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风声起处，众人簇拥中，她迤逦而来，一袭黑色的披风如哀伤夜色。

Elsa仿佛受到重击一般后退了一步，Anna真美，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她的红发柔顺的绾成发髻，素黑的正装贴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端坐马上显出威严又肃穆的模样。

那是她的妹妹，爱撒娇爱玩爱闹的妹妹，而此刻她却如此悲恸的望着她，好像两人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天河，她们彼此相望却不得靠近。她沉毅的姿态仿佛她才是那个身经百战，又将舍身疆场的人。

也许有谁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好像连空气也被冻住了，没有一个人出声。Anna径直调转马头往Elsa暂住的总督府去。

那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曾这样千里追随，她曾在战场上不顾一切的跑向Elsa，也曾将她抱在怀中。她们曾那么亲密的依偎一整天，肌肤相贴，呼吸交融。

Elsa默默地跟上去，此刻多想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她愿意就这样永远的注视她的背影，愿意这样永远站在她身后，只要她还在她的视线里。她曾知道被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灵魂是一片无垢的纯白，看到她的笑容就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了。

而现在，她再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的每一点无声的悲鸣都刺痛她的心。她脑子空空麻麻，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嘛。Anna没有说任何责怪的话，没有厌恶的看她，没有憎恨的想要杀了她，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祈求她的原谅吗？

Anna骑马而她步行，就算走的再慢那匹马也终于渐渐走出她的视野。她固执地朝着那个方向走着，仿佛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到Anna身边去。

她跨过总督府的大门，穿过走廊，头上天光蓦然低沉又豁然开亮，她看见Anna站在院子里，一地红枫早已萎顿，空留寒枝在风中轻颤。

I will protect you。

也是在这个地方，她曾对自己发誓。

I swear，I will protect you……but，I hurt you。

仿佛还能听到少女掷地有声，倔强的辩白。

【She is my sister,she will never hurt me.】

*** ***

“Elsa。”Anna转过身来，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孤独，像是要在这空野荒颓的院子里响出回音来。她抿了抿唇角，似乎只是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已经用尽全力。

Elsa很想告诉她，你不用忍耐，想哭就哭吧，想要生气发脾气也可以。无论什么，你不用勉强自己。

可是她真的有这个资格吗？她连拥抱她都不敢。

猝不及防的，在这个自嘲的思绪还未来得及消散之前，Anna忽然抛开手里的马鞭一头冲了过来。

“Elsa！”她大概是想要大喊，但是却只发出一声小动物受伤似的哀鸣。

她紧紧地抱着Elsa，将自己脸贴在她硬挺的军装胸前，她抓着她雪白的制服，眼泪瞬间就晕开一片。

“Elsa！”她好像已经不会说别的了，她肩膀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Elsa……Elsa……”

天啊——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一秒，Elsa咬住唇不再挣扎，她听凭自己的心意抱住了Anna，就当她是个厚颜无耻，贪得无厌之徒吧，她没法看着她哭泣不去管她，要让她将自己的尊严丢弃都行。

My little princess……

天空开始渐渐的飘起雪花，就像是冰封的空气开始解冻，时间再次流转，悲伤总会过去。姐妹二人相拥站在那颗红枫树下，像是想要追回无数错过的从前。

*** ***

Anna的行程非常紧张，Elsa只有一天的时间用来安排军务，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惊讶的发现刚刚继位就任性出逃的帝国女皇正躺在她的被窝里。在这严寒天气，揭开被子竟然能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这对她来说可真是新鲜的事。

她顿了一下就重新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准备出去。

少女的脸半埋在枕头里，喃喃出一声模糊而悲怆的：“爸爸……”

Elsa脚步一滞，仓皇无措的看着熟睡的妹妹。

她多想安慰她，而她却是凶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风雪的夜晚没有月光，只有一盏灯昏黄的照亮房间。就是这双被隐藏在手套之下的，细白柔软的手，不知道曾夺去多少人的生命。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赎罪的，只要她用尽一生来守护，终有一天她可以赎清自己的罪孽。

只要她是为了一群对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人的利益，她就可以残忍无情的无视另一群人的悲喜。

然而现在，她守护了谁？

她真的还可以守护谁吗？

她不能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她能感觉到Anna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对，她知道这不可能，她站的离她够远的了。但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仿佛被提示了——你为什么不站的离她近一点呢？

不不不，不行，我不能靠近她，我要离她远一点她才安全。

就一点，靠近一点，不碰她，绝对不碰她，不会有事的，就为了仔细看她一眼。

看看她……她比你想象的更美了，虽然错过了太多的时光，但是曾经看过的每一眼都美好而珍贵。而她随时会厌弃我吧，就像是生命中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的光，我只是，想要再清楚的记住她的模样。

我的小公主，已经长成了一位女皇。

不知道到底有几番挣扎，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床边，俯身将发辫垂在枕头上。

鼻端嗅到了巧克力般的甜美味道，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在她唇边不足一指的距离上。

蓦然之间冰面下的海水泛起波澜，她确定她命令自己退开了。

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再次伤害Anna，这样做真的太愚蠢，太不负责任。

可是……她以必死之心闭上眼，用干燥冰冷的唇瓣在女孩的脸上轻轻碰了碰。

没有冰霜迸溅，也没有白光乍现，太好了……她大松了一口气，甚至不由得不合时宜的微笑起来。

就好像有谁宣判了她的缓刑，说她还可以继续待罪留在Anna身边。

她跪在地毯上再次亲吻Anna的脸。

愿以我一生守护你，我的小公主。

TBC