她的秘書恰好找她咨詢明天的日程,不然或許她死在家裏也無人知曉,下一條新聞頭條肯定是她情殺在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是自殺?”
貝兒接過愛莎遞來的紙巾,擦拭自己的淚痕,以笑遮蓋她的尴尬,“如果我要自殺怎麽會等了半年才自殺呢?”
她的話也有道理,愛莎諾諾點頭,緩緩坐到她的床邊,突然恍然大悟,臉部肌肉微微抽搐起來,她們被秘書和助理耍了一通,她嫌棄道:“枉費我擔心,一下頒獎典禮就趕過來,你這個笨蛋。”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貝兒假裝鎮定靠過去床頭,若無其事地說:“就是不小心吃錯藥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我的小心臟都快被你嚇得跳出來了。”看著貝兒一副懶洋洋事不關己的樣子,愛莎牙癢癢道。
“小心臟?”貝兒故作嘔吐樣,受不了了,“那麽大的人還裝嫩?”
“我確實比你嫩。”愛莎引以爲傲地說。
貝兒被氣得當場僵硬了神情,她不過是比她年長了幾年,可是模樣和身材還是保養得很好,絕對不顯老。
“你得給賠我精神損失費。”愛莎難得在貝兒跟前無理撒嬌道。
貝兒雙手抱胸,職業病地討價還價,“這樣吧,賠幾個通告你,年底分紅多發點給你呗。”
兩人傻乎乎地吵吵鬧鬧,這是彼此分開以來首次和諧,似乎天大的事情一眨眼都過去,彼此間造成的傷害一笑而過。
愛莎忽而湊過去抱住這個她愛了這些年的女人,是她一手把自己捧至超一線紅星,是她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地陪著自己。
“貝兒……對不起,最終是我走錯了一步。”出軌的愧疚著實存在她的情感深處,她真心實意地道歉了,“謝謝你一直幫忙我和照顧我。”
貝兒眼圈又紅了,其實心裏的心結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放開而已。當愛莎出現默默承受了自己的發泄,她似乎一霎間懂得薩拉那晚的氣話了。她們分開更多是因爲彼此觀念不同,那個女孩的插入只是加速她們暗藏的矛盾罷了。
她回抱住愛莎,“是我該謝謝你一路上包容我,愛護我。”
她和她認識于微時,抵住了一次次的狂風,承受了惡意的流言,互相扶持,最後走到今天,愛已經成爲往事了,或許彼此都應該珍惜今天得來不易的一切,珍惜彼此還在身邊。
或許身份換了,可是誰也不該被誰替代這份刻骨銘心的回憶的。
終于在這一個普通的夜晚,她們雙方劃下的坎子被彼此著實的真誠所填補完全了,她們還有什麽是放不開的呢?有時候學會釋懷是一種智慧,即便她和她不再相愛,可是愛過也是一種美好,不求天長地久,只願曾經擁有,這句話大抵說的就是她們吧。
最美最瘋狂的年華留給了她,她感到了無比的榮幸。
“你給我聽著,以後再也不准出軌了。”貝兒厲聲說完,在她的肩上咬了一口,以後她再也沒有這個機會肆意欺負這個女人了,留一個回憶給她自己吧。
愛莎鼻子酸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只是別人被她高傲的外表所欺騙了。她們只是在最好的時刻遇上不適合對方的人,只是她們長大了,懂得屬于彼此的人不是對方。
她好懷念彼此大汗淋漓趕通告的日子,她好懷念彼此傻乎乎獲得一次演出機會而熱淚盈眶,她好懷念彼此信誓旦旦爲彼此作下的承諾。
“不會了,若是再犯,你來打我好了。”
“好,大壞蛋這可是你說的喲。”貝兒終于欣慰地笑了,折磨了自己半年,她真的累了,她不要再活得疲憊了。
“好好愛護那個女孩……也許她真的適合你。”
強扭的瓜不甜,她更享受坦然心扉後的自在,彼此也該祝福對方。
“嗯嗯……”
愛莎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好熟悉清新的香水味,柔聲地說:“我希望你會幸福。”
“會的,要比你幸福,讓你後悔把我弄丟了。”貝兒連連眨眼,鼻子酸澀得很,大概這是幸福的眼淚吧。
愛莎點點頭含糊地應了一聲,她一定要比她幸福,這是她心底最大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