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31年1月時份。過年前的餐廳不容易訂位,葛敬姮好不容易找到烤肉餐廳可供吃飯聊天,周兆穎欣然答應,把長髮紮起,穿著容易拆洗的輕便衣物前往。
那是日式烤肉餐廳,裝潢現代化,抽油煙的裝備也很完美。不過吃烤肉,油煙是難免的,葛敬姮也穿了輕便的長袖T恤和牛仔褲前來。
「現在是晚餐時份,我還以為Freya一定去高級餐廳的。」周兆穎道。
「我對這倒沒甚麼所謂啊!就算是小飯館、茶餐廳,我也照吃不誤。」葛敬姮抖著手,幾乎把肉丟到爐架上。「這種地方不是和朋友來比較好嗎?無拘無束。」
「是呀,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只有二人吃烤肉。」周兆穎笑道,巧手把葛敬姮『丟』下的肉片攤平。「這家店情侶好像蠻多的。」
葛敬姮也學著周兆穎的樣子,盡力攤平肉片,可惜仍是抓不到要領。「是啊,可惜我問了幾次,我男朋友也拒絕了。也許他不想我看見他不整裝的不潔樣子吧?就算在家裏,他也穿著配搭好了的衣服的。家中活動用的Roomwear和睡覺用的睡衣,他也分得很清楚,從來不混雜,也一定不會在家中赤裸上身。」
周兆穎側頭:「Freya的男朋友真注重儀容和禮節。」
「他很注重清潔衛生的,到了一絲不苟的地步。」葛敬姮道,「不過說起來,我也有些奇怪的堅持就是了,所以我才購置了一套我自己的沐浴用品。他討厭任何人與他共用沐浴露、海棉和毛巾,反正我也不太喜歡我的東西染上其他人的汗味,這樣剛剛好。」
周兆穎會心一笑。她是靠體育運動吃飯的人,弄得滿身大汗和骯骯髒髒的,在所難免。男人大概會更臭吧?不過她對男人沒有任何興趣,也從未接觸過就是了。「我以為男人都想女朋友染上他專屬的氣味。」
「那看來我現任的這位沒這個興趣了。」葛敬姮苦笑,正想挾起肉片,卻被濺起的油彈到手背,不由得輕呼起來。
「你還好吧?」周兆穎連忙遞上紙巾,「Freya似乎不很習慣做這種事呢?」
「我在烹飪上的確沒有多少天份。」葛敬姮苦笑,「做家務倒是弄得來的,但我就算釘個鈕扣也可以刺穿幾根手指……所以爸爸當年才放棄把我培養成像敬婷那樣的千金小姐,反而教我帝王學、教我這世上最高品味的東西、教我怎樣把這些最高品味的東西賣給別人賺錢。結果我學得比哥哥還好。」
這麼一說,周兆穎便大約明白當時發生甚麼事了。不過這種有錢人的恩怨多到連她自己都感到沉悶了。
「啊,別說這個了。」葛敬姮道。「Jason喜歡用男士專用的護膚和沐浴產品,細心想想,那些標榜清爽和強勁潔力的東西也不適合我。在他的浴室洗澡有很多規矩,不過想想也應該因為他不喜歡鐘點傭人,要自己打掃的緣故吧。他買的是新樓,裝修得稜稜角角的,其實也不太好用。所以想起來,我還是比較傾向他在我家留宿,至少規矩會少些,我也不會像他那麼擔心會弄髒地方。」
周兆穎小時候家中倒是請過家傭;但自己升上中學之後便不再需要了,改為由兩母女共同負擔家務。家中裝潢20年不變,雖然漸變殘舊,但這樣反而有溫馨和放鬆的感覺。「Freya的家一定也很漂亮了。」
「才沒有呢!已經整整10年沒有裝修過了;對上一次也只是弄過廚房,修補漏水的地方而已。」葛敬姮擺手道,一邊喝著檸檬特飲,想要翻動自己的牛舌薄片,卻怎樣也翻不過來。
「這個我來吧!」周兆穎苦笑,「Freya只要吃就行了,嗯?」
「唔,真對不起,我又出醜了。」葛敬姮搔了搔頭,把鉗子交給周兆穎。
「沒關係啊,人總有比較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嘛。」周兆穎擺手,熟練地烤起各種肉來。「沒想過重修嗎?東西舊了,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也會很危險的。」
葛敬姮嘆了口氣,以特製醬油拌吃烤肉。「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啊。哥哥結婚後便搬走了,現在嫂嫂和媺忻也還住在那間房子;爸爸媽媽又已經離世。現在連敬婷也搬出去住了,不知不覺就剩下我一個人……人們都說甚麼父母在子女離家獨立後,會有『空巢情結』,我覺得現在反而是我這個排行中間的孩子有這情結呢。」
葛敬婷是社交名媛,周兆穎只在娛樂版和名人雜誌上看過她。眼前的葛大小姐雖然穿戴不俗,但與其妹出席活動和宴會時的訂製服和名牌服飾相比,簡直可以稱為清高樸素。
周兆穎把牛舌薄片挾給葛敬姮。「所以Freya不打算重新裝修了?因為我升中學,我以前在香港的家也換過床和家具。現在我工作了六年,如果還住在香港,東西應該遷就我的居住方式再換吧?」
「再看看吧?你們Dreams那位前隊員練大小姐的堂妹,情形也和我差不多,本來一家人住的房子變成只剩她一個人。她一上大學便立刻全屋裝修,還找我幫她購買各種家品。」葛敬姮道。「練二小姐也問過我,要不要把屋子裝潢成適合我現在生活方式的樣子,但要我拆掉爸爸媽媽的房間,我想我真的做不到。真是,我為過那麼多客戶配過全屋傢俬和擺設,結果輪到我自己,卻那麼多年還猶豫不決,真沒用啊。」
想起現在放租出去、其實也早已面目全非的香港老家,周兆穎也呼了口氣:「人有感情是難免的。像我們這樣的平民沒有選擇,要離開,便只能把資產處理掉;但若我有能力,我也想盡力把我媽媽的東西都保存下來。」
葛敬姮不知道周兆穎之父是甚麼來頭,但已經大約聽聞過她是情婦之女之類的;便不搭話,只是安靜地聽著。
「其實事情總要過去的,而且你也知道的,現在媽媽已經變成鑽石,一直陪在我身邊。那些故居、日用品甚麼的,畢竟是身外物,已經離開現世、踏上新旅程的她已經再用不著了。」周兆穎笑道,「索性全部捨棄了也好,我只要記得那些美好的回憶,讓媽媽活在我的心中,那就夠了。」
葛敬姮呆了一呆。想想也對,她從來就不進入爸爸媽媽的房間中,那些過了期的護膚品等物件也是鐘點女傭幫她丟掉的。這樣即使爸媽的結婚照、雙人床和梳妝桌還在,也與那些東西不存在沒有分別。
Eva是情婦之女,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吧?想想自己,除卻兄長盜取公司現金流潛逃這件事,葛敬姮自己的生活一直美滿幸福。現在嫂嫂和姪女受自己的保護而生活安穩、這方面已經不知道比多少人更幸福得多。
「謝謝你,Eva。」葛敬姮道。
「唔?」周兆穎正在把牛舌送入葛敬姮的盤內,聞言也是一呆。「我?哦,你說烤肉的事嗎?沒關係啊!Freya是第一次吃自助式的烤肉店嘛,邊吃邊觀摩沒關係的啊,我烤給你看著學習就好。」
葛敬姮知道周兆穎誤會了;但這種事情實在很難說明。「那就拜託你了。唔,我還沒拿禮物給你呢。等這輪肉烤得差不多了,我再拿給你,你再來看看喜不喜歡好嗎?」
於是,在第二輪的豬肉、雞肉串等食品還沒來、二人在吃沙拉和石鍋拌飯的時候,葛敬姮把從摩迪納La Bianca採購回來的小鳥形狀匙扣給了周兆穎。
「是摩迪納的La Bianca?啊,是一間很好的工場啊!」周兆穎喜出望外,細細撫著小羊皮小鳥極致柔軟的質感。「啊,做工真好,那針步真細緻呢!謝謝你,Freya!」
「不客氣。」葛敬姮笑道。「Eva也知道La Bianca?」想不到這位香港出身的Dreams副教練也非凡品。
周兆穎點頭:「我知道啊,媽媽以前去過摩迪納,買了好些鞋回來呢。可是,La Bianca不是都只做鞋和皮包、皮夾嗎?他們也做這麼可愛的小物嗎?」
葛敬姮想想,其實也是。養得起情婦的人也不會太窮;那種人的生活反而比一般庶民好些,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沒有一般家庭的安全和幸福而已。「這是工場常有的東西,是工場的職人用剩餘物資製作的,放在工場或附近的市集之類的地方售賣,價格通常非常便宜。有些客人好像會順道帶一、兩個這些東西回去當作手信送人,但從來沒有大量製作和販賣過。每一個小物也是遷就剩餘物資做成,形狀和樣式也不同,是很限量的東西。」
「這樣不是很好嗎?大概不會有人跟我撞款吧。」周兆穎笑道,又嘆了口氣:「皮質真柔軟呀,車工又好。哎,我做的東西便真的完全比不上。真可愛……如果中國也有賣這些好東西就好了。總不成一談起皮製小物,便是LV、Fendi甚麼的吧?那樣太庸俗了,可愛的小物又通常是布製或塑膠製。木頭和皮革的質感也很棒呀,如果可以有多一點漂亮的東西就好了。」
咦?在中國的店舖售賣嗎?葛敬姮倒是從來沒有想過。
其實這種小物,每個傳統工場或多或少也在做,只不過那真的是在做大宗鞋和皮件的空隙中,基於惜材之心所製的,只是千篇一律的製作工序中間的調劑,又或是給新晉職人閒來用來練習技藝的東西而已。東西造好後,便擱在店裏,10年、20年都賣不出去,當時流行的樣式都褪色了,有時還被誤會為店中裝飾的貨品,也在所多有。
至於Scandinavia的企劃方面,大型皮件她們有Smithson's了,鞋也找了神戶的工場幫忙製作。試製品在5天之內完成,現在正在空運的途中。La Bianca今年(2031年)並無檔期製造葛氏需要的鞋,因此生意做不成;但如果是那些連SINORI也沒有興趣的小物,若葛氏幫他們散貨,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興趣?
這種東西放在Scandinavia,無論是風格還是價位上也很適合。她買下這小鳥匙扣,價格非常便宜,這個來貨價即使加上運費,若賣上Scandinavia平時東西的價位,工場和葛氏應該也能兩蒙其利。退一步說,這則生意也可以增進葛氏和La Bianca的合作關係,對葛氏明年取得鞋類的貨源也很有幫助。
太好了,今晚回去便立刻去信La Bianca,與他們商量看看。「Eva,就當是答謝你對我的諸多幫助,請容我今晚請你吃這一餐。」
周兆穎一怔,隨即笑了:「只是烤肉而已,舉手之勞啊!我又沒做甚麼。」
「不是的,除了烤肉和拍攝之外,還有很多的。」葛敬姮道。「總之,謝謝你。請容我以飲料作酒,唔,就敬品味出色的Eva一杯吧!」
「甚麼呀。」周兆穎笑了,但還是跟葛敬姮敬了杯。
這位葛氏家品的女老闆真有趣呀。一點架子也沒有,也不介意坦白地展露出對廚藝一竅不通的樣子,與一介平民的自己也可以坦然交往。這麼優雅、但親切又真誠的人,和她心中所想的刻板女強人形象相差很遠。
如果真要比賽,葛氏與先父那時候的FWT,規模應該相差很遠吧?FWT是上市公司,葛氏則是望月控股三成的中型企業。不過,也許中型企業的老闆也是像Freya那樣,以個人魅力令人心甘情願地與她一起合作的吧?
Dreams的望月不上市是有其特殊理由;但像Freya的葛氏那樣,未有資格上市的中型殷商,與父親那種大玩財技、做大生意的富商,又是不一樣的存在。
像Freya這樣的人,便很不錯呢;想法和品味都很接近,又博學多聞,相處也很和諧喜樂。Freya的確是個可以深交的好朋友。
這六年來,周兆穎遠離香港的朋友和親人、獨自一人在異鄉討生活,一直過著只有工作和日常起居的日子。現在有了好朋友,這樣做些與工作完全無關的事情,也是個很好的調劑呢……
周六夜晚的日式烤肉專門店『Benibeko』。兩位女子對坐烤肉、聊天,輕鬆喜樂而不失優雅教養的氣氛,令這一桌客人,在整個餐廳之內顯得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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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環區某甲組寫字樓八樓,FWT的總部。
本來FWT一直想搬到海傍的IFC三座的辦公室去,無奈IFC的位置太高級,價格又貴、單位也供不應求。現在這個位置,FWT在這座寫字樓的樓下便開了分店,這樣可以同時租下地舖和一整層寫字樓的好位置又可往哪兒找?因此多年過去,他們還租著這個位子,沒有搬走。
FWT秘書室的總經理何芊憶向周太與周大公子周兆隆匯報情形。「周兆穎將於二月回港,目的是送Dreams的球手楚菱回港治傷。她的計劃是在香港逗留兩天一夜。暫時未知道周兆穎小姐會在哪兒住宿,但我們估計她很有可能住在香港麗品。」
「你肯定陳珊翠那賤婢的野種這次回來,只是為了送那甚麼球手回香港那麼簡單?沒有其他原因?」周太問道。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周兆穎知道有關老先生遺下基金的事。」何芊憶道。「周兆穎只住一晚,光是為楚菱辦住院手續、與楚菱的家人接頭等,便應該花光所有時間,她不會有時間做其他事、見其他人。」
周太咬牙:「可惡!早知道老公竟然留了這手,我當年便不客氣,即使那賤種的靠山是望月控股,我也要做了她!」
周兆隆在旁暗翻白眼。現在母親就說得口響;但只怕就算真的如母親所說,知道爸爸有基金留給外室子女的事,真的面對林素玉小姐所率領的望月控股,母親也不敢做任何事情。
周英發在生前成立了三個秘密基金,分別給予其外室所生的三個兒女,即周兆禎、李兆樺(跟母姓)和周兆穎,用作他們日後的學費、生活費和成家立室之用。這三個基金分別由三組不同人員處理,互相之間全無關連,亦不知悉,的確相當秘密。他們母子也是在父親死後一年,方才得到了一點線索。
經過五年多時間,周太先以半威脅半利誘的形式,迫使其中一個基金的經理人把本金歸還;再在股票市場上做莊,炒爆另一個基金,使其破產倒閉。但,唯獨是周兆穎的那個基金,一不受賄、二不受脅,還在股市波動中屹立不搖。周氏母子多次使人做莊、狙擊,但都不成功,反而幾次被其反敗為勝,大賺幾筆,己方則損手爛腳,輸錢收場。經過幾場交手,聽說以周兆穎為唯一擁有者的那私人基金已經滾存到8000萬港元之譜;而在市場波動很大的現在,它沒有參與炒股活動,相信已經把基金組合全部換成現金、現貨黃金和大藍籌股等資產。他們並不參與市場活動,根本無隙可乘。
周兆隆對父親有情婦的事情,根本不覺得有甚麼問題。男兒志在四方,成功的男人有多於一個女人,有甚麼奇怪的?他自己除了妻子外,不也有女朋友嗎?
他覺得母親那種執著的憎恨實在煩得很。他有興趣的只是錢。八千萬的鉅款,沒有人會不心動。若能把這筆錢拿到手,無論是挹注到FWT的營運,還是私自享用,也是美事一樁。
想及此,他對何芊憶道:「繼續監視周兆禎、周兆穎和李兆樺三個,有甚麼事,立刻向我們匯報。」
「是。」何芊憶答允退下。
何芊憶一走,周太太便埋怨道:「兆隆呀,怎麼不叫芊憶去對付周兆穎那個野種?她難得回香港,這是個好機會呀!」
周兆隆皺眉:「這周兆穎的後台是望月控股的林小姐,你也知道,這種中國富豪是好對付的嗎?2025年年頭那事兒,媽你還記得吧?外公也叫你立刻抽手,不是嗎?那林小姐不同一般商人,她是國家級運動員出身,和政商兩界、國外企業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光只它望月控股內的情報部門,便有傳聞是和解放軍特種部隊有關係的,我們的秘書室相比起來,根本是幼稚園對博士後研究院級數,完全沒得比。周兆穎現在有這樣的後台,我們要對付她,只會吃不了兜著走啊。」
周太太咬牙,但兒子所講的確是事實。那個周兆穎名下的基金,主理人是三個基金之中最好的,二人一個是傳奇級炒家、一個是常常做公益事務的律師,後台也硬,又受過周英發恩惠,一心為了報恩而主理這個私人基金。連周太太請託的黑道,也拒絕對付這兩個人。現在連那女人在中國的僱主,也是自己惹不起的貨,叫她怎麼甘心?
那個又艷又笨、只會勾引別人老公、壞人夫妻感情的戲子蕩婦所生的賤種,憑甚麼可以得到那麼多人的疼愛、那麼多樣周到的照顧!?
周太太越想越氣,在董事長辦公室的斗室空間中反覆踱步,高跟鞋發出『咯咯』的聲音。
周兆隆嘆氣。這位親生母親,一遇到有關父親與外室的事就理智全失,多年來做過不少醜事和蠢事,已經成為香港上流社交界人盡皆知的悍潑妒婦,顏面全失,受盡譏笑議論,也反而更把父親推向外室的懷抱。其實他個人對母親這一方面胡作非為的嫌惡不下於兆偉和兆慧;只是當時實在不能讓二弟和三妹引外人入公司以渾水摸魚,他只能選擇和母親聯手,把外人趕出公司。但這不代表他便會幫母親做些不智的行為,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媽,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便忍忍吧!反正那周兆穎現在也還不知道這個基金的存在,還有時間,我們靜待機會,這才一舉算計那筆錢不好?何必輕舉妄動,把我們也暴露出來,讓兆偉和兆慧兩個有機可乘?」
「嗯……對,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周太太道。「哼,即管走著瞧,我就不信一個甚麼也沒有的孤女,能走出我的五指山!」
見這次又安撫到母親,周兆隆暗地鬆一口氣。「利達地產要我們再挹注資金進去收地計劃,這是甚麼一回事?11月我們五行才共同增資過,這還不夠嗎?」
「我聽你二舅父說,德角街30號那邊的商舖業主要求鉅額賠償,我們錢都已經投進去了,也收購了六成多業權,現在已經沒有退路,所以只能屈從,資金也才會短了。」周太太道。「我就說那些釘子戶難纏。你三位舅父和姨媽看中了英皇道那幅拍賣地,計劃參與競投。主要對手是一田重建和安生發展。這次挹注的只是預備金而已,舅父預料那幅好地可以拍到20億以上。我們得準備25億左右的金額。當然,如果投不到,那筆錢也就不用出了。」
「這已經是半年來第三次五行籌錢了呀。」周兆隆抗議,「而且這個發展案為甚麼到現在也只是在囤地?甚麼時候才要拆樓發展?有入有出、貨如輪轉,才是做生意之道不是嗎?這樣只進不出,誰玩得起啊?」
「哎呀,做地產都是這樣的嘛,幾年幾年一個周期,哪會急得來?」周太太道,「現在重建概念炒得滾熱,我們公司的股價不也水漲船高了嗎?我們的市值增加,這兒也賺了不少呀。而且我們也有好處啊。新樓建成了,我們在每個項目都可以有自己的店面,豈不比我們日做夜做、到最後還是要忍受人家年年加租強?」
周兆隆不語。他也不是沒想過自置舖位,這樣便不用受業主加租的壓力了。但買舖位是一回事,現在這樣燒錢買下土地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土地,日後還要平整、重建。那兒大概更花錢了吧?到時他們還支持得住嗎?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雖說外公外婆不可能騙他們,但他們FWT的錢可是辛辛苦苦、一對一對鞋地賣,這樣賺回來的,與金融界鉅子大玩財技、不勞而獲不同。
但地產業的厚利真令人無法抗拒呀;有自己的店面甚至大樓也令人嚮往。潛在利潤以億、十億為單位,造鞋要花多少輩子才能賺到這個數?
「舅父說,若資金鏈斷裂,日後動手重建的時候,也很難找到機構融資。到時若被創投基金看中,到最後還不是要引入新股東,讓我們股權被分薄?」周太太道。
「好吧、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吧?至少把鞋業今年的營運資金給留下,其他的,你愛怎樣就怎樣!」周兆隆沒好氣地道。「真是,若今年鞋業那邊有甚麼風吹草動,莫說是利潤和增加分店,連股息也不知道有沒有得派,到時我們大夥兒等著吃西北風吧!」
周太太那時已經走到門口,聞言便回頭道:「今年市況那麼好,看來一年半載之內也不會有股災;過年後找個機會炒一趟股,營運成本不就連本帶利賺回來了嗎?」
有這麼容易嗎!?難道做莊炒自己公司的股票便沒有風險嗎!?周兆隆氣結,但一時也想不出甚麼反駁的話,只得讓周太太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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