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标题

作者:冢夕
更新时间:2014-05-10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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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冢夕 于 2014-5-19 18:18 编辑


第十四章 一起堆雪人






“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在安娜预想的所有反应中,恐惧是最出乎意料的。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爱莎说,眨眼之间像换了一个人,她身体前缩,双臂抱得那么紧甚至肩膀都向上抬起,就好像这个请求是一个诅咒。



安娜感到从两人间的联系似乎有什么流了出来,什么病态的,有毒的,刺入骨髓的东西,怀疑和犹豫侵入脑海。害怕?



“为什么不呢?”安娜问



“我得先……”爱莎扫了眼办公厅,目光落在一沓文件上,松口气。“我必须先看完这些文件,做出决策——”



“可以等等,”安娜坚持道,“没有你万事具细,事情也不会半天就乱成一团的,我保证。拜托?”



“我真的不确定,安娜,我想——”



“你知道在你答应前我会一直缠着你,”安娜说,她看得出来有什么让爱莎很困扰—谁都看得出来—但同时,爱莎需要这样,这是残酷童年里的一个碎片,她需要克服。



“仅此一次。”



安娜笑着拉起爱莎的手,把她拖出沉闷的办公室,来到走廊,一路接受来自仆人们难以置信的目光。


爱莎不舒服的动动,但没有拒绝。阴沉的一瞥安静了仆人们的窃窃私语,让所有人哄然而散。安娜的笑的更欢了。



很快她们泰然自若的穿过一扇扇门来到庭院。


没有了永恒的风暴,到外面真的没那么糟糕,在没有冰雪纷飞,北风怒号,寒风刺骨吹打在脸上的情况下,安娜可以欣赏冬天的美。


爱莎的冰雪几乎都是粉状的,这样的雪是柔软的,顺着指缝轻轻飘下,不是石头似的冰块。


心底总有一点孩子似的幻想,想看到素洁纯白的世界。



“来吧!”安娜跑在前面,爱莎紧随其后,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她能感到心里有点点雀跃,来自爱莎。



安娜哇的一声摔倒在雪堆上,“噢!哇!太冷了。”她趴在雪上挥动四肢,拍打着雪花。



爱莎弯下腰,看起来十分不解,“你在干什么?”



“做雪天使,”安娜说“你从没做过?”



爱莎慢慢摇头。



“非常简单,来,躺在我旁边,照我说的做。”安娜上下挥动双手做示范,“看,非常简单。”



“…好”不像安娜那么不雅的一摔,爱莎实探性的弯下腰,转过身,身体放低好像要躺在针做的床上。


当她躺下的一瞬间轻呼出声,在那一瞬间安娜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蓝天,感到片片雪花因为她的到来飘舞欢歌,好像因为她在庆祝……



这是自由。



“你能听到它们?我是说,你能懂的雪花?”安娜问,转过脸面朝爱莎,看到她闭着双眸,脸上带着安宁的笑容。



“每一片。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自己的声音,不是说它们有感情,确切的说。”爱莎解释“但它们是有活着的,以自己的方式。”



爱莎学着安娜伸展四肢,指尖划过白雪,安娜再一次感觉到,感到每雪花在她指尖留恋不愿离开,满意的轻哼。


爱莎笑了。


不是她以往矜持的笑声,是真正的,来自心底的开怀大笑,是清晰,欢乐的,而不是爱莎一直曾经想做到的尖锐冷漠。


这笑声就像是雪。蕴藏着人们想象不到的更多色彩。


白雪比其他东西更能反射出阳光的温暖,而爱莎并不是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安娜想爱莎的笑声对于她也许就像雪花对爱莎的歌。


安娜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有那么一科她深深的陶醉了。



“你为什么盯着我?”爱莎突然问



“我才没有!”安娜咳了一声,但是脸红红的出卖了她,即便是爱莎都知道那不是因为寒冷,而且从她大大的笑容判断,她乐在其中。



“还是因为笑声可爱么?”爱莎调笑道



“噢老天,那次你真听到了。”一瞬间安娜非常想把自己埋进雪里再也不出来;但一转念,爱莎很可能轻易的就把她挖出来,所以她只是噗噗的吐气,越来越快的扇动双臂,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手擦过爱莎的手。



这并不是件坏事,但爱莎决定握住她的手,安娜突然僵住。并不是说安娜以前没这样做过,但是在她没预料的情况下……



“这样可以么?”爱莎低语道



“可,可以”安娜感到爱莎要抽出手了,只用了不到一秒她决定握紧她的手,当看到爱莎的笑容安娜知道做了正确的选择。



再说也不是说安娜不想这样,恰恰相反,“但是,呃,我们的雪天使会有重叠的部分,所以做出来可能很奇怪…”



“没关系,”爱莎说



所以,两人拉着手,继续做雪天使。


安娜担心她的手要出汗,幸运的是爱莎舒适清凉的掌心缓解了这个问题,仍然,安娜的心脏跳的那么快,安娜必须提醒自己腰呼吸,和爱莎心意相通让她有点失去控制。


最后,两人站起来欣赏连手杰作。



“果然,看起来是有点奇怪,”安娜说“看,翅膀都……”



“也许她们只是挨的太近了,”爱莎说“我能看出来,两个雪天使拉着手。”



然后安娜意识到她还拉着爱莎的手,安娜干笑一声松开手,退后一步指着雪“那么,嗯,我们堆雪人吧,那—那是我们出来的原因,雪人。”



安娜弯腰,隆起一把雪,揉成一个球,发现爱莎没有加入她回过头,不论是什么原因,爱莎又紧张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轻踢脚下的雪,少有的表现出不安,类似恐惧的感情透过两人的联系,安娜感到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抓紧了她的心脏。



“他们恨我,”爱莎说,安娜知道她是指她的父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我做的事情,因为雪人。”



“没关系了,”安娜说“没有人再让你隐藏,你可以享受自己的魔力,你可以做原来的自己。爱莎?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吧,好吗?”



“…嗯,谢谢你,安娜。”



“那么你可以尽地主之谊啦,”安娜放下雪球,站在一边,



爱莎深吸一口气,跪在雪地上,双手犹疑痛苦的慢慢伸向雪球,她的双手停在雪球上方,她看向安娜,安娜鼓励的点点头,这时爱莎终于下定决心,在雪球上拍打更多的雪,当雪球越滚越大爱莎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你应该从中间开始,”爱莎说



“是的,大小姐”安娜致敬道,爱莎笑着摇摇头。



安娜又做了一个雪球,推着它跑,拐过一些危险的大弯。在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她几乎装上爱莎,当她紧急刹住的时候又差点在冰上滑到,


爱莎只是安静的微笑,继续拍打着自己的雪球,安娜不知道自己怎么做的这么慢,当她终于完成的时候爱莎已经做好了头部和下半部分身体,并且做的非常完美,光滑的球体。


而她的……



“看起来有点…不很圆。”



“只是有点?”爱莎问



有点不圆太轻描淡写了。也许安娜雄心勃勃,但是她的大雪球看起来像是一只豪猪出了差错,撞来碰去的在表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你又说反话,”安娜嘀咕道,她试着去掉雪球上多出的一块。但是冻得太坚固没能掉下来,倒是让安娜甩着手小声抱怨。



“我能把它修整好,”爱莎说



她对着雪球挥了下手,安娜都认为她可以把雪球的棱角去掉,变的光滑,成为完美的一个球体。


但是它炸开了。


雪球像炮弹般炸开把安娜撞向一边,她被向后弹飞,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直到撞上喷泉才停下。


爱莎惊恐的看着双手,然后向安娜跑去。在几步之外顿住。



“我—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安娜咳嗽道“我没事,真的,我很好。”



但是爱莎的恐惧没有减轻,安娜觉得血全涌向头顶,除了惊慌不知如何是好“那个雪人,我能重新堆好它,我能的—”



爱莎摇摇手,与其说是摆手不如说是粗鲁的甩了下胳膊,什么东西在慢成形,一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在爱莎退缩前,安娜看到一些突出的冰刺,一个真正的雪崩毁了剩余的部分。



爱莎被冲力推开,急促的喘着粗气,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相比较而言大的魔法容易施展,”爱莎回答“我小的时候能变出更多东西,但我的力量越来越强,直到,嗯…现在这样。”



安娜终于明白了,不只是她父母的关系,这才是为什么爱莎不想堆雪人的原因。


她不能。


安娜什么时候见过她使用魔力却不是为了毁灭?爱莎做不到很好的控制力量来创造,像她小时候那样设计创造。


因为她的魔力太过强大,因为她选择制造圣骨盒。


爱莎唯一的安慰被夺走,而安娜的做法毫无用处只是让她再次体会到撕心之痛。



“真的很对不起。”安娜低声说



错上加错。



“我不想听!”



安娜不知所措的移动双脚,看着爱莎弯下腰干呕,呼吸紊乱,抓着心脏…或者说原来有心脏的地方。



“爱—爱莎…”



当安娜想碰她的时候,爱莎猛的退开。


一面冰墙在两人中间拔地而起,透明的冰墙让安娜可以看到爱莎却不能碰触她。


她近在咫尺却似隔天涯。


安娜慢慢垂下双手,自己内心的恐慌和爱莎心里的害怕和恐惧混成一团,想要逃走,想要躲避,不想再次被伤害。


不顾一切的绝望倾泻涌出,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我不要你的可怜;我不用任何人可怜我!你明白了么?”爱莎尖叫。



雪再次纷然飘下,突然间,风雪像是有生命一样撞过两人,那么强烈的风雪甚至让爱莎都闭上双眼躲避刺骨的冷风。



“不—不是可怜,我只是—”



爱莎向后退却,缓缓摇头,紧握的双手抵在胸前。“别管我,安娜,求你,我只是要一个人呆着,我需要自己一个人。”



独自一人,我不会伤害你。



安娜没办法阻止她,即使她努力过。她只能隔着冰墙眼看着爱莎离开,暴风雪环绕着她;突然间洁白的雪地被暗紫色的夕阳覆盖,看起来不再纯白无暇。





“如果没有我这个负担拖累,你能够当上国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我很抱歉,汉斯……我必须消失。”



“母亲!”



汉斯从梦中惊醒,手伸向空中的徒劳的抓着,噩梦有多折磨他,他就有多渴望一份慰藉,可是不管他如何费力的去追寻,他想要的那份安慰早已在。


剩下的只有伤痛。


他醒来时一身冷汗,艰难的喘着气几乎不能呼吸。随着他的尖叫,之前他选中的侍寝女仆也醒了。



“汉斯大人……?”汉斯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双眼朦胧的眨了眨,伸出手想抚摸他。他觉得恶心,被她碰到让他很不舒服。“您还好吗?”



汉斯甩开她的手,她惊叫一声摔下床去。“离我远点!滚开 ——我不需要你——”



“汉斯大人?”愚蠢的姑娘。她站起来,大概是想再次安慰他,但是他清楚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给我滚开听到没有!”汉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这一次他看到她的眼睛里蒙上了疼痛和害怕。美妙的恐惧,这东西可以让他知道最终他还是掌控着一切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妓女,我买了你,只需要你的服务,现在不需要了,所以滚吧!滚出去!”



他将她扔在身后,仅过片刻那女孩便逃走了,衣衫不整却不顾一切的逃走了。


汉斯跌回床上,捂住脸,将注意力放到简单的呼吸动作上。设定一个控制的节奏,呼气,吸气。可现在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完成。


最后,他站起来穿好衣服,在洗脸盆里洗了脸,决定随遇而行。


尽管他试图否认这一点,但是汉斯早就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他并不是随便走走。也许他心底就是想到那里,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


首先去马厩,他看到马夫克里斯托夫仍然在工作。像往常一样,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您是为西怆来的吗?”克里斯托夫问道,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殿下。”



“是的。谢谢你。”汉斯说,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克里斯托夫不会问任何问题,只会点头,为他牵出马,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出所料,只用了一小会儿克里斯托夫带着一匹棕褐色的马回来了,并将缰绳递给他。


西怆一看到汉斯就发出了高兴的嘶声,而汉斯只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点笑容。



“我知道暴风雪什么的已经停了,但也许您还是需要一件大衣。”克里斯托夫说。他大步朝衣架走去,抓起一件特别厚重的外衣。“拿着这个吧,埃德蒙落在这里的。”



汉斯接过大衣披在肩上。大衣很暖和,他这才意识到从雪中走来他身上的衣服都冷透了。


不多一言,克里斯托夫继续自己的工作,而汉斯离开了。


骑在西怆还是同样昏昏沉沉,不过这匹马不仅是一个坐骑,更是一位伙伴。


汉斯只是随它信步走着, 他毫无疑问地知道该路通向哪里,抓着缰绳只是为了将西怆引回正确的路线上。


在远离城堡的地方,甚至比马厩还要更远一点,是一座花园,如今不过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枯木林。


一点点的的力就能折断那些干枯脆弱的树枝。要是他们总是……



“我们来了,”汉斯低声说,西怆顺从的低下头,他们站在一棵与其他的树相比没什么不同的树前面,“又一年过去了,母亲。”



他想正式的哀悼逝去的人,却没有任何遗物,他想认真的表达自己的悲伤,却连跪拜的墓碑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棵树,他的母亲选择自杀的这棵树,低调且安静,所以她的死亡不会麻烦到任何人,就像她的人生一样,不会麻烦任何人,


仅仅只是留下一个简单的标记证明她来过这个世界。那条绳子还缠绕在树枝上。



“我以为我今年不需要来,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来了。”汉斯说,伸出手穿过那些绳子。


心里一个声音叫嚣着把这些绳子扯下来吧,另一个声音却说就让它作为一个纪念留在那里吧。这里没有其他的标识了。


汉斯向后退了几步,西怆 发出轻柔的嘶叫声向前走了几步,用它的头抵着汉斯的手让他能感受到它柔软的鬃毛和温暖的躯体。汉斯揉揉西怆的鬃毛,和它站在一起。



“母亲,您还记得我那些兄弟们么,那些逼您自杀的家伙?他们中的两个死了。我很快就能为您复仇了,”汉斯说,“我让您感到骄傲了吗?”



有些东西告诉他答案是不。



汉斯经常听到来自脑后的那个声音,不过他总是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记得阿瓦达总是欺负我,托比亚斯随意说您的坏话。他俩死后我感觉就像终于洗刷掉了一些恶心的东西,清除掉那些污垢。但……我依然是孤身一人。”



“有时候我都不记得为什么我会做这些事。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你,但现在我只能勉强记起你的样子。我不确定。可能是为了我自己,”汉斯承认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当你告诉自己是为了我好才选择死亡的时候。我想知道其实你是否也是为了自己?”



西怆轻嘶一声, 汉斯转身离开。



“走吧,西怆。”





安娜不知道该去哪里。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她一直在城堡里游荡,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就是走,因为她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不想找别人,唯一她想在一起的人却再也不想要她了。


在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期间她遇到了许多王子。


阿列克对她视若无睹,索尔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离开了,面色悲伤。安娜没问他怎么了。


即使是喜欢嘲弄她的费卞也对她敬而远之,安娜隐约感到到她现在可能看起来不近人情。



“如果你觉得苦恼,”古斯塔夫在休息室说,“我建议你试试书法。”



“……你正在练吗?”安娜问道。



古斯塔夫点点头,继续用墨水在羊皮纸上以各种精美的字体书写字母。“我发现这样可以让我的思维保持有序。学着找到重点,让想象力自由驰骋。也许你也可以尝试一下。”



“下次吧。”安娜说。



越来越晚了,当其他人都已入睡,城堡也安静下来,万籁俱寂,安娜忽然想到距离上次探望克里斯托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过去几天内她的经历太刺激了,以至于忘了去拜访一下马厩的朋友。


或许离开城堡也比较好。安娜跑到外头,顺着熟悉的路向前走。


马厩里仍然亮着光。安娜打开门朝里望。



“殿下?”克里斯托夫叫着,当他看到是安娜走过来时他改口道,“哦,安娜。我还以为你是……算了,没事。”



“你在等人吗?”安娜问。



“汉斯应该快要把西怆交回来了。”克里斯托夫耸耸肩。



“哦。”



“他刚刚来过的。事实上他来得很频繁,但总是在很晚的时候。有时他只是呆在这里和西怆讲话,那个时候我一般都会出去或者做些其他的事。”克里斯托夫拖了条凳子让安娜坐下,看着她把靴子上的雪弄下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你。”安娜说。



安娜在这里呆了半个小时和他聊天,尽管克里斯托夫对于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跑出来这个重点问题表现出了明显的担心,但安娜却闪烁其词。


最终他放弃了,转而试图和斯芬一起让她振作起来,安娜可能无法理解一只驯鹿的表情语言,但克里斯托夫对斯芬的配音与它的表情达到了惊人的一致,都是些老土的励志台词。



“黎明前的夜总是特别黑暗,”克里斯托夫突然说,不知为何 斯芬也向她微笑,真诚地眨眨眼,“草,草总是比人院里的绿?”



“嘿,这一句实际上只对斯芬有意义吧。”



“这些都是斯芬想的,我是认真的。”



然后门又被打开了,汉斯看到安娜的时候困惑地眨了眨眼。她微笑着朝他打招呼,但奇怪的是汉斯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反应,把缰绳递给克里斯托夫,而马夫则牵引着西怆回到它自己的马厩。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汉斯说,“我带你回去吧。”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安娜说。



“你该回去了,” 克里斯托夫也这样说,“汉斯王子是对的。这里会变得非常冷,我自己也会尽快离开。”



“我会替你照顾她。”汉斯伸出手帮安娜站起来,他们和克里斯托夫道别后离开了马厩,“如果说你还是不想回去的话,那么要不要参观茶房?”



安娜点点头,这才察觉到有多寒冷,她抱紧双臂试图借此保暖。


她甚至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悲惨。整个城堡甚至包括厨房都没有能够温暖她的火。


她在一个无疑是仆人们休息和吃饭的地方找了个凳子在木桌子旁坐下。



汉斯坐在她旁边,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



“我睡不着,”安娜回答。这不全是假话。她想见爱莎,但她现在可能正怨恨着自己,想到这真的很难受,“那你呢?”



“我也睡不着,”汉斯说,笑的太僵硬以至于不像一个微笑。更像是苦笑,“愿意和我一起喝一杯吗?”



安娜好奇地看着汉斯翻遍了仓库,拿出几瓶东西。是葡萄酒。


酒精饮料。安娜以前当然也尝过这些。


实际上只有皇族才有特权享用葡萄酒,但安娜从来没有借酒浇愁的习惯,她不喜欢喝酒后喉咙里强烈的灼烧感,尤其还随之而来的头晕和麻木。


不过现在她觉得可以试一下。老实说,她求之不得。



“当然可以。”汉斯还没将酒杯倒满安娜就迫不及待的夺过,结果下一秒就不顾形象的把酒杯扔了出去。



她觉得舌尖上的味道真可怕,又苦又酸的。



“你喝起来像故意要把自己灌醉一样,”汉斯说,也学着安娜的样子大口灌入,两个人都跳过了品酒的基本步骤。没有晃动酒杯观酒色闻酒香,也没有细细的在舌尖品酒。“出什么事了?”



“我搞砸了,”安娜说,“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我应该知道见好就收,可我一直得寸进尺。我真够蠢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帮她。可是现在,爱莎……“安娜摇摇头,在汉斯好奇的眼神下又倒了一杯酒。在酒精带来的又一次的灼烧感中她喃喃低语:“她一定很恨我。她又要把我拒之门外了。”



“我永远不会把你关在门外。”汉斯安静的说。



什么?安娜转过头更仔细的看向他,心脏砰砰直跳。是不是她误会了?



“你很真诚。相比于其他出身贵族的人而言,你没有让这种身份改变你。”汉斯说。



当满怀希望的他笑着拉过安娜的手的时候她惊呆了。几乎无法呼吸,不是因为兴奋或激动,也不是像终于遇到她所期盼的意中人的感觉。



“我知道这很突然,我很抱歉,但安娜……我想保护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尽管红酒让她头脑不清……


安娜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安娜急促的说,“我——我不能,我不——我很抱歉。”



汉斯收回自己的手,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早该知道。该道歉的是我,”他的笑混合着苦涩,清晰但很沉闷,像丧礼的钟声,“我从来不明白真的爱是什么感觉。我怀疑我能否去爱一个人。我想……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爱。”



她想起之前问过汉斯关于他自己的事,但他拒绝回答。此时,在这一刻,安娜看到了真正的他。“你有没有试过用心去爱?”



“什么是用心去爱?”



也许这是什么灵光一现。也许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也可能只是醉话,但不管答案是什么,安娜发觉很容易就能讲出来,好像答案就在嘴边。



“当你自己不再重要。当你的心只属于……她。”她本来是打算从汉斯的角度来回答。但此刻安娜说着“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无论何种痛苦,包括心痛,你就是不能离开她,也无法回头。没什么取舍的,也没什么犹豫。只是必须这样做。”



汉斯低声重复着她的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念着,好像念着外国语。“只是必须这样做……?”他起身离开,背对着安娜。她看不到他的脸,尽管他语速依旧沉稳,但能发觉他还是缺少一些东西,一些原始而真实的东西。“我不想再欺骗你,安娜。我有过很多女人,但坦白讲……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人爱过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不相信爱”



“为什么?”安娜轻声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抛弃了母亲。他不爱她,也不爱我。他只爱自己。他只爱权力,”汉斯说,“因为我还很小,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当然也没有人……会教我什么是爱。”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没有人记得她。她的死毫无意义,因为她居然以为死可以逃避被称作荡妇的耻辱,而且她竟然说这是为了我?她临终根本没想过我,否则她也不会自杀。“

“这就是为什么我只关心我自己的原因,”汉斯笑了起来。“我会自保,满足自己的欲望。我不会把我的心给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值得我付出我真心。”



安娜站起来走近他,小心的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只是受过伤。你的父母……”



汉斯猛地转过身,下巴收紧,眼中闪出狂暴的光。但他没有爆发。他颤抖的笑着长出一口气。“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是因为我在乎的太多?”



“如果你真的想把你的心交付给另一个人,那么就不要问了,”安娜说,“你倾尽所有。逼自己去恨一个你深爱的人很难,最终伤害的其实还是你。而麻痹自己……比受伤还痛。不是吗?”



“……也许是。但你确定还是在谈我吗?“汉斯笑着走回桌子,直接拿起一瓶酒就开始喝。酒顺着他的嘴流下来,沾满了外套,但他似乎并不在乎。“好吧,让我们抛开这一切忘记吧。”



安娜同意了。











十四章 完







冢夕:抱歉又隔很久,作业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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