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公孙酱油 于 2014-5-31 10:37 编辑

嗯，小短文的确快要结局，目测还有几章，原因↑标题……

真相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有种生死不知五感俱无的错觉。入眼的是一片白墙，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呛到了，亟欲伸手在按住胸口时，只听得玻璃瓶敲在铁支架上的哐当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还连着点滴。

等她真正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到扑入口鼻的尽是那种消毒药水的气味。

房门被人打开，又重新被阖上。有人走过来，皮鞋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还有自己手上挂水的滴答声。

江鸿双转首过去，下一秒即激动得想要爬坐起来，那人伸手过来，按住了她。

“……你，我们在牵牵的葬礼见过……”

“想不到江小姐还记得我。”

江鸿双当然记得他，牵牵曾经无数次地对她说过这人的好：

“你是牵牵的大伯父，我一直记得……”

我大伯父对我最好了，你看这纯银的手链子，他送我的毕业礼物……

我生日的日期，我高考的日期，我大学入学的日期，我毕业的日期，他统统都记得……

你说我什么都有，其实我什么的都缺，但幸好、这世上还有两个人最疼我，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傅庆航年已五十开外了，容色相貌仍不显老态，体魄精神愈见强健，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辈分，还以为他是傅家老三的弟弟。

“……江小姐，在尚境雅筑、也就是牵牵旧居的事情，我很抱歉。”

“……”

“宇航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兄弟最大缺点就是沉不住气……所以你会为此生气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江鸿双心知站在病床前的人是恋人最尊敬的长辈，她尽量压抑自己，别将话说得过于刺耳：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牵牵的三伯能沉得住气，就算他们一家人搬进牵牵的房子，霸占属于牵牵的东西，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独立的病房里只听见葡萄糖液一点一滴的声音，声墙在两人之间筑起藩篱，分隔是非黑白、曲直对错，真相被水滴柔弱无声地掩藏，哑然倾述，却进不得在场两人的耳里。

傅庆航忽而笑了起来，这样温和的笑让他看起来更透出成熟英挺的气韵：

“江小姐，算我失礼问一句，你四年前跟我说过你与牵牵是相爱的恋人，那么你们之间的感情联系难道只是物质跟金钱吗？”

她有种猛然间被人兜头盖脸地扇耳光的痛觉：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既然牵牵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在乎她的身外物。”傅庆航敛起笑意，眼神透着一种让人胆寒的狠劲：“我处事 一向公正，该是牵牵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尚境雅筑的房子算什么，所谓阳宅不过就给活着的人住的。”

他提起阳宅，江鸿双马上意识到对应的反面：

“那您说的所谓阴宅呢，牵牵是傅家人，她就算入不了祖祠，也不应该将她安排在那种公墓里面，她的灵灰应该寄回海南那边！”

傅庆航似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确没有明面上告诉对方说对了几成：

“是应该进祖坟，但不是现在。啊，说到这个，我倒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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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部想起来了——傅牵辰躺在福兴公寓十三楼的楼道上如是想着。

那天已经是凌晨了，但是接到三伯母电话的她还是让司机调头往反方向走；明明翌日就可以见面，却偏偏要在大半夜说的事情，大概不是什么动听的耳语。

天湖新村里面的楼盘平均楼龄是十年，半新不旧的楼房，交通、配套却还没完成跟得上来，地价也一直涨不上去。然而，三伯母几年前误信政策会在这里配套地铁、构筑商业城的真实性，果断下手在这里置业——后来市长换届，该美好蓝图依然遥遥无期，天湖新村的地段而是摆脱不去脏乱差的美誉。

其实，按照政府政策的尿性，这种画饼给群众吃、先向中央递交大笔预算最后有用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此类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

傅牵辰心里清楚，但她明白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些伯父伯母还是存着幻想，幻想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对她。

三伯母给了她公寓的具体地址，她到达的时间是凌晨的一点十四分。

双方见了面，彼此竟然也无视现在夜深人静很是虚假地寒暄客套了一番，三伯母就像在外人面前一般，摆出很是关心她的样子，又问工作又问情感生活，很会折腾彼此的心里与生理状态。

最后是傅牵辰受不了，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而她的伯母的精神看上去却依然紧绷。

“……三伯母，我、我今儿个玩疯了，有些累，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去大伯那些先歇一晚了……”

那人猛地站了起来，却旋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掩饰着说道：

“啊，对，你还没来三伯母这房子呢，说起来这边虽然比不上你在尚境雅筑的房子，但也是复式的。”

傅牵辰也没在意，点头随口说道：

“尚境那边也不算是我的房子，之前大伯说要给我增股，我没敢要，他就给我送了这样一套房子。”

两个明显精神疲惫的人，却偏要装得兴致盎然地去参观这套半新不旧的复式公寓，傅牵辰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搞笑的——她尾随着三伯母上了二楼，为了节约空间，通往二楼的楼梯被修得很窄。

“说起来，大伯对你是真好啊……”

“呃、我很感激大伯。”

二楼的格局右为主卧，左为书房，开了两盏澄黄的小夜灯，将这样的空间呈出一种别样的温馨、与此时此刻格格不入的温馨。

“其实，你自己真没有感觉吗，你跟大伯真像啊……你还小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说的，那时候尤其地像，现在脸型轮廓什么虽然没有那种神似的感觉，但是你跟他的性子一样。”

“三伯母说笑了，侄女像伯父，这不是很常见的吗。”

“大伯处事一向公正，你呢，你觉得不属于自己的绝不多拿一份——但是啊，你拿得那一份其实已经够多了。”

傅牵辰脊背泛出寒意，她假意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三伯母，我拿得跟你们得到的都一样……”

对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打断她的否认：

“不一样！你还多占了五叔、五婶的份额，本来就不属于你！”

傅牵辰实在笑不出来了：“他们是我的父母啊。”

“你不是！”这样坚决的否定是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个秘密自己早已忍耐多年了。三伯母稍稍调整了情绪，用一种商量的、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放弃多余的份额吧，将多出来的份给你三伯父，他不肯来求你的事，我来；你三伯父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他的投资、他的事业全部一塌糊涂，我劝他收手，但是钱都出去，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份要还他借贷的部分……你有的，对不对？”

傅牵辰不想听，她转过身去，伸脚去踩下楼的楼梯。

“你根本就是多余的！要不是你，我们可以连五叔、五婶的部分也分掉；要不是你，我们可以过得更好——大伯所谓公正根本就不存在，他只对你偏心！”

傅牵辰不想听，她快步地走下楼，而且面前的十来级楼梯却像无限延长了开来，身后还传来了三伯母追上来的脚步声。

“如果没有你……”

一道冲力推搡过来，她的身子顺着冲势几乎是飞了出去，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身子几乎扭曲地蜷在第四级楼梯与一楼的地面上。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你只是大伯在外面的私生女而已，还不是五叔、五婶他们为了大伯的面子才领养了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们却要将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对待……”

“答应我们吧，将多余的份额转给你三伯，你去求大伯的话，这事一定可以的……”

“牵辰，你起来吧，牵辰……”

傅牵辰失去意识之前，她的唇动一下，那唇形就像在说：

三伯母再见，我在地下等你。

此时，傅牵辰躺在福兴公寓十三楼的楼道上，她终于想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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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庆航所说的事情在旁人听来每一件都是匪夷所思，但他自己却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江鸿双听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浑身冰凉，那人不停地追问自己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她捂住脸，终于无法自控地哭出声音：

“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我跟牵牵再见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