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分明还是秋日，但王都已经连日阴霾，一副快要下雪的样子了。
Kai替皇帝换上了热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壁炉：“陛下，是否需要我将壁炉燃起来？”
皇帝本不自觉的抚着手腕，闻言一怔：“这才几月？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吗？”
Kai担忧的看着皇帝终年戴着手套的手：“是越来越冷了，恐怕……”
他并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皇帝暗自在心里思衬了一下，忽而问道：“Kai……我们，这样不停的迁徙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他这话来得突兀，就像是某个长眠中乍然一瞬的清醒，又或者是经年的冷静之中某个片刻的糊涂。
总之，他就这么问了。
他的总管笔挺的站在墙边，默默垂下头一时没有答话。
皇帝不知想着什么，慢慢的抽出手套，在庄重的布料掩盖之下，一片青蓝色的皮肤从袖口的遮掩下露出来。
那只手从指尖开始指甲全部都脱落光了，青蓝色的皮肤仿佛被冰冻了多年，莹莹的透出半透明的冷光，层层的雪花纹路从肉体深处层叠透出，看上去像是一只冰雕出来的手，完全不带任何的人气。
“陛下……”皇宫总管一直看着他，终于就像是难以忍受一般道：“恕我直言，我认为您的做法并没有错。”他顿了顿，仿佛为着自己的失言而羞愧，却忍不住不说。
他看着皇帝眉心深深的皱褶，难过的说：“可是，我也认为这并不全是殿下的错，殿下的力量过于强大，难以控制，但她……她从来都是个好孩子，她也一直努力的克制自己了，只是……我想，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没法强求的。”
皇帝摇摇头：“这不是强求。她可以，我知道她可以。你不明白，Kai……那是她的天赋，不是任何人赐予她的，是原本就属于她的力量。无论怎么强大肃杀，那都是她。错的是，我不该将她带来这个世界。”
“况且，我不能不强求，谁都可以不强求，但是我不能。”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皇冠和权杖：“也因为是我将她带来这个世界，所以我不能。我的错误，就该由我来挽回，纵然我不行，也该由Anna来挽回。”
Kai哀伤道：“但是陛下，殿下很爱您。”
这话如此平常，却仿佛一杯热茶泼在了冰面上滋滋作响，皇帝怔愣间霍然站了起来。他原本肃然冷静的神情瞬间瓦解，仿佛无措的老人一样原地转了两步，而后扶住椅背颓然道：“不，最好不要，Kai。那对她没有好处。”
他回身捡起自己的手套戴上，将那满手的雪花都紧紧握住。
*** ***
“殿下请止步。”Anna刚走到塔楼前就被一名女军官举手拦了下来，她认出这名女军官似乎是Elsa的亲卫队长，一路陪伴护送她回来，于是客气温和的解释道：“我来找Elsa，她在吧？”
那名女军官一脸冰霜冷漠点点头：“元帅在，但是元帅从不见客。”
Anna顿时怒了：“我是她妹妹！”她看上去简直想拎起那个女军官的领子摇一摇：“我不是客人！”
女军官再次点点头：“一样。”
……Anna必须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优雅的颌首：“好吧。”然后回身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去提气纵声：“Eeeeeeelsa——！！！”
“殿下！”女军官大吃一惊，忙不迭的扑上来阻止她，Anna灵活的跃到一旁：“Elsa！你在吗？我来找你玩——！”
不过是窗帘微动，那本该没有任何声响，但亲卫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就见那位纤秀的身影立在窗边，不言不动的默默看着下面。
趁着亲卫队愣神的片刻，Anna飞快的从女军官胳膊底下钻过去，一把就推开了那扇看上去就形同虚设的木门。
她憋着劲儿一口气上了好几十级台阶，扭头一看，亲卫队根本没有追进来，这才放下心兴致勃勃的爬楼梯。
*** ***
又一次，小动物吭哧吭哧的站在地毯上，抬起胳膊抹了抹汗。
“Elsa！”她弯起眼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只是这么一会儿间，却恍然如梦初醒一样，乍然几道阳光迫不及待的挤进她孤陋的塔楼，连清爽长风也纡尊造访，阳光照得她屋子里家具的银边闪闪发亮，树叶斑驳中落下星星点点的日痕拓印在窗台上。
但是这一切，都明亮不过那女孩的眼睛，都温暖不过她扬起的唇角。
Elsa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就像是自己被这秋风吹得醉了，连心里最清明冷静的一处也软化下来。
然后她也受到感染似的，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不太熟练的笑了笑。
“Elsa——”Anna开心的扑上来，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但是Elsa惶惶不安的一边伸手接住她，一边下意识的想‘第四次’。
这些年来，她真的没有被Anna以外的人抱过，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可供练习，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供借鉴。
“你猜怎么着？我把爸爸给气坏了！”Anna吐吐舌头调皮的笑道，看到Elsa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惊讶一样的表情，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可真是太令人生气了。”她说道这里，似乎想起来父亲令人生气的缘由，但是这种事总不好在当事人面前讲来雪上加霜的，她不待Elsa问便又耸耸肩补充说：“噢，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爸爸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的。我只是……你知道，我只是想跟他讲讲道理，但是不知道皇帝是不是都这么不喜欢跟人讲道理的。”
Elsa闻言掩口笑了起来，Anna微赧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她的姐姐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淑雅的摇摇头：“他并不需要跟人讲道理的。”
“他可不是这么教我的。”Anna毫不留情的反驳，继而又撅撅嘴：“我说你整天窝在这屋子里干什么呢？”
她的视线扫过摊开的画具和还染着湿润颜料的画笔，Elsa忽然间站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没有什么。”她并不打算向Anna介绍她打发时间的无聊把戏：“Anna你该回去了。”
“为什么？我才刚来！”小公主摊摊手：“就算你不想出去，可是难道也不想见到我吗？”
当然不！这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那速度该比箭矢还快，可是比这更快的，Elsa及时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抱歉的摇摇头：“没有。”
“那干嘛总是赶我走……”小公主忧伤道：“我们可没什么机会能见面。”
“而且，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她扬起头用那双盈满了蓝色湖水的眼睛看着她，Elsa忽然感到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真正轻松的笑了笑：“好吧。你乐意待多久都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