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0605200110 于 2014-5-19 11:26 编辑

charpter22 暴风雨

日本兵库县神户市。

虽说是星期日的上午，在兵库县三木的开阔平原上，这家有名的广野高尔夫俱乐部里却是人影稀疏，松林环绕着场地，气氛肃穆。

索尼会社社长小锻冶百合子同助手青田来到15号球洞的发球区，嫣然回首，雍容的长卷发在风中涟漪浮凸。

“比尔先生，这回你先发球。”

“好不容易闯过13号，现在又碰上难攻的15号，我总在这个球洞吃苦头，所以说什么也要在这儿拿下一次标准打数。”

比尔•温斯特，雷曼兄弟日本分公司的掌门人，如同研究投资对象的财务报表一般仔细观摩着球洞的布局，看好了地形。

大致在中央的地方，横亘着一条大沟，两边有球洞，对面有三块沙地，草坪前面还有一条浅沟，四块沙地把大半个草坪包围着。

天空一片蔚蓝，明亮的阳光洒满大地，从小松枝的摇曳上不难看出当前正刮着强劲的西北风。

比尔•温斯特断定这股风会在15号球洞处形成倾斜的顺风。

刚毅的眼眸中精光闪过，鹰隼般盯住前方，双手有力地握住了高尔夫球棒，全身摆出了一个打击的姿势。

棒尖在空中划过一个沉稳的弧度，白色的高尔夫球趁着风势直直飞到了浅沟前方约莫240米以外的好球区。

“好球，比尔先生，您今天的命中率可真高啊，莫非是借助了风势么？”

青田在一旁忙不迭地递上了干净的毛巾。

一旁的小锻冶百合子笑意优雅而从容，施施然来到了发球区，拿起了自己的球棒,用柔软的转体动作打出了第一个球.

……

“果然还是不行啊，看下要下次再向比尔先生挑战了呢。”小锻冶百合子盈盈笑意的眼眸中丝毫没有落败的懊恼与不甘。

“我很期待呢，小锻冶社长。”

两人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折回了俱乐部大楼。

“金融制度调查会特别委员会委员长的人选已经内定了么？”

“已经内定了，是日本经济联合会的五十岚亚栗秘书长。”

“哦，是五十岚么......”

由于银行的利己主义，拘泥于金融体系，阻挠着企业的重新改组，所以首先应该促进金融机构的重新改组。—五十岚亚栗

在比尔•温斯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当年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新晋学者身份的五十岚亚栗在全球金融峰会第二届会议上石破天惊的发言,也让世人记住了这位来自东方的经济学家。

“这么说的话，重新改组的步子是要加快了，还不知道雷曼与我们的合作是否会受到影响呢。”

“是啊，大概比当初估计的要提前一年吧。不管怎么说，五十岚是个相当积极的促进派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五十岚的积极促进才提前的咯，特别委员会虽然是一个对政府咨询提出答辩的机构，但实际只不过是给大藏省银行局制定的方案发放通行证罢了。”熟谙日本政经界的青田在一旁插入了自己的看法。

比尔•温斯特冷冷扫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记。

“既然这样，为什么大藏省还那样急于重新改组金融界呢？日本的银行，规模并不算小，在去年的《美利坚银行》杂志刊登的全球500家大银行中，名列前茅的25家顶尖银行里列入了日本的三井住友、三菱、大友、富士四大银行，如果还要继续促进日本银行业的并购重组，恐怕反而会产生金融机构的垄断化和加强产业控制这些弊病。”

“话虽这么说，但那样急于改组金融界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五十岚出于政绩的考虑么?"

“哼，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听说五十岚亚栗和高盛日本的首席财务官小林立是同门师兄弟，恐怕宫永咲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比尔•温斯特看着洒满阳光的草坪，默默无语。

随着金融体系的改革，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导致利率的自由化，这样一来，资金肯定会向能够提高更高利率的实力雄厚的大银行转移，更加重要的是，目前，日本金融界尚未放开对外资银行的监管，雷曼兄弟并不能通过提高利息吸收资金，相反，会有客户会因为外资银行的利率监管而把资金转移。

一方面提升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蚕食对手的堡垒，宫永咲，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不过，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从来到日本的第一天，我就已经预料到今天了。

头发灰白的老人，沉静的面庞上线条生硬，军刀般犀利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日本的金融界，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正席卷而来。

东京大学附属综合医院。

第一心脏外科。

荒川憩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手术服走出来，望着眼前清冷淡漠的女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了了然的笑意，伸手取下鼻梁上面的平光镜，顺便抹去上面因为流汗而附着的些许雾气。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沉默中的女子微抬眼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眼前年轻的医师。

干练整洁的披肩短发，俏丽的面庞，以及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

东京大学附属综合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刀荒川憩，同时也是关东所有医疗机构最大股东荒川家的独生女。

“虽然作风略缺稳重，但无可否认她是个天才，不论是麻将还是医术。”新子憧为她引见这位东大最年轻的外科主刀的时候曾经做过如许评价，这大概也是她推荐荒川憩做园城寺怜主治医师的原因之一。

“荒川医生，请问怜的病情……”

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从容淡漠的伪装，夹杂着丝丝不安与恐惧。

荒川憩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然后收敛：“心脏间歇性休克发作，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还需要休息。但是她的情形并不乐观，我想详细的说明一下，宫永小姐要一起么？”

荒川憩的办公室位于中心大楼的高层，拉起百叶窗帘可以鸟瞰东京都华灯初上的夜景。

“要喝点什么吗？”荒川憩取出纸杯，却发现饮水机里面的水已经见了底，歉意的笑一下，踱到办公桌前。

宫永咲倒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下，早上的读卖新闻懒懒的躺在侧手边上，娱乐版上刊登着的高盛集团总裁与当红女主播的亲密照的头条赫然入目。

突然间觉得有些刺眼，她皱皱眉别开视线。

荒川憩注意到她的目光，精致的眉眼弯了弯，扯开嘴角，从抽屉里取出资料袋：“宫永小姐是第一次过来吧，听护士说那位清水谷小姐倒是每天往这里跑呢。”宫永咲的表情微微一滞，抽动一下嘴角，苦涩的笑意渐次盈溢而出。

荒川憩没有深究下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递过手里资料袋：“这是相关的片子和诊断记录，她的心力衰竭已经到十分严重的地步，她现在二十二岁，这个年龄在国内已经很难找到合适配型，如果国外做器官移植的话，就要花费上亿的手术费。”

宫永咲游走在纸页间的手指停顿，骨节有点泛白，她没有抬头，只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已经……严重到了要做器官移植的地步了吗?”

“左瓣心肌受损坏死，如果不做器官移植的话，我建议尝试一下Batista手术，切除左室游离壁部分坏死心肌, 使左心室尽量恢复至正常大小, 降低左室壁张力, 减少心肌耗氧量, 增强心肌收缩力, 改善心功能。不过——” 荒川憩停顿一下，“就国内目前的水平来说，这种手术难度相当之高，不仅需要医生高明的医术，也需要患者本人的毅力。”

“那么，是由荒川医生您主刀么？”

“新恒国彦教授的Batista Team是国内仅有的一支能够独立成功完成该手术的团队，以我目前的资历只是其中的一员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一早我会和新恒教授联系，不过，虽然不是器官移植，所需的手术费也是巨额的。

一盏落地灯将乳白色的灯光倾泻而下，晕开一轮凄清的光辉。

片刻之间，心被充斥了四合的宁静所笼罩。

宫永咲苦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资料站起来：“那么，请荒川小姐帮忙安排吧。”

“我知道对于身为金融集团总裁的宫永小姐您来说，薪水并不低，不过真的没有问题么，这项手术的花费可是天文数字。”披肩的青丝从耳廓散落下来，遮蔽了瞳孔里些许玩味的色彩，透过冰凉的镜片依稀见得女子淡漠精致的容颜表情疏离，“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困难的话，不必太急。”

“钱的问题不必担心。”她将资料交还，隐没在刘海后面的眼神划过犀利的光痕，倏地一闪即便消失，“我会尽快付清预缴费用。”

荒川憩精当的捕捉到那一抹犀利的光束，心底有微微的愕然，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扯开优雅的唇线：“我会尽快安排。

病房外面是一抹浓重的化不开的夜幕，玻璃窗良好的隔音效果把萧瑟的风声阻断在了遥远的夜空里，只听到输液管里的晶莹液体一点一滴流淌。

园城寺怜仰面躺在病床上，点漆的眸子百无聊赖扫过大半个天花板，定定的看进墨色的夜空里。

清水谷龙华吱呀一声推门进来，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细碎的清脆响声。园城寺怜回头过来，漆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两丝讶异的神情，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又缓缓别开了脸去。

“怎么还没有睡，还再难受么？”清水谷龙华微微叹息一声走进去，在床沿上坐下来。

“没。”园城寺怜仅仅懒懒的应一声，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裹在黑色风衣里的女子默默地看了许久，终于移开视线，案头是一本当月的财经杂志，封面上那张陌生却熟悉的俏丽容颜如同梦靥般挥散不去。

高中时代的豪强而今大多早已离开喧嚣的雀坛，或有其中的翘楚开始在整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中崭露头角，而个中的极致诸如宫永咲、雀明华等等凭借着身价背景与自身实力无疑占据了其中的制高点。高中时代她也曾经怀有成为职业雀士的希冀，只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她，最终还是选择的升学而放弃了虚无缥缈的梦想。算起来依旧奋战在雀坛的，也只有与杂志封面上那位女子有着酷似的容貌—传说中世界排名第一的“天照”宫永照了吧。

取过杂志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便没有了兴致，清水谷龙华心里明白，园城寺怜并不是对财经动态有任何兴趣，而是放不下封面上的那位女孩罢了，心底不由泛起了呛人的酸意。

她皱了一下眉，把杂志放回原处。

身边的蜷在被子里的女孩却微微动了一下，传来低哑的声音。

“我还能活多久？”

她的指尖电击似的抽搐一下，眉峰益发蹙紧：“你说什么？”

“我还能活多久！”她重复一遍，蓦的坐起来，脸色苍白的喘着气，伸手指向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对面那个，今天早上刚刚被抬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变成那样！医生什么也不说，你也是！”

“冷静下来，怜！”她愕然的看他，却依然迅速作出了反映，凛冽的目光射入她的眼底，“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不怕死，可我也不想一直这样被你们哄着！”

龙华默然。

俄而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一片沁凉。

“你不会死的，怜。”她道，“我决不会允许。”

“龙华……”

“明天医生会来帮你做全面的检查，然后讨论手术的事情，你要好好配合。”她把园城寺怜重新按回床上，“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会在这里陪你。”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园城寺怜的眸子里晃过一两丝的讶异，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阖了眸，沉沉的睡去。

俄而病房的大灯熄灭，尽留一盏廊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荒川憩斜靠着墙角从窗户里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幽暗的回廊，白大褂被过道里的风猎猎的扬起来，觉出些许深夏的凉意，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弧度。

“不进去看看她么。”

“今天的话，就不必了。”

绯色的瞳眸里夹杂着复杂的情愫，宫永咲沉默些许，纤细的指尖轻轻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墨蓝色的天空中，乌云如鸽子灰般环绕过来，一场暴风雨，似乎酝酿着温柔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