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Dreams與意大利VDLI甲組首列隊伍VC Turin達成了重大球員交易。中國國家隊副攻手郭唯將會以25萬歐羅的代價,出借給VC Turin,為期一個球季。這是VC Turin為了填補一之瀨久美子退役的一個措施。郭唯本人在VC Turin的待遇比照在Dreams時,住處、各項津貼等都由VC Turin給付。
這一個交易,對於中國國家隊來說是一大喜訊:國家隊隊員去水平高的外國效力,對增強個人實力和與國外選手對賽的經驗,都很有幫助。而對Dreams來說,這一交易亦甚為划算,Dreams獲得大量收入之餘,亦可以讓新人有機會多加鍛鍊。不過,對Dreams的爭標之路來說,郭唯的缺陣便不知道會不會有不良影響了。
周兆穎窩在房間裏的書桌前,穿著厚厚的長裙蓋著腳部,看著平板電腦和散了一桌的筆記紙,不由得嘆了口氣。
副攻位置方面,由去年周凝去了長春香河時開始,婉婉便已經坐穩了主力之位;小忻也漸漸成長起來,可以支撐大局。不過這樣副攻位置便沒有實力足夠的後備,這會成為球隊的弱點。
去年小凝走弓,今年連小唯也離開。幸好幸露願意多留一屆,但也不能指望傷勢漸漸惡化的她能有太太貢獻。連素玉領隊也只跟她簽一年約便可知。現在只能指望小幽盡快成長起來,以及2031年度二月的選秀會了。
敲門聲響起,周兆穎從門孔中看見楊致的身形,立刻開門。「致致?開會的時間還沒到啊,怎麼這麼早?」
「兆穎早安,有打擾到你休息嗎?」一身隨意T恤長褲,披著風衣,右手繫了三角帶的楊致以左手夾著平板電腦和資料,站在門外。「我想趁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還沒來到之前,問問看你的意見。」
周兆穎知道致致被委派了任務,在春訓前研究出全年時間表中不同時間的最佳正選陣容。每一年都有國際賽,其中不少都與職業聯賽的賽期重疊;國家隊隊員回國效力的時候要如何佈陣,才不令實力下降得太厲害並保持優勢,便成為所有隊中有高水準球手的職業賽教練員必做的事情。
這個事情並不易辦。尤其是球隊中總會有人受傷,不同球手會出賽的國際賽也不相同。致致這個月的傷勢並不好,怡要她紮上三角帶,盡量固定傷處,讓疲勞骨折的部位自己復原。致致只剩下一隻手可用,做甚麼也很困難。
「今天是羽鳶小姐送你來的嗎?」周兆穎問道。
楊致點頭。「開過會後我還會向怡報到的;今晚羽鳶下班後,會開車來接我回去。」
「你要小心點啊!」周兆穎擔心地道。致致做球員的時候還好;現在當了副教練,很多事仍然堅持親自示範,連攻手時代的東西也拿出來教,又處處勞心勞力,結果就是右手反而勞損得更嚴重。
「沒辦法呢!當了教練還是很忙,運動量比球員時代也沒有減低多少啊。天氣一冷一濕,傷處又痛起來。」楊致苦笑了一下。「幸好今年我雖然在名單中,但應該都不用編我上場吧?至少沒了必須以最佳狀態上場的壓力。哦,對了,平板電腦中的是我弄的排陣,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
周兆穎拿起楊致的平板電腦,觀看楊致所弄的排陣。「但還是要小心身體呀!球季那麼長,誰知道會發生甚麼事哩!這也是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寫你進名單的原因吧。訓練時有甚麼需要示範的,致致你走走位便可以了,粗重功夫便交給我和隊友們吧?」
楊致笑了一下:「兆穎的技術,我是沒有一點懷疑的。」
「謝謝。」周兆穎大方接受。「而且我來示範不是更好嗎?連我都打得到的球、走得到的位,大家也沒理由做不到吧?」
楊致笑了。像兆穎那樣的人才適合當教練。兆穎173cm的身高,加上其他身體素質,以CVL標準來說根本不合格,與Dreams隊中這些得天獨厚的隊友硬碰硬,是根本不會有好結果的。但唯其是這樣,兆穎才有其獨特的說服力:素玉領隊做得到,也許是她的幼功和直覺特別好;Ekaterina教練做得到,或許是她身高佳、身體素質特好。但若連兆穎也打得到那球、救得到那扣殺,誰還能有藉口說自己練不會?
周兆穎在空的記事紙上寫下算草,又拿計算機來算一下。「唔,致致打算一開季便全力以搏呢?Anzhela配敏思、婉婉和幸露,還有阿柔、小鞠和Yulia,是我們現在拿得出手來的最強組合呢。」
「是的。」楊致點頭。「這次簽抽得不好啊,一開季便要作客硬撼廣東楊桂和上海申花。若不在一開始便把氣勢打上來,便會很難建立士氣呢。」
「確實是這樣。」周兆穎托腮。「致致打算讓小幽或澪上場試試嗎?」
章幽是仍在讀高中的新晉球手、原澪則是2030年日本青年軍的主二傳,被Dreams羅致來中國。原澪的實力不下於正式國家隊級的選手,是即戰力;章幽則沒有任何經驗,楊致認為素玉領隊純粹是投資在她的潛質上。「等廣東楊桂和上海申花的比賽過了才說吧?尤其是小幽,現在還沒過春訓,單憑現在這些非正式的訓練,不能肯定小幽融入隊伍的情況如何。至於澪……我認為還是放在神川主場比較好。有主場球迷的支持,她會比較易打。西安鳳閣雖然借去了小慧,但她們今年的氣勢不如以往幾年,我覺得可以讓澪在那場試試看。」
周兆穎點了點頭:「但阿柔在前半段會不會太吃重了點?Sonia在五月之前幾乎都不上場,這樣不以正選上場太久,氣勢會有挫折,阿柔也會打得很辛苦。」
楊致咬了咬下唇,重新看一次自己的計劃。「我的考慮是阿柔在五、六、八月也要去中國國家隊,趁她在隊的時候讓她多打點比較好。兆穎認為不是這樣嗎?」
「阿柔現在也近乎是國家隊的正選了,這樣兩邊吃重,對她來說也不容易呢!我主要是擔心她受傷。」周兆穎道。「可以有一兩場讓給Sonia嗎?或至少讓Sonia在中段入替也好。」
楊致點頭,不得不承認周兆穎說得有理。即使是自由防守球員,冷板坐太久也是會感到挫折的。「那要讓哪一場給Sonia好呢?」
「作客上海申花那一場就不錯。」周兆穎道。「上海申花反正有德國隊的前主力主攻手Caroline Mattias,一向又以高點強攻為主要進攻手段。Sonia對付歐式進攻比較擅長,我覺得視乎情況,讓她上來救場、打亂一下對方陣腳,也是無妨。」
楊致一呆:「可是阿柔是國家隊隊員吧?她和Caroline小姐前幾年也碰過頭,對對方的路數,她會比較熟悉吧?」
周兆穎是香港人,楊致是廣東省湛江人,故此二人單獨談話時是用廣東話。周兆穎道:「問題是Caroline小姐同樣熟悉阿柔的路數,這樣對防守一方的阿柔比較不利。反而Sonia的路數,上海申花應該尚未摸透。Sonia的風格正好剋住Caroline小姐的攻擊球路,我們後排再加以變陣,應該可以大幅提高二攻時一傳的成功率。」
楊致沉吟半晌,方才苦笑:「其實用我便應該是最好了吧?又有經驗、對方又不會太習慣我的風格。要不我把自己寫回入正選名單中如何?」
周兆穎看了看楊致右手的三角帶,嘆了口氣。「我應該不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而是怡和楚真小姐都說過了,致致的右手真的一定不能再操勞。萬一傷勢惡化,骨折的裂紋再擴大,到時便真的會終身殘廢,不是說笑啊!把你寫進大名單,其實也只是為了讓大家安心些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頂多就是入替一、兩局,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場一場地打下去的了。」
楊致撫著右臂上的布帶:「我知道,但……」
「你就不要做讓羽鳶小姐擔心的事,好嗎?」周兆穎道,「若羽鳶小姐知道你狀況不好但仍這樣逞強,她一定會很擔心的。」
「好吧、好吧!」說到崔羽鳶,楊致也只得投降。「我答應你,絕不逞強,只做好副教練的份內事,這樣好嗎?」
周兆穎用力點頭。
二人又研究了好些細節。2031年度的國際賽期已定,在國家隊之人出戰期間,Dreams其實也沒甚麼好選擇,只能就手頭上現有的隊員去盡量組合。有些經驗不足的年輕孩子也得被推上前線,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回想起來,草創時期16、17歲的孩子們也打正選,面對甲組聯賽的國家隊級人馬,因此這應該不是做不到的。
「Claire的傷還好吧?」楊致問道。
楚菱在上星期五的訓練中忽然倒下。起初以為只是扭傷了右腳,大家也不以為意,繼續練習;不料傷處似是越來越痛,甚至到了無法練習體能的地步。急急送到孫楚真那兒診治,才知道是嚴重的筋鍵炎,應該是藝術體操現役時代留下的舊傷,已經到了必須到醫院做療程醫治的地步。
「Claire甚麼也沒說,有時還連拐杖也不用就跑下樓來,只是跟我們說不痛了,所以不需要柱拐杖。這怎麼可能哩!連走路去商店街逛Scandinavia也沒法了吧。」周兆穎嘆氣。「怡和楚真女士都說情況不容樂觀。接應二傳傷了右腳,影響很大,她又是左撇子。」
楊致在轉打自由人之前也是接應二傳,聞言也不禁嘆氣。「這種事情真的……唔,不如這樣吧,反正我跟Claire差不多高,不如把我的腳與Claire交換好啦。反正我的手已經不能好,也已經沒有辦法再打下去啦;反而Claire還有很多年可以發光發熱,不是嗎?這腳雖然沒有Claire自己的腳線條那麼美,但好歹是有練過的,而且沒有傷,應該可以再撐一陣子吧?」
周兆穎當然知道楊致是在說笑,不禁『噗嚇』一聲笑了出來。「只怕人家Claire也不肯交換呢!是了,香港隊的人聯絡我們,說很關心Claire的傷勢,他們答應給Claire全數支付醫療費,還找了這方面的世界權威來幫她醫治。不過那得素玉領隊答應給假才行。」
楊致喝著自己帶來的壺中玄米茶。「那便要讓Claire回香港一趟,還要把她放進傷兵名單……還要有人在香港照顧她才行。」
「是的。」周兆穎點頭,「香港就是Claire的家鄉,父母、兄長也在,沒問題的。」
「是這樣沒錯;但還是得有人護送她回香港,把她交回給家人才行。」楊致道。
「如果素玉領隊答應的話,那我去吧?」周兆穎自告奮勇。「香港是我家鄉,怎樣我也比較熟吧?」
楊致皺了皺眉:「你不怕那個甚麼鄧家派人搞你嗎?」
「要搞的話,去年8月我回香港奔喪時便已經搞了呀!」周兆穎道。「鄧家和周家都有頭有臉,他們不敢太過份的。況且我已經與周家再無任何關係了,也不會再花到父親一毛錢,他們也不再需要搞我了吧?」
「那也是……你來得神川市,也已經跟他們沒關係了。之後你母親也是你在養活,又不見他們搞她?」楊致呼了口氣。「對了,兆穎幫Scandinavia拍攝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是1月13日,平日來的。」周兆穎道。「我已經排開了訓練課,那天會是大家自由活動。」
楊致笑了:「這算是利用職權來為自己謀方便嗎?」
周兆穎攤手:「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也同意這樣做的。」
「也對,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應該也會希望人齊開訓吧?」楊致道。
「就是這樣。」周兆穎道,忽然想起一事。「羽鳶小姐上回說的運動飲料,說是這個星期到貨的,今天星期五了,怎麼還不見呢?」
「哦,對。我幫你問問羽鳶吧?」楊致道,取出了手機,以Whatsapp訊息聯絡崔羽鳶。
周兆穎也拿了自己的手機,看葛敬姮傳給自己的訊息。
不知不覺,她們變得很常在Whatsapp上聊天。工作會議也好、私人約會也好,也是在Whatsapp上敲定的。
聽說Freya去了意大利和日本過聖誕,真令人羨慕。很久以前,爸爸也曾開玩笑地說過,要帶她們母女倆去日本浸溫泉過聖誕、過年。這種事怎麼可能呢?爸爸還有大媽一家子呀,不可能拋下妻子和兒女去陪一個情婦的。再說還有其他阿姨的呀,即使真的陪情婦,也不知輪不輪得到她們這一房吧?
因為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在升讀大學的時候,周兆穎也不敢要求去外國讀書,考得上本地的大學也就算了。聽說爸爸留了一筆錢給她讀書和作嫁妝用,但她也完全沒有見過,媽媽也不知道。
大概爸爸雖然準備了錢,但甚麼也來不及做吧?而且仔細想想,就算真有這筆錢或這個基金甚麼的,爸爸一死,甚麼也被大媽一家收回去了吧?大媽可是一直不承認自己、媽媽和幾位阿姨的存在的。聽素玉領隊說,大媽當年還真的發下豪語,說若周英發的外室和『野種』有膽子留在香港一天,他們鄧家定必把其趕盡殺絕的。甚麼殺人,這種事在現代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若真的有錢,定必給他們以各種手段拿得乾乾淨淨不是?
Freya的事情也是這樣。葛氏家品的風波,當年在神川也鬧得人盡皆知。那個葛大公子到現在還沒見人,更別說那些錢了。葛氏則重組了公司,讓望月控股入股三成,方才渡過了難關。難道那中間也有爭產風波嗎?難道那些八卦周刊的推論是正確的,是因為葛大公子覺得Freya太有本事,自己身為兄長卻繼承家業無望,因此才鋌而走險,實行捲走現金潛逃,拿走自己自覺應得的一份嗎?
有錢人的世界,為甚麼會這麼複雜?
怎如Dreams的孩子們好呢?她們很多也出身寒微,白手興家,過上小康的生活。錢不太多,大家也不會終日想著互相謀對方的東西,每天和洽生活,一同為奪取CVL冠軍、實現夢想努力。
在實現夢想的期間,她們賺到了錢,但即使有車有房,大家仍然選擇過著樸素勤奮的日子,努力訓練、比賽,當個為球隊作出貢獻的球手。
這樣不也很好嗎?錢是好東西,但多到一個程度,生活水準也不會提高多少,太多的財富反而帶來災禍,並非好事。
媽媽滿足於自己的人生、她也滿足於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這便足夠。
Freya還買了伴手禮給她呢……真不好意思啊!看來要想想如何回禮才行,例如自己自製個甚麼東西之類。到CVL開季,Dreams又再開始巡迴比賽時,也偷空買在地特產給Freya好了。
就這樣決定。周兆穎看了看未來一星期的訓練時間表,開開心心地與葛敬姮約好了周六晚上聚餐,地點則由葛敬姮挑選。
「哦,對了,兆穎對不起啊,這個星期五、六、日我會和羽鳶一起去台灣旅行,到時隊上的事都要交給你,不好意思啊!」楊致道。
「沒關係,請玩得開心點吧!」周兆穎笑道。
楊致點頭。至於兆穎的日常生活,她倒不擔心。兆穎廚藝非常了得,煮得一手好廣東菜,小菜大菜、以致西餐和日式料理都十分來得;不像楊致自己只懂得來來去去幾味家常菜,幸好羽鳶不嫌棄。
不過想想還是不放心。「兆穎若真的去香港,一切也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會注意的。」周兆穎笑道。
早上10點,周兆穎的屋子中,二人開了自己平板電腦中的電腦程式,繼續構思陣式,並互相傳閱觀看。二人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以現有的球手為素材,構築能夠贏球、能夠奪取CVL甲組冠軍的最強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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